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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席月紗    


  「好了。」他忽然抱著她慢慢起身,轉身看向客棧老闆和夥計的眼神,又變回那個憂鬱多情的公子。

  「在下就先帶著舍妹離開,你們只要按照這個藥方抓藥給那些人敷上,之後就可以全部送到官府去。」接著又自言自語道:「應該能得些賞銀吧!」

  只見老闆和夥計早已跳了起來,渾然不似剛才的膽怯模樣。

  夥計笑嘻嘻地叫著他給東伯男起的綽號,「冬瓜放心,風三的手下辦事絕對牢靠,不過你懷裡的小娘子打算怎麼辦?不去換銀子了?」明明說好了抓住魔女分銀子的,難道他想獨吞?

  他哼了一聲,「風三還欠我二十萬兩呢,他敢說什麼?你這個前太子也好意思跟我搶錢?」

  隨即又問那個恭敬垂手而立的老闆,「你說你的主子敢說什麼?」

  原本想出手擒住段微瀾邀功,卻被東伯男橫插一腳破壞,客棧老闆不是很情願地拱手道:「風少說了,一切由公子作主。」

  風三是東伯男和夥計的生死之交,也是和朝廷對立的反叛軍首領。此次他們設下圈套抓段微瀾,也是為風三籌措買糧草的錢。不過現下看來,這筆銀子要為朝廷省下來了。

  東伯男垂下眼瞼,仔細看著昏迷中顯得安詳且楚楚可憐的小臉,有些漫不經心的說:「找個人易容成段微瀾的樣子,然後帶去領賞,在他們發現是假的之前,先行劫走那二十萬兩銀子,至於劫不劫得下就和我無關了。」

  話語一落,他便抱著懷中人兒微微欠身,算是和好友告別。

  「我要去和微瀾妹妹增進感情,先告辭了。」說完,就抱著她上了那輛招搖的馬車,慢慢消失在依舊酷熱的艷陽中。

  看著馬車的背影,表情奇怪的夥計驀然大笑,「冬瓜有你的,到底是風三那隻狐狸的朋友。」看來風三朋友中最忠厚的,就是自己這個老實人了。

  「殿、殿小二公子,」老闆遲疑的問道:「這樣妥當嗎?東公子會不會有危險吶?」

  沒錯,這個夥計名字就叫殿小二,不過大部分的人都直接叫他夥計,但出於對他原本身分的尊敬,老闆還是很恭敬的在心裡把稱呼做了區分。

  殿小二微微一笑,「你忘記他是誰了?如果他會有危險,天下就沒有一個人能活下去了。」

  因為那個外表如孔雀般浮誇的人,實際上一點也不簡單。

  第二章

  窄小的屋子一直都是陰暗的,一名瘦弱的小女孩瑟縮在角落,眼前正叉著腰的娘,拿著蘸水的鞭子狠狠瞪視她。

  「小婊子,現在別給我裝聖女!你才多大就會勾搭人了,是不是想要搶我的位置?你這個野種!到底是娼門出生的,一輩子都是做娼的命!」

  說完又是一個鞭子結實地打在她的肩上。火辣辣的疼痛不斷蔓延全身,但是她連喊痛的力氣都沒有。

  這個不停用鞭子抽自己的人是她的親娘,一個曾經艷冠群芳的妓女。據說她一生中最大的錯誤就是生下了她,本以為那個男人會看在她腹中骨肉的份上而贖她出去從良,可是沒人能證明這個孩子的身份,因為她是妓女,妓女是沒有貞操的,所以她生下的孩子注定成為野種。

  身材走樣又攀不上富貴,她的娘親從此只能自己開個小妓戶接客,可是一旦有不如意,她就成了一切罪惡的根源,打罵還是小事,最可怕的是那些客人們的貪婪眼神。雖然她只有七歲,卻已長得頗為標緻,已經有不少客人在預定採摘這顆青澀的嫩果。

  鞭子不停地抽打,她習慣性用左肩擋著,因為那裡已經麻木得感覺不到痛楚。忽然,鞭子的抽打停止了,她睜開眼睛,看到娘親正一臉貪婪地看向窗外。

  「嘖嘖,你看那個婊子帶個野種下嫁,還能過這樣的好日子。那個小野種也七歲了吧,為什麼她的命能這麼好?」

  看來管家的四夫人又帶著女兒坐馬車經過了,據說那個四夫人也是娼門出身,下嫁的時候腹中已有了孩子,但她卻格外備受寵愛。

  馬車頓時停住,門外傳來小孩子的稚嫩言語,「娘親,那個姨姨為什麼要看著我們?」

  一個溫柔的女音隨之響起,「姨姨是看柔柔長得可愛,所以才會一直看的。」

  「真的嗎?那我比娘親還可愛嗎?」細聲細氣的童音甚是欣喜地問。

  一道少年的聲音傳來,「柔柔真是不害臊,你哪有四娘好看,好了,別賴著不走,馬車擋住人家的道了。」

  馬車行駛的聲音又將響起,門內的小小身影忽然萌生一股怨恨。為什麼同樣才七歲,同樣是妓女的孩子,待遇卻是如此不同?

