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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納蘭 明明她一路跟來,是要伺機報復,為什麼偏變成那個壞蛋享盡溫柔滋味,自己卻得吃苦受氣? 崔芷兒恨恨地跳下樹,抽出懷中的匕首,輕手輕腳地跑到馬棚裡,找到慕容烈的那匹馬,迅速地把馬鞍上的束帶割開一半,想到明天慕容烈騎快馬時,馬鞍脫落,從馬上跌落的狼狽相,心中才稍稍覺得痛快。 再重新跳上大樹,揚手對在牆外把風的張阿虎和李小牛做個成功的手勢,然後警惕地盯著慕容烈的房間,心中盤算,等到蠟燭滅了,自己是不是應該大叫著失火了,順便真放一把火,好攪亂那傢伙的溫柔夜,也算出了氣…… 崔芷兒心中盤算了七、八種攪局的方法,不過一種也沒用上,因為舒俠舞並沒有在慕容烈房裡過夜,說笑盡興後,就告辭回自己房裡去了。 崔芷兒整個人放鬆下來,這才感到疲累,忍不住倚著樹閉目休息,不知不覺間,竟睡著了。 沉睡中,她作了個夢,夢到有個人無限溫柔地守在她身旁,定定地凝視著她,一雙溫柔的手將暖和的被子蓋在她身上。 她情不自禁地在寒冷的夜風中尋求溫暖,把被子掀了,直往那人溫柔而暖和的懷裡擠,那人也就輕輕地、柔柔地將自己緊緊抱住,讓她可以無比安心地沉沉睡去。 只是一覺醒來,天已大亮,崔芷兒發現自己還是在樹上,身上沒有蓋被子,身邊也沒有別人。 想到自己居然不知不覺在樹上過了一夜,心中微驚,忙跳下樹來,只覺神清氣爽、身輕如燕,不曾受寒著涼,暗暗慶幸自己的身體好,也不多想,翻牆出去,和外頭的張阿虎與李小牛會合,三個人躲在客棧外頭等著。 沒多久,慕容烈與舒俠舞一起出來了。 不過教人始料未及的是,舒俠舞和慕容烈交談幾句後,就坐上慕容烈的馬,嚇得崔芷兒差點兒驚叫出聲。 「慕容公子,真不好意思,讓你替我付帳,還騎走你的馬。」舒俠舞眉目含情,一臉感激。 「舒姑娘既是要到慕容山莊探望我的妹妹、妹夫,我自然要出一分力,我這匹馬腳程快、又識得路途,姑娘你也可以快些趕到,我另外再買一匹馬就是了。」 舒俠舞笑著道謝,催馬而去。 慕容烈笑笑,轉身回了客棧。 崔芷兒怔怔看著舒俠舞騎著馬慢慢地出城,一顆心七上八下,臉上神色變幻不定,最後一跺腳叫道:「你們兩個在這裡守著,我去去就來。」然後施展輕功,縱躍如飛地追著舒俠舞而去。 她一邊追著,一邊在心裡暗暗咒自己的軟心腸。 追什麼追?分明是個專門勾引男人的狐媚子,何必管她? 可是,馬鞍被破壞了,她要是出了城,策馬疾行,半路上跌下來可怎麼辦啊? 慕容烈有武功在身,又皮粗肉厚,跌個狗吃屎也就算了,這個文人嬌弱的像是一陣風都能吹走,哪裡禁得起跌,要是丟了小命,她豈不成了殺人犯? 死就死了,是她自找的,反正她本來也不是什麼好人!可她和目己也無冤無仇啊,何苦害她性命? 崔芷兒一邊罵自已,一邊做著最複雜的心理鬥爭,但動作卻絲毫不慢,飛騰閃躍,靠著樹梢、屋簷,甚至旁人的頭頂來借力,速度奇快地向舒俠舞追去。 舒俠舞在城鎮裡也不敢快馬奔行,只是崔芷兒發了一陣子呆才開始飛躍趕來,一時間也不能追上,眼看舒俠舞已然出城,越發著急,咬著牙,深提了口氣,把輕功施到極限,往那邊飛撲而去。 舒俠舞一出城,即刻鞭馬快行,駿馬吃痛飛奔,跑了不及十丈,舒俠舞驚呼一聲,自馬上落了下來。 幸虧崔芷兒及時趕到,在半空中將她抱住,一起落地。 崔芷兒覺得這女子嬌弱,恐將傷了她—雙手護著她,讓自己的身子先著地,頓時疼得齜牙咧嘴,臉色發青,口裡問:「你沒事吧?」 舒俠舞聽她口氣極不好,明顯對自己無好感,但卻不顧生死,臨危相救,妙目異彩一閃,裝作驚魂未定的樣子道:「嚇死我了,幸虧你救了我,否則我就沒命了。」 崔芷兒原本救了舒俠舞,心中不甘不願,暗自懊惱,但聽她這般崇敬感激的一番話,倒頗覺驕傲,笑著挺挺胸道:「沒關係,行俠仗義是我武林人的本分,你不用放在心上。」 