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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季蕾    


  「我不會停手的。」他截斷她,清冷的嗓音像來自另一個世界,遙遠得令人心痛。

  心,碎了。

  燕琉彩伸手抹去淚水,瞪著眼前神色冷然的男人。他是那麼陰沈,那麼冷酷,那麼不以他人的生命為意。

  在他心底,只有仇恨,最冰冷的仇恨,只有報復,最嚴厲的報復。

  她踉蹌地站起身子,深深地、長長地瞪他一眼。

  「我討厭你!」

  語畢,她驀地旋身,跌跌撞撞地衝出玻璃花房,衝入外頭的狂風暴雨。

  路西法瞪著她蒼白的背影,好半晌,只是站在原地不動。

  直到一直侍立在門外的亨利開了口,「長官,要不要我讓人把燕小姐帶回去?」

  他默然搖頭。

  「長官,」見他蕭索的模樣,亨利忍不住焦急,「那傢伙出車禍明明不關我們的事……」

  藍眸凌銳地瞪他一眼,他驀地住了口,半晌,才鼓起勇氣,「這樣讓燕小姐跑入大雨中可以嗎?她不知會跑到哪裡去……」

  「她一定是回醫院陪仲村英樹去了,讓她去吧。」路西法沉沉說道,眸底掠過一絲難以察覺的情感,「派人看好她,別讓她出事了。」

  「……是。」

  第九章

  連續兩天兩夜,燕琉彩一直守在加護病房。

  在經過幾個小時搶救後,仲村英樹保住了性命,可卻因太過虛弱陷入了昏迷,負責執刀的醫生沒辦法確定他會昏迷多久,只能將他送進加護病房密切觀察。

  實驗室的同事見老闆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一個個都回去工作了,只有她,依然堅持留在醫院。

  她走不開。

  一個從求學時代就一直對她特別照顧、亦師亦友的人正躺在醫院裡昏迷不醒,教她如何能放心離去?更何況他還是她偷偷仰慕的對象。

  除非見他平安醒來,否則她怎麼也無法安心。

  「對不起,Sam,對不起。」她握住床上男人的手,拚命對臉色蒼白的他道歉,雖然連她自己也不甚明白自己為什麼要道歉。

  也許是因為害他成了這副模樣的人是她最好的朋友。

  是她的好友……是路西法讓他幾乎丟了性命,是他,是她最好的朋友傷害了她關懷喜歡的人──

  「對不起,Sam,真的……對不起。」燕琉彩掩落墨睫,感覺這兩天一直糾纏著她的淚水又再度竄上眼眸,「對不起──」淚珠,一顆一顆墜落,攀上她的頰,也飛上他手腕。

  路西法,路西法,你為什麼要這樣做?為什麼要傷害他?

  她一面默默垂淚,一面在心中痛楚地吶喊。

  真的好痛好痛──她的心,真的好痛。

  痛的是她視為好友的人傷害了她關心的人,痛的是他竟不在乎這麼做也會傷害她。

  「難道你……一點也不在乎我會難過嗎?」她喃喃地,問著一個不在此的男人,「如果是我,絕不會傷害你關心的人,因為我……不捨得你難過,可你卻……你卻──」

  他卻捨得她傷心,捨得她難過!

  「路西法,我真的……好討厭你──」巨大的傷感攫住她,她再也忍不住了,螓首垂落病床邊緣,哽咽哭泣。

  哀淒的哭聲似乎驚動了床上的人,他微微動了動手指。

  察覺到緊緊握住的手有了動靜,燕琉彩立即揚起頭,「Sam,你剛剛動了嗎?你醒了嗎?」

  他沒有回答,臉色依然蒼白,可嘴角卻無力地一扯。

  他醒了!

