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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喬安    


  聞言,點點顯得有些手足無措,她並不習慣和人相處,甚至,她是怕「人」的!就像她初見到雲晨風和許廷邦時,所表現出來怯懦怕生的模樣,根深柢固。

  「別擔心,我不會離開的。」望著她無助的雙眸,雲晨風走上前拉起她的手,安撫性地帶她在床邊坐下。「我在這兒陪你。」

  他沉穩的保證,如同先前那杯溫水一般,讓點點不安的心立刻平復下來,生平第一次,她發現自己竟然對人產生了依賴。

  「雲老闆……這不妥吧!」廖大夫支吾道。他為姑娘家診病,一個大男人還待在房裡,成何體統啊!

  「無所謂,你可以開始了。」雲晨風說道,沒有離開床邊的打算。

  廖大夫喟歎一聲,只好乖乖閉嘴行事。須臾,他撫著下巴,點頭說道:「這個……身子是虛了點,但燒退了,人也清醒了,只要再調養個幾天,應該就可以痊癒。」

  「是嗎?太好了!」許廷邦舉手叫道.這下大哥總算不必再板著臉了。「那咱們什麼時候可以動身離開?」他欣喜道,已經迫不及待想重回航海的日子。

  雲晨風沉默地打量點點蒼白的臉龐,不發一語。儘管已經超過預定離港的日子兩天,他仍然希望等到她身體好一點之後,再動身離開……

  「你們……要離開了?」點點輕聲問道,褐色雙眸翦翦盈望,似有濃濃的失落。

  「嗯!等你身體好了之後……」

  聽見雲晨風的回答,點點頓感心頭一悶,這感覺……

  「帶你一起。」他語氣堅定地說道。

  「嘎?」她怔住,不確定自己聽到的。「我?」

  「你不願意?」他謹慎探問,神色認真。

  點點眨了眨眼,不曾被撩動的心湖頓時泛起陣陣漣漪,一圈又一圈的奇特感受接踵襲來,讓她既悸動又困惑。

  離開這裡……這是她從沒想過的……

  不!該說是——這些年來,她的心思全放在照料母親身上,至於爹何時回來接她們,對她來講已沒有太大意義,只要母親的期盼不落空,一切都好。

  如今,眼前這位人稱「雲老闆」的男人似乎知道爹爹的下落,跟著他,或許她真能跟娘等著、盼了一輩子的爹爹見上一面……不為別的,只想轉達娘的思念。

  但,真能離開嗎?真的要離開嗎?

  看著雲晨風深執的黑眸,點點幾乎是有些顫抖地反問道:「你……真的願意……帶我一起離開?」

  聞言,許廷邦立刻插嘴道:「你放心好了,我們不是壞人,絕不會把你帶去賣掉的!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是你絕對要相信雲大哥。」

  見許廷邦努力拍胸脯兼人格保證,雲晨風不禁揚起嘴角,對著點點柔聲問:「如何?相信我嗎?」

  「嗯。」點點毫不考慮地點了點頭,突生一股莫大的勇氣。

  娘死了,此後,孤單如她,已沒有多餘的事可供牽掛。

  自小,她從未為自己決定過什麼,可現在,她想為自己決定另一種生活方式——

  她想離開這裡,跟著他……

  凝望著眼前偉岸不凡的雲晨風,點點越來越堅定自己的想法。

  將來,無論發生什麼事,那也都是她的決定。

  她絕不後悔!

  ※※※※※※※※※※※※※※※

  翌日,風大的海港邊,所有人皆為著啟航預做準備——忙碌、積極,但卻一肚子疑惑。

  奇異的氣氛籠罩盤繞,全為了一個即將來臨的「改變」。

  「搞不懂!真是搞不懂啊!」

  終於,鄭得兄憋不住了!他放下扛在肩上的木桶,雙掌擊拳大叫,在他身旁的鄭得弟嚇了一跳,肩上的貨物差點掉下來砸到自己的腳。

  「喂喂,沒事兒不要突然大叫,想謀殺親弟啊!」鄭得弟惡狠狠地白了親生哥哥一眼。

  「我真的完完全全搞不懂大哥在想什麼!」鄭得兄率先發難,粗黑的臉上呈現極度的困惑與不解。「他該不會……真要帶那位什麼點點姑娘上船吧?」

  「我想大哥已經『表示』得夠明白了。」鄭得弟哼道。

  這幾天來!雲晨風的行為大夥兒看得很清楚,卻理解得很模糊。

  除了他不顧旁人異樣的眼光,強勢地插手那對母女的事情之外,對於他的用意,大家確實全然無知;再加上今兒個一大清早,雲晨風在下達了準備啟航的指令之後,即帶著那位點點姑娘不知去了何處,至今仍未現身,也難怪此刻船上人心浮動,人人兀自悶頭猜測了。

