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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頁 靳絜 「外文。」 「哦?有什麼理由嗎?」 「耳濡目染呀,受你影響嘛。」 「我沒跟你說英語呀。」他有些納悶,何來耳濡目染? 「你有。」 「什麼時候?」 「你的教學錄影帶呀。」她笑了,用指尖搓著娃娃的頭。 「你說英語很好聽。」 「我說中文不好聽嗎?」 「不是啦,聽你的英語我必須特別用心,所以覺得特別好聽。」 他也笑了。心想自己算不算對社會有一點貢獻了,至少眼前這只迷途羔羊看起來一點也不含糊了。 「丁麗文來過一趟。」她突然放下娃娃,盯著他看。 「她來幹嘛?」 他的笑容頓時斂住。 「我沒問、她也沒說,住一晚就走了。」 「她沒跟你說什麼吧?」 「沒有。她不知道你回加拿大了嗎?」她一直覺得奇怪。 「我沒告訴她。」 「她自己開門進來的。」 「她有我家的鑰匙。」 「你說過以後不帶她回來過夜的。」 她認真的表情給他一種山雨欲來的感覺,彷彿自己欠她什麼,而自己現在只有挨打的分,她完全掌控了局面。 「你在暗示我向她要回鑰匙?」 「看你說話算不算話嘍。」 她又抱起娃娃,用手指耙著娃娃的金髮。 「你不能干涉我的交友情形,這裡還是我在當家。」 「說話不算話了吧?小人!錯誤示範。」 又來了,錯誤示範?他翻了個白眼。 「你想過沒有,我是個三十歲的正常男人耶。」 「那你想辦法結婚就是了。」 「我已經結過一次婚了。」 「離婚了,不算。你得再結一次婚。」 「我不想結婚。」 「那你算什麼正常男人?根本是心理變態。」 「你知道你在跟誰說話嗎?」 「知道呀,一個男人。」 拿著娃娃和那本夾著楓葉的書,她離開了他的視線。 他突然恨起她來了。一個闖禍在先,不懂事在後的孩子,一個把他的心鎖住然後轉身離開的孩子。 幾天之後他把鑰匙要了回來,同時也把丁麗文家那把他未曾用過的鑰匙還了。 第五章 該死!魏欥華在心裡暗咒一聲。 戚幼吾把原來那頭亂七八糟、不長不短的頭髮給剪了,剪成俐落的短髮。剪就剪了,可是她不該把那一臉的輪廓勾勒得如此分明,現在他對她再無法視而不見。 這個月她不用做晚飯了,他說的。因為要給她多一點時間唸書,做聯考前的最後衝刺。 他坐在她對面,吃著自己買回來的叉燒飯,吃著心中的憤懣,對她的憤懣。 他的眼睛越過了她的身影,注視著她的背後,回憶著自己倒楣的經歷。她的背後是他世界的盡頭。 「你在想什麼?怎麼不吃了呢?」 她突如其來的一問打斷他的冥想。 「嗯……我不怎麼餓。」他支吾著,低頭又扒了兩口飯,避開她那對又大又透明的眼睛。 靈魂之窗?對他而言,這是一種極平庸的形容。她的眼睛會放光,一種透明的光,一種不帶顏色但他卻能感受到的光,一種致命的光。 他煩。她沒做什麼,可他愈來愈覺得她煩。 「大哥,我好煩喔。」她推開飯盒,兩手托腮,沮喪地對他說。 「煩什麼?」 「課早就上完了,現在天天考試,我不想去補習班了。只剩一個多禮拜就要聯考了,我想在家唸書就好。」 「既然只剩幾天,你撐一會兒就過去了,做事要有始有終。」 「不要啦,那些題目我都會背了。」她開始耍賴。「我不去補習班了好不好?」 「如果你很堅持,那就別去了。」 「那你打電話跟我班導師說一聲。」 「那麼麻煩啊?」他皺了下眉。「好吧,明天早上我打個電話去就是了。」 「YEAH!」 ☆ ☆ ☆ ☆ ☆ ☆ ☆ ☆ ☆ ☆ ☆ ☆ ☆ ☆ 他沒有機會在台灣參加聯考,卻很榮幸地參與了陪考團。 看看身邊每個望子成龍、望女成風的家長,他搖了搖頭。自己又是望什麼成什麼呢?說穿了不就是倒楣嗎?在這種可以把人烤乾的溫度裡耗上兩天,不熱死也剩半條命。 陽光細碎地閃耀在他的眼前。樹蔭下,他又看見一對透明的大眼睛── 「大哥,大哥!」戚幼吾已考完第一節出了試場。看不清他墨鏡後的眼是睜是閉,她多喊了一聲。 「你出來啦?還沒敲鐘呀。」 她在他身旁坐下,接過他遞的礦泉水。 