  她瞧見娘親渙散的眼神看了過來,心中知道接下來又是一頓遷怒的抽打。真好笑,娘嫉妒著那個管家的四夫人,而她則妒忌著那個集三千寵愛於一身的管柔柔。

  「救我啊!」忽然不知道哪來的力氣,她奮力衝出門去。

  霍然乍現的陽光讓她頭暈了下,渾身遍佈的鞭痕讓行人都不由得抽了口冷氣,可是身後娘親的鞭子也馬上追出來。

  「死丫頭,你想跑哪兒去?!」毒辣的鞭子又開始狠狠往她身上抽。

  疼痛瞬間在左肩蔓延開來,迅速傳向四肢百骸。可是奇怪,為什麼這次不再麻木了?為什麼她可以感覺到痛苦?

  「疼,好疼啊……」段微瀾不安的扭動身子,夢裡夢外左肩似乎都同時在承受著椎心刺骨的疼痛。

  「啊!」她驀然坐起身,但呈現在眼前的竟是一片耀眼絢爛,而且斑斕的色彩還在動?!

  這是哪兒?好像是一輛馬車的內部。腦海裡的空白只維持了一會兒,很快地,她便想起那只「孔雀」是如何以卑鄙的手段迷昏自己。

  「那個禽獸!」咬牙低咒一聲畜生,段微瀾伸手摸向腰間的佩劍,不料一抓成空,左肩的刺痛也更加抽疼起來。

  「咳咳!」在她身後坐著的東伯男努力想吸引美女的注意,「段姑娘,其實我是以憂鬱的眼神和絕代的風度……」所以不是什麼禽獸之類的動物,這一點他很堅持。

  拉拉雜雜的話還未說完,她回首看見那只「孔雀」就先劈出一掌,不料卻被他輕鬆躲過,反而換她一臉茫然。

  她的武功呢?段微瀾震驚的看著自己的手。明明已用盡十成功力,怎麼會如此的軟弱無力?!

  看出她的心思,東伯男熱心的解釋,「其實是這樣的,你的左肩舊傷太深,於是我用了一種很奇特的傷藥替你療傷,可是一個不小心忘記你中的迷香其實不適合這種藥,於是我就用了這個……嗯,還有這個……嗯,這個好像也用了吧……」

  他掏出一堆奇奇怪怪的藥瓶子,一邊解釋一邊現寶般的展示著。

  在段微瀾陰晴不定的神色中,他最後歎息道:「辛苦死我了!最後呢,你所有用藥不慎激出來的毒都被我解了,很開心吧?只是一個不小心,你的功力就這樣沒了,是不是很神奇?」

  神奇?!是很神奇,神奇到想把他砍成肉泥!她咬牙看著自己微露出的香肩。這個混蛋不但毀了她的功力,還毀了她的清譽!

  找不到武器,她伸手拔下頭上的金釵,用力刺向東伯男,打定主意和他同歸於盡,沒想到卻被他手中那把金燦燦的扇子給攔下,還順手點了她的穴道。

  「嗯嗯,看來左肩恢復得不錯,只是帶著這麼重的舊傷,這些年你是怎麼熬過來的?」他拿扇子挑開她剛剛才遮住的肩頭,審視著自己已處理好的傷口。「我也順便幫你全身都上了除去疤痕的生肌水……別這麼震驚!我不會找你要錢的。」

  擺出一副悲天憫人的模樣,他體貼地幫忽然喘得很厲害的俏佳人扇風。「不必太感動,我既然把你當成妹子,自然會做好一個大哥的本分來照顧你。」

  段微瀾只覺得呼吸不順。她身上的舊疤痕甚多,其中有不少是在難以啟齒的地方,這個男人難道……難道真的全部上藥了?

  他忽然一臉驚訝的望著她,「你這樣看我是因為有話要對我說嗎?如果是感激的話就免了,我這個人一向很低調。」

  低調?!她勉強把憤怒的眼神從他身上移開,轉而看向這個色彩刺眼得讓人頭暈的馬車,以及眼前男人一身頗具溫度和「瘋度」的打扮,如果再加上他手裡那把燦爛的扇子,實在很難看出到底哪裡「低調」了。

  閉上眼睛,她告訴自己千萬別動氣,畢竟磨練了那麼多年,難道還不知道如何應付這一類的登徒子嗎?

  當她再睜開雙眼時,已是一臉和氣。朱唇微啟,雙目盈盈看著他,宛如一副有事好商量的樣子。

  東伯男笑咪咪地看了她一會,忽然正色換上滿是憂鬱的神情,輕聲地問:「微瀾妹妹,你是不是有難言之隱啊?沒關係,我給你準備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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