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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黃容    


  夜已經很深了,四周行人漸稀,公園內兩對如膠似漆的情侶,正旁若無人地熱情擁吻,看得雩娘面紅耳赤,疾步離去。

  書懷回來了,上面的燈亮著。零娘才想按下門鈐,忽見陽台上出現了一個人影,是劉學松?如果他也在裡邊,那這會兒進去豈不沒趣得緊。

  接著,激烈的爭執由窗戶傳了出來,雩娘只略略思索了下,即蹬足躍上陽台上方,倒懸著身於朝裡查看,預備一旦有個什麼不測,立刻現身遏止。

  「你跑去跟我表哥勒索?!你要不要臉?這種事你也做得出來。我早就知道,你根本不愛我,這些天你只是在利用我,想從我口中套話,你——」

  劉學松什麼也不說,也不辯白,走向前便緊擁著她,強吻她,不讓她繼續潑辣下去。

  書懷滿腔怒火,全被他這一招給軟化了。唉!他是她生命中的剋星,這輩子她是注定要栽在他手裡了。

  「我愛你。」劉學松就是有本事把假話說得入木三分,逼真得讓人自動投降。

  「愛我你還那麼做?」書懷氣憤地捶他,「雩娘很可憐,她……她偷渡來台,只是為了報恩,你以後不要再打她的歪主意了。」

  好在,她沒將雩娘的底細全部洩露給劉學松。

  「掛」在屋頂上的人兒,暗暗地低低地吁了一口氣。

  「我也是不得已的,若不是你表哥威脅要把去年那件案子張揚出去,我也不會出此下策。我的為人你最瞭解,不義之財送給我我都不屑要。」

  書懷盯著他,明知他謊話連篇,可她就是沒勇氣拆穿他。「如果那件案件跟你無關,你又何必怕我表哥威脅。」

  劉學松所指的是去年發生在美術中心的一批古董失竊案,保險公司認為是美術館員工監守自盜,再詐領保險金,因此一狀告進法院,至今仍真相未明。

  劉學松是負責看管該批收藏品的人員,所以他的嫌疑最大。

  「話不是那麼說。幹我們這行的最怕無的放矢,一點點閒言閒語就可能害我被炒魷魚。你表哥是什麼人物?他的話誰會不信?」劉學松恨恨地碎了一口,「我之所以去找他,是想利用那個大陸妹把他威脅回去,叫他留點口德,不要捕風捉影,傷及無辜。」

  「我表哥不是那種人。」書懷很清楚唐默的個性,像劉學松這種「小腳仔」,他才不放在眼裡,更遑論用卑劣的手法去對付他。「害你失業對他有什麼好處?」

  「問你呀!你八成在他面前說了我的壞話。」

  「喂,天地良心,你自己做了見不得人的事還怪罪到我身上來?」書懷甩掉他纏上來的手,憤然站了起來,「勾搭上有夫之婦的是你,可不是我!」尤其可惡的是,他的新女友居然比她足足大了八歲,簡直害她沒臉到家。

  「隨便說說而已,何必氣成那樣。我跟她早就吹了。」劉學松趕緊擠出一抹深情的笑容,將書懷剛燃起的怒火一一澆熄。「經過這一次,我才知道你是最值得愛的女人。」

  「真的?」書懷有夠沒用,兩句言不由衷的甜言蜜語,就讓她盡釋前嫌了。

  零娘感歎地搖搖頭,總算明白她尋死覓活的「由來」。

  「當然,如有半句虛言,願遭五雷轟頂。」劉學松放肆地把手探進她的短裙底下,四處遊走。

  無恥之徒!雩娘就不相信五雷都轟不到他。這樣的男人怎麼能讓書懷一錯再錯,泥足深陷呢?

  盲目!

  連她倒著身體都能看清他的虛偽造作,書懷卻一味由著他玩弄於股掌之間。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頭昏、眼盲、耳聾?

  「對了,你說那個叫雩娘的真的會特異功能?」

  「對呀!」書懷全心全意陶醉在他的愛撫親吻裡,腦子開始不管用了。

  「好有趣喔,哪天介紹我們認識一下嘛!」

  「好啊,看你什麼時候有空!」

  「嗯……就明天怎麼樣?明天我請你們吃大餐。」劉學松越說越得意。

  「得先問過我表哥,她現在是我表哥的女傭,我無權替她做決定。」

  「那算了。」為了弔書懷胃口,他攤開兩手倒臥在床上,「我長這麼大沒見過特異功能長什麼樣,雖然好奇得要死,但還沒本事去惹你那偉大得一塌糊塗的表哥。反正人生總有許多遺憾,不看就不看,又不會死。」

  「別這樣嘛!」書懷討好地擠到他身上去,「人家答應幫你想辦法就是了。」

  劉學松還故作清高,「我可沒逼你喔!」

  「是是是,是我貝戈戈,我高興自願幫你的,可以了吧?」他是她的嗎啡兼毒品,書懷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根筋不對勁,就是捨不得他。

  「好,那明天中午十二點十分,我在『戀戀風塵』等你們。若言而無信……」

  「再囉唆就不幫你了。」得了便宜還賣乖,哼!當她那麼好欺負嗎?