「你剛才睡著啦?」 「睡著了?喔,對。」他正了正姿勢。「怎麼樣,題目難不難?」 「普通啦。」 她開始翻閱筆記,準備下堂課的科目。他翻著雜誌,誰也不吵誰。 「唉,陪你來考試的那個人是你誰啊?」再度進試場時,補習班的同學在她耳邊悄聲問道。 「我大哥。」 「長得很帥嘛。」 「很帥?」她下意識回頭再看他一眼,收到一個V字手勢。 捱過第一天的酷刑之後,他們收拾東西準備離開考場時,她那個覺得他很帥的同學追了上來。 「戚幼吾。」 「是你啊?」她循聲回頭,一群女同學已蜂擁而至。「幹嘛呀?你們。」 「哪,給你,補習班剛發的解答。」同學一臉討好地拿了早上兩科的試題解答給她。 「喔,謝謝。」她轉身又要走了。 「等等!我們有件事想問你。」同學看了她身旁的魏欥華一眼,神秘兮兮地拉開她,附在耳上問道:「你大哥長得好像魏欥華耶。」 一群人跟著直點頭。 「你們認識魏欥華啊?」她立刻就明白了同學的意圖。 「我家有他的美語教學帶,真的很像。他是你親哥哥還是乾哥哥?可不可以請他摘掉眼鏡?」 她沒有替他決定,詢問可否的眼神望著他,她相信他都聽見她同學大聲的耳語了。 「我是魏欥華,你們好。」他沒摘掉墨鏡,直接對好奇的女孩們介紹自己。 「你好。」這麼快就揭曉謎底反而教同學們手足無措,對他訕訕然一笑後就跑了。 「幼幼,走吧。」拾起戚幼吾的手,他們也離開了。 「她們說你很帥耶。」 「是嗎?你也說過呀。」 有嗎?什麼時候?」 「不記得就算了。」 「你今天看起來年輕好幾歲倒是真的。」 「哦?」 「其實你不用天天穿得那麼有品味,偶爾像今天這樣,破牛仔褲、破運動衫的往身上一套就年輕了嘛。」 「是嗎?」 他立刻就在心裡罵上她了。破牛仔褲?破運動衫?好個不識貨的傢伙,照她這麼說,那他陸陸續續為她添購的那些衣服鞋子都是「破」的嘍? 車子上路之後他便不再說話,只見她拿著標準答案自言自語。 ☆ ☆ ☆ ☆ ☆ ☆ ☆ ☆ ☆ ☆ ☆ ☆ ☆ ☆ 何大成擔心撞上戚幼吾不做飯的日子,所以這回上魏欥華家之前特地打了電話,預先告知主人說他從基隆過來,順便帶了生猛海鮮回來加菜。 「誰啊?」她問剛掛上電話的魏欥華。 「何大成說他要帶兩個老同學上我家吃晚飯,還買了海鮮來加菜。」 「那很好嘛。」 「好什麼?這樣我們晚上就不能出去吃大餐了。」他本來說好要帶她出門溜噠的。 「何大哥不是會帶海鮮來,那我們就吃海鮮大餐嘛。對,我得先把冷凍肉品拿出來。」說著她就到廚房去了。 她的前世一定是個廚娘。搖著頭,他跟到吧檯邊坐著看她忙。 「我好開心喔。」她洗青菜時冒出這麼一句。 「還沒收到成績單你開心個什麼勁兒?」 「好久沒看見何大哥了,還真有點想念他呢。」 「還有呢?」 「還有就是考完了心情輕鬆嘛。還有還有,你不是說何大哥要帶兩個同學來嗎?那加上我們兩個就有五個了,五個人一起吃飯一定很熱鬧。」 「五個就熱鬧啦?」他問著就心有餘悵地想起耶誕夜,他邀了十幾個人回來。她還不願意湊熱鬧呢。 「另外兩個也是你同學嗎?」 「對。小學同學。」 「你滿重感情的嘛,跟小學同學還保持聯絡。」 「重感情?」他問自己,他這麼平庸嗎? 菜洗好了她才發現他一直閒著沒事幹。 「大哥,你幫我把這些豆芽的頭尾掐掉。」她端了盆豆芽到他面前。 這下子他是平庸到了極點。「君子遠庖廚」,早知道他就不坐在這兒陪她聊了。豆芽菜數不清,看得他兩眼冒金星。 「我可不可以不吃豆芽?」 「為什麼呢?豆芽對健康有益。你該多吃才對。」 有一根沒一根地,他十分笨拙、萬分委屈地把整盆豆芽全掐死了,放在流理檯上,然後悄悄離開她的視線。 切著胡蘿蔔絲的她用餘光就掃瞄出他的意圖了。 「大哥,」放下菜刀,她把洗淨的豬蹄端給他,還給了一支夾子。 「幹嘛?」捧著那個大碗,他很感冒地問。 「這上頭還有一些看不太出來的毛,你用手摸一下就能摸出來,麻煩你夾乾淨。」 她象徵性地夾了兒根做示範。繼續切她的胡蘿蔔絲去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