「原來是位俠女?真是太好了,啊——」舒俠舞美眸一轉,欲言又止。 「怎麼,有什麼事嗎?」崔芷兒很熱心地問。 舒俠舞歎了口氣。「小女子有一個極重要的朋友,眼看就要陷入險境,小女子苦勸他不聽,方才小女子忽然想到,如有俠女暗中幫助,或許可以……實在是小女子造次了,怎能將如此凶險之事加諸於人呢?」 「到底什麼事,你儘管說,只要可以幫你,我白自然會幫。」崔芷兒拍著胸膛,十分有擔當地說。 舒俠舞幽幽一歎,無限情長。 「我那朋友名叫慕容烈,是慕容世家的公子,正要前去參加在東方世家舉行的四大世家論劍會。 這四大世家,彼此有上百年的交情,只是近年來的論劍大會,魁首都由慕容世家所佔,所以聽說東方、歐陽、南宮這三大世家都心中不快,有意要藉這次論劍會,聯手整治慕容烈。 我聽到了消息,才半路趕來攔他,但他不肯聽我的話,偏要往虎穴裡闖。他是慕容世家的公子,凡事要顧忌慕容世家的聲名,不能隨便退縮,只是,前頭是龍潭虎穴、陰謀陷阱,他要是被人害了,我、我也活不成了。偏他不但不理我,還非要趕我回去和他妹妹作伴,不許我伴著他同生共死…」 這一番話說得哀哀切切、情深義重,崔芷兒聽得心中百感交集,又是惱又是恨、又是氣又是急,但更多的仍然是擔心。 「你可是要我幫你去攔他、勸他?」崔芷兒拚命壓抑心中不斷泛起的酸意,強自鎮定地說。 「是……哎,可惜沒有用,他身負慕容世家歷代威名,斷不肯臨陣退縮,有辱家族聲名。」舒俠舞越說越是哀戚,幾乎都要哭出來了。 崔芷兒心中百般不是滋味,莫名地覺得自己更應該大哭一場才是,但是終究要保持鎮定的女俠風範。 「既是這樣,我就先一步趕到東方世家,想辦法混進去,在裡頭照應他。若有人施局害他,我就出手破局;若他身陷險境,我救他便是……」 只是為什麼說到後來,她並沒有滿足感,只覺無限心酸? 「若是如此,你就是我們的大恩人了,只是要混進東方世家不太容易,幸好我認識一個好友,在東方世家當傭人,到時你只要找他,他就能幫你安排。」舒俠舞滿臉笑容地把有關事項一一交代,然後又連聲道謝。 崔芷兒聽得心中難受,臉上還要掛著笑,忙著告辭離開,只想立刻跑到無人處,痛痛快快地大吼幾聲發洩一下。 舒俠舞也不阻攔,笑看崔芷兒施展輕功而去,她則大聲叫道:「女俠,一切都靠你了,他年我與慕容公子若結為連理,一定不會忘了請你來喝喜酒。」 半空中飛掠的崔芷兒聽了這話,一口氣喘不過來,咚地一聲,像石頭似的落到地上,跌個昏頭腦脹。 鐵青著臉爬起來,她也不敢回頭看,只怕再聽到什麼可以將她氣得吐血而亡的話,逃命似的跑掉了。 待崔芷兒跑得無影無蹤,舒俠舞方才笑了起來。 而慕容烈不知從何處現身,板著一張臉,以不贊同的眼光直瞪著她,她笑得更加放肆了。 慕容烈也知道自己的威勢嚇不住這個奇女子,只能無奈歎了口氣道:「舒姑娘,我知道你向來喜歡遊戲人間,但也犯不著毀壞我的名聲,你這樣一說,我今後真不知要費多大的心思來解釋這件事。」 「若非如此,豈能試出她的真心?你瞧她那吃醋吃得恨不得把你大卸八塊的樣子,可見她是真心的。」舒俠舞微笑道。 「你的眼光極好,這女子雖然有些莽撞,不過,資質不錯,假以時日,不難成為一代高手。而且她心性純良,雖然裝得兇惡,卻是豆腐心腸,明明惱我恨我,竟還是要拚了命來救我,光是這一點,已教人佩服,世間很少有人可以做得到。—」 慕容烈聽她讚許崔芷兒,從不軟化的冰臉上頓時多了春風般柔和的笑意。「她正是這樣的人,咳……」 自覺當著別人的面,這麼說自己的心上人,多少有些奇怪,心頭卻禁不住歡喜。 崔芷兒啊崔芷兒,你若不是這般可愛,我又何必如此費工夫? 只是你這人在大原則上把持很穩,在小事上卻糊塗至極,只怕也不知自己的真心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