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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黃蓉    


  蘇旭比他更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他直接衝過去和孟辯大磊一架;而他卻只能呆果的望著殷虹那隨風飛揚的髮絲和裙據,小小潤澤的嘴唇,盈盈地盛載著孟磊身影的弱水秋瞳。

  她很美,開學的第一天他就被吸引得無法自拔,因而他常在她家附近徘徊,期待有一天她能不再當他只是感情很好的哥兒們,不再告訴他她和孟磊的種種;他真的好想好想輕輕吻住她的唇,用腳踏車帶著她浪跡天涯,可是她眼裡始終沒有他,他以為大概是孟磊的關係,多年之後他才知道,她眼裡、心底只有她自己,她愛自己勝過任何人。孟磊不過是她輕狂情愛的祭品。

  很不幸的是,他了悟得太晚。所以必須付出高昂的代價,彌補當日的過錯;所以他娶了玫珍,成天看著她陰冷的臉,除了柴米油鹽和孩子之外,沒一句體己的話。

  她的人生是可悲的;半由天意,半由自己造成。他不恕不限,只是很衷心的期望孟磊這位昔日的好友,千萬別再重蹈覆轍。殷虹不是他們愛得起的。

  雖然他還是嫉妒,還是不甘,但,那又如何?

  一回到家裡就聽說他二媽為地做的「蠢事」,當場暴跳如雷,火速趕往殷呢?

  他不認為有那個度量容忍殷虹繼續和蘇旭廝混,儘管他們之間最有可能的是流水有意,落花無情,他還是會受不了的。

  車內音響流瀉出「吻別」的綢繆音韻。斜斜西射的霞暉映照著他望上去一片水霧的迷濛雙眼。沒想到,他們的誓言那麼容易生變、消逝,那麼脆弱,猶如晨霧。

  人心的確難以捉摸,有時一句話、一張似曾相識的容顏便打開往事的決堤口,傷口

  即在剎那間氾濫成災。

  殷虹究竟哪點吸引他?除了她脫俗出塵的美。但,美麗的女人太多了,他卻獨獨鍾愛她、癡戀她。

  不知過了多久,車子輾過橋頭,駛進蘇家新近才遷居的社區大門口。姜野停妥了車,即聽到成串銀鈴似的笑聲,從身後傳來。

  他條然回眸,陡見殷虹著一身碎花洋衫,和蘇旭並肩談笑。那美麗動人的笑殷虹臉色驟變,看也不敢看姜野,手忙腳亂地搶過蘇旭手中的袋子,擋住自己足足瞪了有一分多鐘,他確信這個姓姜的傢伙八成是石頭縫裡蹦出來的,他根本不認識他。

  「我智商高低關你屁事,以後不准」

  「不准找人幫你寫周記和作文,更不准考試帶小抄,硬逼人家幫你護航。」

  撞鬼了!蘇旭一輩子沒碰過這麼邪門的事。「你他媽的下來把話給我說清楚。」

  「何不乾脆幹一場,把恩恩怨怨一次結清?」姜野雖沒有他魁梧,卻也人高馬大,真打起來,不見得會吃敗仗。

  輪到蘇旭不敢了。這些年,他成熟許多,膽量卻不知不覺變小了。年少可以輕狂,但過了青澀歲月若還不知天高地厚,那就未免大幼稚了。

  這個「摸壁鬼」有問題,講不到兩句話就想邀他單挑。瞧他一派斯文爾雅,居然渾身充斥暴戾因子,難怪殷虹像老鼠遇見貓,嚇得手足無措。

  「限你三秒之內,把她給我放下來,我就大發慈悲饒你一命。」

  姜野聞言,竟縰聲大笑不止。

  「有什麼好笑的,你沒吃過拳頭是不」

  沒讓他囂張完畢,姜野已賞了他一記左勾拳,瞬間將他變成貓熊的表兄弟。

  「記住,你還欠我三拳。」

  「什麼?」蘇旭倒在地上,眼睜睜看著姜野的車像一尾紅色熱帶魚,優雅從容地從他的視機中遊走。

  殷虹被困在車裡,如坐針氈地惶惶不安。這人如此暴力,他會不會以老拳?完了,想她情海翻滾數千個日子,今兒終於踢到鐵板,要死無葬身之地了。

  「大……大不了我把一千萬還給你嘛!」她先發制人,希望藉此澆息他盛熾的怒火。

  姜野陰沉著臉,兩片薄唇抿成一條直線,眉宇眼下溢出濃得嗆人的。

  「你和那臭小子也有一手?」他單刀直入。問得毫不留情。

  殷虹一口氣提上來,原想來個潑婦罵街,轉念又覺跟個無關緊要的火,實在有礙健康,因此皮笑肉不笑地回應。

  「即使有也不犯法吧?我們男未娶女未嫁,偶爾擦出火花是很難避免的。」

  美野握著方向盤的手,明顯也顫抖著。「在我們即將結婚的前夕,你不覺得該收斂些?至少學做幾天的良家婦女。」他氣得大陽穴突突地跳動,雙目燃燒得狂烈。「明知我不是良家婦女,何必還苦苦相逼?你娶我難道只是為了折磨我?」

