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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頁 暉蘭 「不是也許,是一定要!我已經決定了!」我說得堅決,沒有一絲轉圜的餘地。 「你這麼說,好像寧寧比我還重要。」 「你們一樣重要。不同的是,寧寧沒有你健康。這點你比誰都清楚,你也不希望寧寧心裡有遺憾,對不對?」 「我當然清楚。」雷深深呼出一口氣,摟住我的手臂又收緊了些。「我只是害怕失去你。」 「怎麼會呢?你不會失去我的。因為……」我把頭抬起,望進他眼眸深處……「這裡是我的家啊!」 「沒錯,這裡是你的家!」雷為我的回答動容。「你、我、還有寧寧,我們是一家人!」 「你、我、還有寧寧……」我輕喃。一雙清澈靈動而充滿信任的眸子驀的自我腦海中浮起,耳畔也響起一連串「帆姐姐、帆姐姐」的清脆叫聲……胸口突然抽痛了一下,我不由得微微拉開和雷之間的距離。 「你怎麼了?」雷不解地問。 「我想……我們還是稍微保持一點兒距離的好。」我答得有些艱難。「雖然寧寧看不到,我還是有負罪的感覺。好像……好像我在欺騙她一樣……」 「你想太多了!」雷捉著我的肩頭,一臉的不可思議。 我搖頭道:「不怕一萬,只怕萬一。被寧寧看到始終是不太好……」推開他放在我肩頭的手,我感到他剎那間的僵硬。 「你的意思是,只要在這棟房子裡,我就要當你是陌生人一樣?」 「也不完全是陌生人……你就當我……當我是寧寧的家庭教師好麼?我一直都是這個身份的,不是麼?我的表現還對得起那份新水吧?」我故做輕快地說道,但看到雷難看的臉色後就知道自己說了個並不好笑的笑話。 「你以為我做得到麼?」他沉著臉,眼底眉梢湧動著蓄勢待發的暴風驟雨。 我吞了口口水。鎮定、鎮定……他不會把你怎樣的,再試試看,也許可以說服他……吧? 「我相信,你那麼愛寧寧,為了她,你做得到。」我低頭說道,不敢抬頭看他。 「回答一個問題。」 「呃?」 「我要你現在回答我一個問題!」 「哦,好,請問……」 「如果,寧寧的病好了。怎麼辦?」 「那是好事啊!什麼怎麼辦?」 「你給她的承諾怎麼辦?!如果有一天她好了,可以和正常人一樣生活,可以結婚生子了,你是不是也希望我履行承諾,娶她為妻?別躲開!」他粗魯地扳過我的下巴,強迫我正視他的眼睛。 我從沒想過這個問題,但那一刻,這個問題像炸彈一樣真實地在我面前爆炸了。胸口像被突然挖了一個大洞,空蕩蕩的好難受……寧寧的笑顏和聲音交替在腦海裡沉浮,雷的臉孔又如此之近地擺在眼前。天啊,我該怎麼回答?怎麼回答才不會傷害到任何人? 「雷……別逼我……」我好容易才從牙縫裡擠出這句話。 「有那麼困難麼?」他的聲音突然變得輕柔而飄忽。「我只要一個答案。是?或不是?乖,回答我。是?或不是?」 溫柔的語氣配合炙烈而銳利的眼神,這種重疊的感覺只有兩個字能形容——可怕。但,我知道自己不能就這麼退縮,也無處可退。我只有挺起胸膛,迎向他的逼視。 「有必要回答這個問題麼?有必要現在回答麼?我已經很累了,我想……」 「你不用想!什麼也別想!回答我的問題!現在就回答我!」所有的溫柔都不見了,他發狂似的搖搖我的肩膀,眼底渙散著危險的氣息。 我的預感沒錯,平靜也可以是山雨欲來的前兆,火山終於爆發了。 「是是是!我說是!滿意了吧?」我大叫一聲,同時用力推開他,有一多半是因為恐懼。這個樣子的雷不是我熟悉的,那陌生的眼神更讓我從心底感到害怕……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次!」他又一次捉緊我,彷彿不敢相信那個回答真的出自我口中。 「我說『是』!是不是的『是』!如果寧寧好了,如果她的心願依然是嫁給你,那麼她當然是你的新娘!這是我們答應她的!」 「夠了!」他厲聲打斷我。「前一分鐘你還口口聲聲說我們是一家人,現在卻泰然自若地說我可以娶別人?你要我怎麼相信你?