  突如其來的領悟振奮了燕琉彩低落的心情,她連忙站起身,按下床邊的喚人鈴。

  在她這麼做的時候,兩天來一直昏迷不醒的仲村英樹終於緩緩展開眼眸,他眨眨眼。

  「Jade,是妳嗎?」

  聽聞他的嗓音,燕琉彩幾乎又想哭了,她連忙展袖拭去淚痕,「是我。Sam,你等一等,醫生馬上來看你了。」

  「嗯。」仲村英樹應了一聲,黑眸朦朧地望她,「妳一直在這裡守著我?」

  「我不放心。」

  他微微笑,「Jade,妳真善良,待人總是這麼好。」

  她搖頭,「我留在這兒是因為你是我的朋友。」

  「我知道。」仲村英樹柔柔說道,「我沒事了,妳放心吧。」

  ☆ ☆ ☆ ☆ ☆ ☆ ☆ ☆ ☆ ☆ ☆ ☆ ☆ ☆

  醫生檢查過仲村英樹,宣佈他已經正式脫離危險,接下來只要一段期間的靜心休養以及腿部的復健就可以了。

  「小姐,妳可以放心了。」他對燕琉彩和善地笑道,「妳的男朋友沒事了。」

  「啊。」她聞言一愣,「不,Sam不是……」

  「你誤會了,醫生。」仲村英樹替她解釋,「她只是我朋友。」

  「是嗎?我看她那麼悲傷的模樣還以為──」他頓了頓,聳了聳肩,「那麼我不打擾了,你好好休息吧。」

  目送醫生和護士離去後,燕琉彩回過身,「要喝杯水嗎?我倒給你。」

  「謝謝。」

  「別客氣。」她微微笑,倒了一杯水,扶起他的頭,慢慢餵他喝下,「還要嗎?」

  他搖搖頭。

  「我沒事了,Jade,妳先回去吧,妳男朋友肯定擔心妳呢。」

  路西法?

  燕琉彩容色一白,她深吸一口氣,拚命抑制忽然狂亂的心跳,「沒關係,我再多陪你一會兒。」

  「妳走吧,我也就睡了。」

  「不,我不走!」她忽地嗓音尖銳。

  她不回去,回去面對路西法嗎?不!她再也不想見到他了。

  「怎麼了?Jade?」仲村英樹為她忽然激動的模樣感到困惑。

  「不……沒什麼。」她勉強應道,朦朧的眼眸忽地凝定他,「Sam,你──」

  「我怎麼了?」

  她咬住牙,猶豫的疑問梗在喉頭,怎麼也吐不出來。

  「怎麼了?Jade,妳想問什麼?」

  「我──」她握緊雙拳,依然問不出口。

  可突然闖進病房的兩名便衣刑警卻替她問出口了。

  「仲村先生,我們是刑警。」他們亮出了警察證,「我們想問問你那天發生車禍的狀況。」

  燕琉彩聞言,驀地僵立原地,彷彿被夏季落雷擊中了,一動也不能動,只能怔怔望著兩名刑警。

  「你知道是誰開車撞你的嗎?」

  「……我知道。」

  「什麼?」燕琉彩不覺驚叫一聲,她調轉眸光,不敢相信地望向病床上的男人,「你知道?」

  「是的。」

  她忽地眼前一黑,身子跟著一晃。

  他知道是誰撞他的,他知道……

  心跳,在這一刻停止了。她緊緊抓住床柱,彷彿溺水的人攀著海上的浮木那般。

  他要招出路西法了,他會招出他來──

  「……撞我的人是一個日本男人,遠滕一雄,他在日本時是我同事。」

  什麼?

  陌生的名字鑽入燕琉彩痛楚的神智,她伸手摀唇,不敢相信地瞪視仲村英樹。

  「他為什麼要撞你?」

  「因為嫉妒。」

  「嫉妒?」

  仲村英樹沒有立刻回答,望了燕琉彩一眼,「Jade,妳先出去吧。」

  她怔然點頭,走出病房,輕輕帶上房門。

  接著,虛軟的身子癱靠著門扉。

  不是路西法──她茫然地想著,不是路西法派人開車撞Sam的,這件事跟他無關。

  可如果與他無關,他又為什麼要承認呢?

  她不明白,只知道自己似乎誤會了,而這誤會令她的心更痛了。

  因為她忽然想起了,想起兩天前當她質問路西法時,他毫無表情的臉龐──

  她最害怕的、最不忍的,就是他沒有表情的表情,可那天卻是她自己──讓他展露出完全的漠然……

  「是我錯了嗎?路西法。」她喃喃地,「那你為什麼……為什麼不解釋呢?」

  「因為長官從來不解釋。」

  突如其來響起的嗓音震動了燕琉彩的胸膛,她揚起眼簾,映入瞳底的是一張寫滿責備的臉龐。

  「亨利?」

  「看來妳終於明白了,燕小姐。那個傢伙出車禍根本與我們無關。」

  「真……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亨利不耐地,「坦白說妳那個老闆在長官眼底,只是個小得不能再小的小人物,根本沒必要派人大費周章幹掉他。」

  她呼吸一凝,「那他為什麼……要承認是他做的呢?」

  「他沒有承認,只是不想解釋而已!」

  天!

  燕琉彩驀地伸手掩唇,星眸抹上後悔。

  她誤會路西法了,她竟然那麼毫不容情地責備他,甚至還說自己討厭他。

  「我誤會他了,誤會他了。」她喃喃地,心痛得不知如何是好。

  「妳最好快點回去,燕小姐,妳不在的這兩天長官幾乎沒把所有人都給嚇跑。」

  「他怎麼了?」

  「他不停地喝酒,整天繃著張臉,搞得底下人沒一個敢接近他。」亨利恨恨地瞪她,「連我也不敢在他面前隨便說話。」

  「對不起──」燕琉彩低聲道歉,想像路西法成天捧著酒瓶喝酒的模樣,她心臟一緊,恨不得插翅飛回他身邊。

  她要回他身邊去。立刻,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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