  他轉頭睇向她,唇畔御著一抹詭笑。「果然冰雪聰明,一猜就中。」

  殷虹訝然盯著他的側驗,沒來由地嚇出一身冷汗。

  「我跟你有仇?倒了你的會?欠錢沒有還?」

  姜野默不吭聲,不說話沒任何表情的面孔,甚至比張牙舞爪的猛獸還可怕。

  「你欠我一個承諾。」長串空白之後,他才緩緩追出!「記得嗎?你說過要嫁給我。」

  「那是騙你的。」她難得誠實,今兒可算頭一遭。「我從來沒打算嫁給任何人,一切都是錢在作祟,我承認是個混吃騙喝的拜金女,行吧?遇上你算我倒楣,偌!一千萬還你二媽,從今天起,咱們橋歸橋,路歸路。」

  姜野將支票對折撕成兩半,丟還給殷虹。「對我,你沒有後悔的權利。」

  「你太狂了!我偏不嫁給你,看你能拿我怎麼樣?」殷虹五內激烈起伏,蓄勢在他不留神的時候,演出一出跳車逃婚記。

  奈何,他總能捷足一步察知他的心意。車子不動聲色地開進路旁一家汽車旅館。殷虹方寸大亂,腦子忽然一片空白,登時貝多芬的「月光奏鳴曲」盈盈充塞著兩邊耳膜。加入幻境。輕輕流瀉的樂音,懾手懾足灑得遍地銀輝。

  這是孟磊和他的曲子,像海風輕吹,波浪輕拍,那是他們愛的協奏曲前塵往事種種不愉快的記憶,又在剎那間齒咬他的心。

  她想起孟磊濃濃的書卷氣和燦爛的笑容,如無法阻擋的大軍兵臨城下,殷虹很快的就成了他的俘虜。

  她第一次愛上一個男人,積存了多年的激情便傾瀉而出,愛得昏天黑。他是真真正正的愛著孟磊的,儘管多年以後她才完全明白自己的心意,儘管一切都大運,以至於不可挽回,她還是不得不承認,他是她此生的唯一。

  當殷虹親口道出「我愛你」時,他已經重傷躺在醫院,不能聽也不能言,當然更不會知道在某個陰暗的角落裡有個淚如泉湧的女孩正殷殷祈求上蒼,保佑他逃離死劫。

  姜野按下把手,猛然挺身壓住她。「看著我,我要你一生一世記著我。」

  殷虹僵硬地與他四目相望。「不可能,我的記憶力一向不太好,記不得那麼多複雜的人事。」

  「我要你記得,你就得記得。」他近乎粗暴的吻住她,舌尖深探他的喉底,與她緊緊糾纏。

  殷虹讓他撥弄得心驚膽戰,久久無法平復。她原想她對男人應該再也沒有感覺,至少,不該是這麼強烈的感覺,這令她好羞愧,好對不起孟磊。

  「放開我。」她大吼,同時用手去捶打姜野。

  「怎麼?想當聖女?免了吧!」姜野加足力道,將她按回椅背,伸手解開她前裡的鈕扣,順勢探了進去……殷虹放棄無謂的掙扎,不動聲色地從皮包裡摸出一把銳利的小刀,冷不防地抵住他的咽喉,「信不信我一刀刺穿它?」她把刀子移近寸許,讓刀尖劃破他的皮肉,鮮紅的血絲順著刀柄和頸項泊泊滑落。

  姜野不閃不躲,直勾勾地凝視著她。

  衣服染紅了,一暈一暈地化開來,如一朵奇詭的妖花……她慌忙擱下小刀,拿手帕搗住他的傷口。

  「為什麼帶著刀?」他抓住他的手貼在傷口上,不讓她走。

  「我一向帶著刀,壞人那麼多……」這件防身「武器」她一直放在皮包的暗袋裡,以防萬一遇上色膽包天的傢伙,像今天這樣,她方能用以自衛。

  「在你眼裡,我是壞人?」他將她素白的手指含進嘴裡,細細啃咬著,兩眼仍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

  廢話!這還需要問嗎?

  殷虹白他一眼,急著把手搶回來,怎奈他非但不依,還趁機將她攬進臂彎裡,抱得死緊。

  「我真該一刀殺了你。」都怪自己大沒出息,見到血就頭昏眼花,方寸大亂。

  對他的恐嚇,他恍若未聞,執意沉迷在他的軟玉溫香裡,飢渴索求。

  「住手住手!」殷虹察覺事態嚴重,慌張地推擠捶打他。「我跟你道歉,賠不是!開印的喜帖以及喜餅、結婚照的實用,我統統加倍還給你。只求你,放了我。」她低頭在包包裡掏出一枚亮晃晃的戒指,充滿歉意的塞進他手中。「饒了我吧?」

  姜野沒收下戒指,反而將它套上她的右手無名指。「妥善保存著,膽敢弄丟了,我會要你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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