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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黃容 招牌年深日久,被煙熏得一團漆黑,三個金字卻閃閃發光,陣陣灑香肉氣從裡邊飄出來,廚子刀斬聲和跑堂吃喝聲混成一片。 人上到二樓,要了四壺酒、八道酒菜。許是逃亡的心情依然沉重,箸子的速度竟意外地有一搭、沒一搭,誰也沒興致說話,只是低著頭喝悶酒。 西首座上一名長相斯文的年輕人,約莫二十來歲,倚著樓欄,有意無意地向他們張望。 「大哥!」郭萬里手握佩劍,頓時就要起身,過去問他看什麼看? 「稍安勿躁。」張錯將他按回座位,兩道泠電似的目光反射回去,結結實實嚇了那人一跳,慌忙背過身,端起酒壺大口喝了好幾口,以便壓驚。 過了好一會兒,樓梯上走來兩個人。前面一人跛了足,撐了一根枴杖卻仍飛快行走,第二個人則是愁眉苦臉的老者。兩人直到年輕人桌前,恭恭敬敬的彎腰行禮,那年輕人卻只點了點頭,並不起身還禮。 「對方人多勢眾,公子還是先避一避,等過了——」跛足漢子低聲道。 「混帳,人家都欺到頭上了,還避?」年輕人氣惱咆哮仍不掩眉間濃濃書卷氣。 「可是我們的弟兄,是叛徒。」跟陣前變節的兔崽子稱兄道弟,腦筋打結了嗎? 這三人盡量壓低嗓門說話,樓下其餘酒客聞嘀嘀的聲呼,誰也搞不清楚他們在吵啥。然,張錯內力充沛,耳目聰慧,縱使無意竅聽旁人私語,卻每句話都進到他耳朵裡去了。 年輕人不經意地把目光瞟向張錯,心想,這人八成是對方派來的打手,哼,可惜他氣宇超凡、相貌堂堂,居然性心…… 「圍起來!」偌大的呼喝聲來自甫上樓的一名丑大漢。「這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傻愣愣的闖進來。」 跟在他後頭的還有幾名嘍囉,把這個原已不算寬敞的酒樓,擠得水洩不通。 客人們見苗頭不對,紛紛下樓走避,最後只剩下張錯一行人,和那名年輕人及他的兩名隨從。 鍾子錫等面面相覷,等張錯一聲令下,便準備將不知天高地厚的王八蛋一桿子打得屁滾尿流。 「你想怎麼樣?」年輕人斯文的臉脹得通紅。 「簡單,把你爹留下的有房契、地契統統交出來,順便把你妹妹及表妹也送給我當押寨夫人,或許還可以留你一條生路。」醜漢縱聲,笑得囂張跋扈,目中無人。 「豈有此理。你江洋大盜,害了我爹娘、搶了我武館不算,還想軟泥深掘,你、你、你……」俊白的臉拚命抽搐,卻拿人家一蹼辦法都沒有。 誰教他從小只愛讀書,不肯習武。手無縛雞之力怎麼跟人家對仗? 「想打我嗎?來呀來呀!」醜漢一副公雞逗蚱蜢的凌人氣勢,看得大夥怒火猛竄。 郭萬里再也憋不住了,用他的濃眉大眼苦苦哀求張錯,讓他洩憤一下。 「去吧。」行俠仗義不正是他們浪跡江湖的主要目的之一。 「我也去。」左清風話聲甫落,一巴掌已經摑上醜漢的肥臉頰。 「他奶奶的,你敢打我。」醜漢沒料到有人膽敢挑釁他的惡勢力,好鬥成性的他,馬上掄起拳頭撲向左清風。 左清風一閃而過,劈頭又撂下一掌,將醜漢打得眼冒金星,腳底虛浮。 「你們還杵在這裡做什麼?給我上!」 一時間,雙方人馬拚成一團。 年輕人雖莫名奇妙地置身事外,眼睛卻仍惶然地盯住張錯,奇怪他面對此等亂局,怎麼還能夠優閒自在地端坐圓凳上。 英雄!是友是敵尚弄不清楚,他已然被張錯懾人的氣勢所深深折服。 「可惡!」醜漢怒從心上起,惡向膽邊生,從懷裡掏出一把餵了毒藥的暗器,「吃我一記追魂鏢,看你們還敢不敢狗拿耗子多管閒事。」手勢凌空撒散,毒鏢頓時如雨點般打落。 鍾子錫等人均是軍旅出身,打架對陣不成問題,但對於種江湖鼠輩才使得出的陰毒詭計卻不知如何招架,剎那間,全呆愣原地。 「退一邊去。」張錯袍袖飛揚,形成一道優美的圓弧,將所有追魂盡皆攬入掌中。 「嚇!」醜漢嚇得頭皮發麻,顫聲指著張錯,「你……你……你不是……不是人……」話沒完,已經腳底抹油,跑的比飛的還快。 