  畢竟,對眾兄弟而言,這景況……從未發生過!所以無法理解。

  「難道……這就是余大所說的『改變』?」鄭得兄認真地搔頭思索,隨即轉向一旁的余默,大聲說道:「可是——我說余大啊,大哥昏了頭也就算了,怎麼連你也摻一腳?你為什麼不阻止呢?大哥或許會聽你的……」

  「喂喂,這種事沒什麼好阻止的,你們也太大驚小怪了吧!」

  此時,許廷邦也放下自己手上的貨物,忍不住擺出一副教誨眾生的姿態說道:「你們也不想想,咱們這一船兄弟,哪個不是大哥『收留』來的?現在大哥只不過又多『收』了一個,沒什麼大不了的嘛!」

  「可……可是,這次是個女的……」一旁有船工耐不住地補充。

  「女的也是人生父母養的啊!」許廷邦失聲吼道,略嫌稚氣的臉龐因為看不慣眾人對點點的排斥、畏懼而激動通紅。

  「話是這樣說沒錯啦,但——」鄭得弟細長的雙眼轉了轉,高於一般人的視線往下落在眾兄弟身上。「你們也聽蔡掌櫃說過,那姑娘實在古怪得可以……」

  鄭得兄點頭贊同。「是啊,不是聽說她相依為命的娘死了,她竟然連一滴眼淚都沒掉,你們說——這不奇怪嗎?」

  眾人一陣交頭接耳。「嗯,真的很怪……」

  「喂喂,你們……」見狀,許延邦連忙揚聲制止。「你們什麼時候也變得喜歡道人長短了?嘖,點點姑娘才不像你們想的那樣,她不過是話說得少,外加怕生了點,其實她的性子很好,很單純的……」

  「聽聽,咱們阿邦小子什麼時候和人變成『手帕交』啦?這麼瞭解!」鄭得弟伸手摸摸許廷邦的頭,故意調侃。

  「你什麼意思?!」許廷邦奮力格開鄭得弟捉弄的大掌。

  他生平最討厭別人碰他的頭!

  「耶?小鬼生氣了?」鄭得弟笑道,更加「得寸進尺」地將手肘「擱」在許廷邦的頭上,斜靠支撐。

  「你說誰是小鬼?」許廷邦氣得臉更紅了。他不甘示弱地旋身以手肘襲向鄭得弟的肚子。

  「看吧,天底下就女人和小兒最難搞定。」鄭得兄大聲歎息,對鄭得弟的肚子投以無限同情的一眼後,繼續道:「偏偏咱們船上除了小鬼之外,又要多一個女人……唉!」

  「你再說一句試試?!」許廷邦大吼。

  雖然他在船上年齡最小、也最常被捉弄,但這次他是真的生氣了——因為,沒有人可以這樣平白輕視點點姑娘,她已經夠可憐的了!

  「好了好了,你們別再逗他了。」

  終於,一旁的余默開口勸阻,難得這次他「很有良心」地沒有加入調侃取笑的行列——當然,許延邦也注意到了這一點。

  只是,他的「驚喜」顯然無緣持續太久。

  因為就在他兀自感動余默替他說話的同時,只聞余默不疾不徐的嗓音接著又說道:「待會兒他要是『卯』起來!跑去向你們大哥『哭訴』,你們可就真難搞定嘍!」

  什麼啊……這愛欺負人的中年老頭……許廷邦的臉色乍青乍紅,心裡亦不住地咒罵,他早該料到余默是不會放過任何欺負他的機會的。

  「說得也是,咱們可不能傷了阿邦小弟『幼小』的心啊,你們大家說是吧!」鄭得弟壞壞地說道,惹來其它人哄堂大笑。

  「你們這些人……」

  許廷邦氣得跳上前,正想扭住鄭得弟時,突然有人指著碼頭一端大叫道:「大哥來了!」

  霎時,所有人立刻以風般的速度各歸其位,假裝工作,但他們的眼睛可都沒放過雲晨風身旁那抹嬌小的身影……

  畢竟,那才是他們真正關注的「重點」所在——一個令所有人百思不得其解的「重點」!

  沒多久,雲晨風果然帶著點點登上船。

  儘管心頭憋得緊,但除了余默和許廷邦之外,每個人都各自埋首自己的工作,沒打算「正眼」瞧看點點。

  「小心點,船上東西多,容易絆倒。」雲晨風扶穩點點的身子,道。

  點點微微瑟縮身子,努力想排除身處在人多的環境中所產生的不適應感。

  儘管她已看慣港邊來來往往的船隻和人群,但當實際身處其中時,那種面對「人」才會有的壓迫感,再度真真實實地籠罩著她,讓她感到非常不自在。

  「是嘛是嘛,你身子單薄,萬一再摔著就不好了——」故意不去理會眾人揶揄的餘光掃射,許廷邦熟稔地趨上前,並熱絡地說道:「來來,我幫你拿行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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