  不過,她是真的很好欺負呀!

  第八章

  劉學松詭計得逞之後,接下來的畫面是雩娘不忍也不敢目睹的。

  她偷偷地將身子轉正,翩然躍落地面。

  書懷這兒是無法暫住了,到別的地方打尖吧!市區內有許多大飯店、旅舍、賓館,每一間都裝潢得豪華氣派。住哪一家好呢?

  走著走著,她望見了一楝熟悉的建築。

  啊呀!她竟不知不覺返回唐默位於東海大學附近的別墅。

  怎生是好?進去?還是走?

  她口袋裡有唐默給她的備份鑰匙,但是,進去之後,見著了他,說什麼好?他已經表明了不要她了呀!

  雩娘煩惱透了,在未開竅的幼稚的心靈裡,愛情和煩惱都是她應付不來的。

  走了吧!她不屬於這兒,她只屬於……天涯海角。

  滿懷雜愁別緒,淚水泫然欲滴。沒想到驟來的噩夢,一個接一個——「啊!」全然無防備之際,有人用重物敲擊她的後腦勺,儘管她武功高強,可她畢竟嬌嫩無比。出手的人無意取她性命,因此特別斟酌力道,夠她昏倒就行了。

  身後是名男人,銜著笑意的臉龐訴說著叛逆與邪氣,他毫不憐香惜玉地將雩娘草草扛到肩上,朝左側走向一部黑色轎車。並以最快的速度駛離現場。

  ×××

  溫馨舒適的小室內,只有一盞柔柔的黃燈,照映著渾身赤條彷如一尊白玉雕塑而成的女體。

  雩娘由昏聵迷亂中驚慌醒來,「這是什麼地方?」她環顧四下,除了幾件雅致的傢俱,及牆上裝飾用的字畫,卻不見任何人,連她的衣物——不,沒有任何衣物供她遮蔽光潔的身軀,無奈地,她只好重新躲回被窩裡去。

  她失去貞節了嗎?

  零娘不在乎生死,因為名節清白比她的命還重要。

  「你醒啦?」漆成乳黃色的房門陡地向裡敞開,走入房內的竟是一副玩世不恭、俊美得教人眩目的尉任之。

  「是你做的好事?」雩娘作夢也料想不到,他會做出此等卑劣無恥的事,心底又驚又惱。

  尉任之無所謂地咧著嘴笑了笑,「多有得罪啦!」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雩娘不記得曾經和他結過樑子呀!

  「為了朋友。唐默和我是生死之交,我不容許你阻礙他飛躍龍門,破壞我們多年的計畫。」鮮少人知道他和唐默的關係,平時他們甚至不曾共同出現,即便只是吃一頓飯,看一場電影。

  在外人眼裡,他們是兩個不相千的人,私底下,他們卻是同坐在一條船上密不可分的密友。

  「我不懂。」雩娘道。

  「裝蒜。」尉任之把臉湊到她面前,企圖沿著她的脖子窺盡她美麗誘人的胴體,可惜她用被子把自己包得跟肉粽一樣,掃興!「難道你會不知道,從你出現以後,唐默和鄭依霖的婚事就觸礁了?嘿嘿!她可是一頭大肥羊,娶了她,就等於娶了座金山銀庫,一輩子吃喝不盡。」

  「你是說,唐先生為了奪取不義之財,寧可出賣尊嚴,甚至不惜賠上婚姻?」雩娘不信他,她的小王爺怎麼會是那種妄想攀著裙帶關係往上爬的人?

  「沒錯,很可恥對不對?!但很不幸,這就是事實。身處在一個人吃人的社會裡,不要說出賣自己,即使出賣朋友、兄弟、父母也是常有的事。」

  「就像你?」

  「對,我,和唐默,我們兩個是不惜踏著別人的鮮血往前爬的魔鬼,想活命的話,就趕緊逃,否則,屆時弄得連命都賠上,可別怪我事先沒警告你。」

  他一逕皮笑肉不笑的面孔上,很不搭調地蒙上一層陰影,像古代飽經滄桑,被逼得落草為寇的悲劇英雄。

  這樣的神情,在唐默身上也經常出現。他們到底是什麼樣的關係呢?

  呵!想起唐默,她的心又莫名地痛了起來。

  「生有重於泰山,輕於鴻毛——」

  「不要跟我講仁義道德,那些一老八股的東西我從來不感興趣。」尉任之一屁股坐到彈簧床上,不懷好意地睨向雩娘,「告訴我,要多少錢,才能把你買下來?或者,才能不讓你再去騷擾唐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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