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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那顏(圓悅)    


  「別怕,我不會傷害你。」注意到少年一臉的驚恐,他想他一定是嚇到他了。「我不怕。」出乎他的意料,姬冰玉展開了淡淡的笑:她已經是死過不知幾次的人了,死,在她而言已不再可怕,她怕的是家人會因為她的過錯……

  姬冰玉發誓,只要活著她一定會回到代北平城,只是——這一場變故後,恐怕迎接她的只有代北的寒風呼嘯,陰霾肅殺一如她失去親人的心情……

  「我會送你返家。」眼見她的落寞,拓跋扈不禁道。

  她能相信這個和她同騎在一匹駱駝上的高大男人嗎?姬冰玉迷茫的眼神落到拓跋扈身上:從來沒人懂的她,為什麼他卻能讀懂她的心事?

  「來了!」商隊前面有人大叫。

  立時大地因激越的馬蹄而顫抖,同樣也驚醒了這對陷入迷茫的男女。

  是綠雲寨!

  他們終於來了。

  這正是拓跋扈一直等待的,可是當他看清眼前軍容整齊且裝備精良的強盜時,生平第一次覺得意外。

  綠雲寨的訓練有素不亞於他的白虎軍!

  「別怕。」他在她耳邊輕聲。注意到她身上有一種好聞的味道,忍不住低聲笑道:「作為一個男人,你真香。」

  這就是所謂的「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嗎?

  姬冰玉忍不住想。這時他的商隊已與強盜的馬隊遭遇了,然後——姬冰玉瞪大了眼睛,居然——居然會是阿那柔?!

  「姬玉!」阿那柔的意外並不下於她,「我還以為你……」她的眼裡有淚光。「是他們……」姬冰玉的話還沒說完,阿那柔已注意到她臉上與頸上的傷痕,那通常是女人受蹂躪後留下的傷痕!居然有人敢這樣傷害她的男人!

  阿那柔的怒氣只控制到抱姬冰玉下駱駝,然後她一鞭就——「不要!」姬冰玉情急地抓住她握鞭的手,可鞭稍仍在拓跋扈臉上留下一條印痕。「我不會讓他們再次傷害你!」阿那柔承諾。

  「是他們、他們救了我。」姬冰玉再也撐不住了,一跤跌倒在沙地上。

  「怎麼了?」阿那柔極為關心,緊跟著蹲倒。

  「我的腳好痛!」姬冰玉第一次注意到牛皮靴裡透著濃濃的血腥味。「有好多沙在鞋裡。」她輕聲說,試著脫下靴子,可是血已經結痂了,靴子根本脫不下來。她的努力只是讓自己更痛苦罷了。

  「回營地再說。」阿那柔思忖:只有用熱水泡開那些結了痂的血,然後才能脫下姬玉的靴子。

  「可這些人怎麼處置?」沙侖請示,他們一直以來都是搶了財物就驅散商人了事。「先帶回寨子再說。」眼見姬玉受苦,阿那柔心神大亂。

  「可……」看著這些腰闊膀圓的商人們,沙侖有一絲警覺。

  「照我說的做!」阿那柔厲聲道,她一心只想趕快治療姬玉的傷。

  看樣子,這個女匪首相當迷戀這個……

  拓跋扈的中指輕輕地撫過臉上的鞭痕,已經流血了,他輕舔過沾血的手指。他叫姬玉,他想他會記住這個名字。

  注意到姬玉為他擔心的眼神,拓跋扈已輕輕地頷首示意他不必為他擔心。

  進入綠雲寨是此行的目的,卻沒想到這麼容易就達到了。

  戀愛真是件可怕的事,沾上它就會使人失去判斷能力。

  獨孤蘇頗有點同情這個墮入情網的女匪首,可當轉回頭時他又在他一向精明的王爺眼裡看到了什麼?

  天哪,但願這不是真的!

  獨孤蘇祈禱。

  阿那柔靠在石屋外等著姬玉梳洗出來,眼前似乎還能看見他那雙被沙礫磨得遍體鱗傷的足,。

  該死!她發誓會殺了蕭啟遠那個混蛋!

  「阿……阿那柔?」石屋裡傳來姬玉驚慌的聲音。

  「我在這裡。」阿那柔立刻大聲回答,「需要我幫忙嗎?」

  「你……你別進來!」姬冰玉手忙腳亂地纏上束胸軟布,生怕阿那柔會破門而入。「我逗你玩的。」阿那柔有些好笑:她不在乎姬玉在她面前赤身裸體,可她未來的丈夫有時卻比女人還害羞!

  「阿那柔?」又過了半晌,姬冰玉終於打開門。她的長髮仍是濕的,而她的雙足也仍是舉步艱難。

  「跟我來。」珍惜他的傷痛,阿那柔俯身抱起她,感覺到即使對於她他仍是太輕了。新浴後的姬玉,身上有一股好聞的氣味,而她,阿那柔髮誓從此不會讓他離開她一步!大帳裡沙侖正帶著人清點這次的戰利品。看得出這次他們的收穫很大,無論是絲綢還是茶葉瓷器都是一等一的上品。阿那柔的目光掠過被沙侖扔在一邊的一雙絲履。「坐在這裡。」阿那柔把姬冰玉放在她的座位上。

  「把貨物重新裝好。」沒有看那一箱箱上好的貨物,阿那柔只取過那雙絲履。「可是首領……」沙侖及所有在帳中的強盜一齊怔住。

  「照我說的做!」阿那柔的聲音了透著威嚴。然後她轉向那個高大的商人,「你可以把你的貨物帶走,我只取這雙絲履作為對你救了我男人的報答。」

  姬玉——是這個女強盜的男人?