「多謝這位公子仗義相助。」年輕人笑逐顏開,來到張錯跟前,「敝姓趙,趙穎仁,敢問這位大哥大名。」 「區區小事,無需掛齒。」張錯招來店小二,重新如了三壺酒。 「他們的酒錢全部算在我賬上。」趙穎仁不請自坐,興匆匆地舉杯敬向人,「小弟先乾為敬,請。」 張錯見他不拘小節,很對他的味兒,當即斟一杯酒,一飲而盡。 左清風眾人打架打得滿頭大汗,看他們老大滿開心的樣子,紛紛坐下來搶酒喝。 「你真的要請我們喝酒嗎?」郭萬里問。 「那當然,各位兄台替小弟保住了家業財產,這些酒錢算得了什麼?」趙穎仁倒也爽快大力。「小二,再來五十斤白干。」 「不,一百五十斤燒刀子。」 那店小二和趙穎仁聽到「燒刀子」二字,都大吃一驚。 「客倌,一百五十斤……喝得完嗎?」小二陪笑問道。 「趙公子請客,你何必替他省錢。一百五十斤恐怕還不夠,來二百斤好了。」張錯心知鍾子錫他們的海量,這一路旅途勞頓,加上心裡壓力頗大,是需要暢飲一番,暫時讓身心同時解放。 「沒錯,沒錯。除了二百斤燒刀子,還要加菜,把你們松鶴樓最拿手的菜餚統統端上來。」趙穎仁像中了頭彩,喜不自勝。 「少爺,當心江湖險惡。」跛足漢子提醒他別太投入,知人知面不知心哪。 「囉唆,你們兩個先回去吩咐穎娟,將武館內的十三間廂房打掃乾淨。」 「打掃廂房做什麼?」犯不著請客吃飯,還把他們當老太爺伺候吧? 「要你去做你就去做,哪那麼多廢話?」很煩啊! 「是。」跛足漢子戒慎地掃了張錯一眼,才訥訥地拾級離去。 鍾子錫和郭萬里互換一個眼色,思忖:如果這跛漢敢動了點歪腦筋,他們會老實不客氣的,將他的另一隻腳一併剁下來。 「來,喝酒。」沒有人在旁邊嘮嘮叨叨,趙穎仁顯得意興風發。 「你的酒杯太小了。」張錯道:「小二哥,取十四隻大碗來。」 趙穎仁傻眼了,這偌大滿面盈的一碗酒,辛辣刺鼻,光聞就教人受不了,怎麼喝。 讀書人講究的是淺酌小飲適可而止,如此牛飲,實在有違古聖先賢的諄諄教誨,這這…… 張錯他躊躇不前,眉頭深鎖,猜想他也許不諳酒力,淡然一笑,道:「趙兄盡可量力而為,這東西乃是穿腸毒藥,喝多了也沒好處。「 瞧我不起嗎? 換做別時候,他鐵定敬謝不敏,謙稱酒量不佳了事。但今兒個可不同,大敵已除,又誰能可貴碰上張錯這樣英姿勃勃的男子,他怎麼可以示弱? 當下拍著單薄的胸脯,挺直腰桿,「在下捨命陪君子,待會酒後……若失態,尚請諸位兄台切莫見怪。」仰起頭,將一大碗酒咕嚕咕嚕喝得精光。 「好啊!爽快,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郭萬里最是性情中人,大口喝酒,大塊吃肉,從來不拘小節。一眼看到趙穎仁白白嫩嫩,像個窮酸秀才,壓根沒半點好感,這會兒才甜美人不可貌相。 「多謝,我……」趙穎仁連喘幾口大氣,忽覺腹中有團烈火在熊熊燃燒,腦袋瓜子混混沌沌,接著身體也搖晃了起來。 「趙兄,你醉了。」張錯左掌搭向他的肩頭,運入一股真氣替他將體內的酒氣,借由肩負穴、小海、文正……諸穴湧向小指的少穴中傾瀉而出。 趙穎仁初時還不覺得怎樣,但不到一炷香的工夫,原先的醉眼朦朧,已變得神彩奕奕,不禁嚇了一跳。 「兄台乎其技,教小弟佩服得五體投地。寒舍就在此去北郊關子口,可否賞個光,讓小弟略盡地主之誼。」他們饑人風塵僕僕又面乍得很,不用問也猜得出是路過的旅人。趙穎仁極喜歡交朋友,可惜生平從沒結交過一個堪稱為英雄的人,難得一見,什麼樣也要韶他們多盤桓數。 「趙兄好意我等心領了。」為免夜長夢多,橫生枝節,張錯認為還是婉拒他的邀請比較好。 「你們不肯賞光,是因為瞧我不起、不會武功的人,就沒資格結交江湖朋友。」趙穎仁堂堂一個大男人,居然敢在眾目睽睽之下凝出兩泓清淚,威脅著要奪眶而出。 「大哥,卻之不恭……」左清風的同情心總是氾濫得特別快。 「對嘛,恭敬不如從命。」郭萬里也加進來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