你要我怎麼相信一個如此反覆無常的人?!」 「我沒有反覆無常,只是不想傷害寧寧!你理智一點……」 「別又把你那該死的理智拿出來當擋箭牌!你不願傷害寧寧,就寧願傷害我?你顧及給寧寧的承諾,那你給我的承諾又如何?夠了!不用解釋了!」他不給我說話的機會,大聲對我吼道:「不管你說什麼我都不會接受!聽到嗎?我、不、接、受!」 面對他毫無道理可言的專斷,我也動氣了,不禁大聲吼回他:「我向來就是這麼理智的一個人!不僅如此,我還有一卡車的缺點沒讓你發現,你不喜歡現在後悔還來得及!我從來沒承諾你什麼!沒有你我照樣可以活得很好,說不定比現在更好!」 沉默的氣息在偌大的空間裡瀰漫。 我清楚聽到自己的喘息和心跳,大腦缺氧而混燉不堪。說實話,我有些後悔了。 為什麼這麼沉不住氣呢?為什麼不經大腦就冒出這些話呢?為什麼把話說得這麼絕呢?我不是這個意思……一點兒這個意思都沒有啊! 雷失去溫度的手緩緩從我肩頭鬆開,僵直地垂落在身體兩側。 「你出去,讓我冷靜一下。」 望著他突然湧上倦意的臉孔,我很想走過去,很想說些什麼來彌補自己的失言,但雙腳好像粘在了地板上,怎麼也動不了。嘴張了又張,卻發不出聲音。 「你還站在那兒幹嗎?我說你可以走了!」雷再次下逐客令,口氣不善。 他在用表象的暴躁掩飾內傷……如果我真的令他受了內傷的話。但是,我終於還是把脊背挺直,面無表情地走出書房,「對不起」三個字和著悔意吞回肚裡。 我知道,我不肯道歉,是為了所謂的「自尊」。這種東西看不見,摸不著,卻深植於每個人的內心深處,是與生俱來的。 我不是沒被大聲呵斥過,以前打假期工的時候不知被老闆罵過多少回,我都咬咬牙忍下了。但這次不同,我無法接受雷用這種態度對我,因為他是我深愛的人,亦是最應該瞭解我心事的人。 我究竟是為了什麼才要和他保持距離?還不是為了寧寧?他為什麼不懂呢?他以為我喜歡和他分開嗎?以為我這樣很好受嗎?我也不想啊!可是為了寧寧,我忍痛做了這個決定。他該支持我,體諒我,而不是滿口責難! 我理智?該死的理智?理智有錯麼?雖然我也後悔說了過分的話,但不代表我承認錯在自己。是的,我沒有錯,我是為了寧寧…… 躺在床上,我輾轉反側,一遍又一遍的告訴自己,說服自己,一直折騰到後半夜才筋疲力盡地沉沉睡去…… ※※※ 第二天早上,我比平時醒得遲了些,抓起兩片麵包就跑出家門。因為我突然記起,今天是陪陶麗去醫院的日子。 我們約好在診所附近的巴士站碰面,我趕到時,陶麗已經在那兒等我了。 「不好意思,我睡遲了。」我擦著額上的汗水,連聲道歉。 陶麗笑笑表示不介意:「是我早到了十分鐘。」 「現在就進去嗎?」 「其實我和醫生約的十點……」她遲疑了一下。 我看看表,發現時間還綽綽有餘,於是建議先在附近找個地方坐一坐。 「反正進去也是等著,還要聞消毒藥水的味道,不如到對面的Coffee坐會兒吧?」 「好啊。」陶麗彷彿鬆了口氣的樣子。我雖然覺得奇怪,倒也沒去多想。 「我請客哦!」我笑著拍拍鼓鼓囊囊的錢包,拉起她的胳膊朝那個醒目的招牌走去。 小小的Coffee裡飄著濃郁的咖啡和乳酪香。由於剛過九點檔的上班高峰時間,店裡的客人並不多,因此,當陶麗和我推門而入的時候,供我們選擇的空檯子很多。 「你想坐哪兒?」我徵求她的意見。 「靠窗吧,裡面太暗了。」她邊說邊走向靠窗並朝向馬路的一張檯子。 其實裡面不會很暗。法國式吊燈將並不寬敞的空間鋪染上柔和的色調,相比之下,這幾個外面的位置反而顯得過於明亮而刺目。 坐下來後,她把頭輕輕倚在落地玻璃窗上,視線漫無目的地追隨著窗外的往來人流。長髮遮住了她一大半臉孔,卻並未把她的緊張和無助完全藏起。 我想,我不可能完全瞭解她此刻的感受。畢竟,我從未經歷過她如今面對的局面。但,不安是一定的,畏縮也是一定的,她偽裝得再從容也是一樣。 我不知該說些什麼,唯一能做的就是輕輕在她手上握了一下。希望這麼做多少能給她些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