  拓跋扈怔住了。

  而阿那柔轉身親手為姬冰玉換上絲履。

  阿那柔一定是瘋了!這個娘娘腔的男人怎值得她如此?!

  沙侖憤憤地衝出大帳。

  她可能看錯嗎?姬冰玉顫抖的手拂過絲履柔軟的表面,這分明是魯家錦繡坊的製品!有沒有可能、有沒有可能爹娘還活著?

  姬冰玉顫抖地轉向那個救過她的商人,一時不知該怎麼開口才好。

  「慕容律的人殺進來了!」一怒出帳的沙侖又匆匆奔了進來。

  話音未落,一支箭忽然飛進來射滅了帳中點著的琉璃燈,餘勢未消地穿透氈帳飛出去。「慕容律的神箭!」阿那柔微微變色。

  難道慕容律已趁著黑夜掩得這麼近了?

  (「起火了!」)

  (「有人放火哪!」)

  (「救火!救火!」)

  (「殺呀!」)

  (「……」)

  外面嘈雜的聲音更平添了阿那柔的煩亂:她的營地都是極易點燃的氈帳,沙漠裡缺少水源,一旦著火幾乎無法撲滅。

  「放棄營地,準備迎戰。」阿那柔下令。

  火光裡她看到姬玉蒼白的臉,可戰情緊急,而且她知道慕容律的目標在她,他跟著她只會更危險。

  「幫我照顧她!」她匆匆地吩咐那個商人,然後閃身出了大帳。

  果然是慕容人!

  而且人數出乎意料的多。

  阿那柔一現身立刻被敵人前後左右包圍了。

  (「活捉柔然公主!」)

  (「活捉阿那柔!」)

  該死!她的身份怎麼暴露了?

  阿那柔狠狠地砍殺了兩個慕容律的百夫長。

  「首領!」

  是沙侖帶著一隊人浴血殺來,然後札木也帶人靠過來。

  「沙侖,我們從西南突圍!」她瞅準了西南方上每人人兵馬最分散的地方。阿那柔自信能從千軍萬馬中突圍,可——姬玉怎麼辦?

  她想撥轉馬頭,可場面亂極了,她身不由己地被夾裹著向西南而去。回首裡,大帳已被烈焰吞噬……

  「姬玉,只要你活著,我一定會找到你!」

  阿那柔淒厲的聲音在沙漠上迴盪。

  好不容易才搶了兩匹馬,才得以逃脫亂兵的追擊,可隨行的二十幾個訓練有素的白虎精兵卻沒有一個活著。

  讓獨孤蘇一直不解的是,在這樣危急的情況下王爺竟還帶著那個少年一同逃亡!這——可不像是一向冷靜精明的王爺會做的事呀。

  正想著,後面已傳來了那個少年的驚呼。因為拓跋扈與姬冰玉共乘一騎,所以他們較獨孤蘇慢了一箭之地。聽聞驚呼,獨孤蘇撥轉馬頭,卻發現騎術精良的王爺居然墜了馬,連帶著那個少年狼狽地跌倒在黃沙上。

  「您怎麼了?」獨孤蘇滾鞍下馬,立刻發現拓跋扈淡青的衣衫已被血濕了一大片。解開拓跋扈的衣衫,露出他肩上的傷口:箭桿已經折斷,而箭簇還深陷在肌肉裡!「爺!」獨孤蘇惶急地叫一聲,額上已滿是冷汗。

  「割開傷口拔出箭!」拓跋扈冷靜地道。他知道獨孤蘇雖然足智多謀,可武藝只是平常而已,這次能隨他殺出實屬僥倖。他必須保持清醒以主持大局。何況在這沒有水和食物的大沙漠裡,無謂地浪費精力就等於自掘墳墓!

  獨孤蘇拔出鋒利的匕首,猶豫了再三終於下決心在拓跋扈肩上劃開道口子。箭鏃已射入了拓跋扈的肩胛骨裡,獨孤蘇一下沒拔出來,而血卻已噴湧了出來!獨孤蘇的一張臉一下變得雪白。

  「該死!」拓跋扈呻吟,終於痛暈過去了。等他醒來,傷口已經被妥帖地包紮好了。「看不出你還真有兩下子。」拓跋扈相當滿意傷口齊整的包紮。

  「爺,不是……」

  獨孤蘇的吱吱唔唔讓拓跋扈覺得相當有趣。「難道——是你做的?」拓跋扈以未受傷的手抬起那一直低垂著的小臉。

  「我……」姬冰玉的臉色相當蒼白。

  「沒見過這麼多血吧。」拓跋扈流露出憐惜的神情,終於決定不再打趣他了。下一刻他逕自轉向獨孤蘇,「我們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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