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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華蓉 果然是他的阿鎖。峻德平輕笑出聲。 在林子裡單獨度過兩天兩夜,少了他的照顧,雖然肚子餓壞了,但她的精神卻依然沒有被磨滅。 就像是天生的野兔兒,生命力非常強。 一放下了心,身體竟突然覺得疲累至極。 「多謝官姑娘,你今天也累了,去休息吧!」峻德平有禮卻不容拒絕地下逐客令。 懾於他天生散發出來的尊貴氣質,心中即使很想留下來,官鳳兒也只好吞下所有的話,靜靜離去。 ※※※ 夜半,一抹靈活但鬼祟的小小黑影溜進峻德平的房間,輕悄無聲地潛近床邊。 「阿鎖嗎?」床上的峻德平一動也沒動,只是沈聲問道。 現在什麼時辰了,他全然不知道。在一片黑暗中,只有分外靈敏的耳朵正確無誤的告訴他,是阿鎖來了。 「平主子。」阿鎖囁嚅著靠近他的床榻。 「天亮了嗎?」峻德平的聲音平穩依舊,只是隱藏了一絲異樣的躁然。 「還沒呢,平主子。」阿鎖跪坐在床前,找了個較舒服的姿勢趴在床沿,頭顱輕輕擱在他的手邊。 「怎麼還不睡?」手背感覺到一股微熱的氣息,他抬起手來,準確的摸到阿鎖的頭頂,像對待一隻寵溺的小貓咪般,溫柔地撫著。 阿鎖眨眨眼,將差點掉下來的淚水收回去。「沒有看到你,我睡不著。離天亮還有好幾個時辰呢,我等不了那麼久。」哽咽的嗓音不自覺洩漏了過多的脆弱。 「這兩夜,你肯定都沒睡吧?」他輕聲歎息。 「我一個人會怕,在林子裡一直不敢睡。」似撒嬌似埋怨,此刻的阿鎖微露少女嬌態。 峻德平敏銳的發覺,在阿鎖平日粗魯慣了的舉止之下,那份屬於女性的柔媚天性依然未能盡數磨盡。 以往若不得已露宿野地時,膽小又怕黑的阿鎖總要和峻德平共享一張蓆子,緊緊捲在他身邊,不然她鐵定會害怕得一直睜著眼到天明,任恐懼吞食掉她所有的膽子。 突然間,峻德平好想看阿鎖的臉,想得胸口發燙,但卻無能為力。 「上來吧,趴在床邊挺不舒服。」 峻德平摸索床沿,輕挪了一下位置,阿鎖毫不客氣地從他身上翻過去,掀開被,躺入他在內側為她空出的床位,極自然地抱住他的臂膀。 從小,阿鎖就被峻德平當成男孩教養著,身邊也沒人告訴她「男女授受不親」這回事;再加上多年來,每每外出時,峻德平也總任由怕黑的她黏著他入睡,於是乎,兩人同榻而眠,似乎是天經地義、最自然不過的事了。 「平主子,你的眼睛變成這樣子,咱們還能繼續上朗日城嗎?」阿鎖擔心地看著他眼上的布條,想伸手摸去,沒想到突來的淚意蒙了眼,視線濛濛矓矓的,只好又縮回手,先抹掉自己眼上的淚珠。 從小到大,她不曾見過他這麼病奄奄地躺在床上。平主子向來是風流多情的翩翩佳公子模樣;但如今他的氣息似乎變得有些脆弱、有些浮郁。 「現在我看不見,自然是不能去了。我們就先在這裡休養一陣子再說。」 「在這裡休養?我們為什麼不乾脆回峻德城去?」 「依照我的判斷,這幾日的延誤已經錯失了時機,朗日城應該已經與聖羅皇城結盟,即使我趕去也於事無補,說不準還變成自投羅網,徒然讓朗日城主將我們兩個抓去當人質。而依城主的個性,更是絕對容不得屬下失敗而返的,若是回去峻德城,只怕來不及開口申訴,我們這兩顆腦袋就立即吊在城門口外了。」 阿鎖倒抽一口氣。她是聽說過城主峻德天龍對於犯下失誤的臣子絲毫不留情分,但是……「但是,你是城主的兒子啊?人家不是說虎毒不食子的嗎?」 「是義子。」峻德平淡然地糾正。他只不過是峻德天龍從小收養來、助他謀得天下共主之位的好用棋子,一旦沒了利用價值,當然是丟開了事。 阿鎖不甘心地抓緊他的臂。「到底是誰要這樣害你?」 「是大哥。」他緩緩地吐出三個字。 「修王?為什麼?你們之前的感情不是一向都很好的嗎?」 「身處亂世之中,許多事都是身不由己的,身邊也沒有永遠不變的盟友。大哥有他的野心,我有我的立場,一旦互相牴觸,不管是他還是我,都必須做出某方面的捨棄打算。將來有一天,說不定為了我自己的利益,我也會成為帶頭反抗峻德城的叛徒。」 阿鎖聽出他語氣裡的澀然,只能緊緊地抱住他,小臉埋進他的臂膀裡。 要陪葬多少枯骨英魂才能成就一個人的亂世野心?為什麼會有人為了百年後根本就留不住的虛名而無情互殘? 如今,他們被迫陷入城國之間的君權鬥爭,進退皆不可得了。 「小阿鎖,以後陪我一起流浪可好?」 「好。」悶悶的聲音從他身邊響起。「不管你去哪裡,我永遠都要跟著。」 峻德平側耳,聽出了她的哭意,不禁唒然。 「我還記得以前撿到你時,你只是因為沒吃的就在我懷裡亂踢亂磴,不肯跟我走呢!如今,我們要回去峻德城已經是不可能了,你一直跟著我,不怕有一天會餓肚子嗎?」他伸過另一隻手,揉亂她一頭為了旅行而剪得稍短了些的髮絲。 「你講的什麼,我都不記得了啦!」阿鎖模模糊糊地嚷道,將急熱起來的臉頰埋得更緊。 峻德平輕笑出聲。即使眼前一片黑暗,他還是能勾勒出阿鎖現在窘迫的可愛表情。 但突然間,他想起了當年「九指神算」那個老神棍的話── 你最好別跟這個女孩兒有牽扯,否則你注定一世青雲的命格,恐將有變。 「九指神算」預言他的青雲命格將會因阿鎖而毀。目前看來,他的運途的確開始出現崩解的徵兆。但是,讓他無法再回峻德城的是大哥峻德修,怎麼算也算不到阿鎖頭上。 冥冥中自有天命?他信,但不服。老神棍的話,他更是聽而生厭。 青雲命格不管是因誰而毀,崩了就崩了吧! 「平主子……你知道嗎?這兩天……我好想你……」阿鎖呢喃著陷入迷糊。 兩夜不敢合眼的她早累壞了,不一會兒,便傳來她細微平穩的呼息聲。 眼前雖一片黑暗,峻德平的神智此刻卻清明得不得了。 不管是手臂被纏抱的柔軟觸覺,還是鼻尖微微察覺某種幽香的嗅覺,或者是清楚聽見耳邊規律細鼾的聽覺,皆靈敏得讓他無法忽略身邊的人兒。 週身感官的敏銳度擴張到極端,前所未有的感受到阿鎖在身邊的強烈存在感,讓他難以入眠……該死! 他忘了阿鎖是貨真價實的女兒身這件事,有多久了? ※※※ 打開門後,阿鎖愣愣地望著門口眾星拱月的盛大排場,其中那名衣著最為雍容華麗的美麗女子,一看便知,絕對就是眾星拱著的那顆「月亮」。 果然,那顆「月亮」嬌嬌地從眾人中走了出來,撲鼻的香氣隨之迎面襲來,害得阿鎖幾乎要打起噴嚏。 「我聽說平王在這兒?」「月亮」維持著千金貴族的風範,眼神卻忍不住探頭往房內搜尋著。 「是呀!請問你是……」阿鎖忍住捏住鼻尖的動作,有禮地問道。平主子認識她嗎?她怎麼對這位千金小姐沒印象?難道是平主子趁她沒跟在身邊時,結交的紅粉知己? 那個風流胚子! 「噢,我不能洩漏身份,否則風聲若走漏出去,對平王、對我都有危險。我是偷偷來這兒的。」 阿鎖幾乎大笑出聲。 僕婢成群的跟在後頭、坐著招搖至極的轎子前來,還叫做「偷偷來這兒」?說真的,她算是開了眼界。 不待阿鎖回話,千金小姐自顧自地推開她走了進去。 「平王,你……你怎麼變成這樣子?是誰害了你的?」 她聽到月亮在裡面嬌呼一聲,嗓音裡有著萬分不捨。 「悅諒公主?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峻德平男性的嗓音裡有著溫煦如風的溫柔。 嘎?真的叫月亮?阿鎖的眉忍不住打了一個小小的結。 「平王,你真是好硬的心腸,一年多前分別後,竟然不曾再找過我。」嬌嗔帶羞的柔美嗓音飄了出來。 平主子的耳力真是越來越敏銳了,一年多沒見的女子,竟可以一下就聽辨出來?阿鎖氣嘟嘟的噘起唇。 懷著莫名的怒氣和酸意,阿鎖掉頭就走,不想繼續再站在門口聽那對小別又相聚的一雙人兒的肉麻對話。 一路上,她洩憤似的不停怒罵,將峻德平從頭徹底罵到了尾,罵他的花心、罵他的風流,罵他的多情,連官鳳兒從身邊經過都不自知。 「阿鎖?你在罵誰呀?瞧你生氣的!」官鳳兒拉住阿鎖,心裡暗暗訝異手心下他那細瘦得不似男孩兒的臂膀。 要不是阿鎖的粗魯舉止在在表明他的男孩兒身份,有時候她常會忍不住懷疑這個長得唇紅齒白、骨架纖細的心書僮,根本是個女孩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