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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裴意    


  慕容含情痛楚而黯然地落下淚來。「就因為如此,我更不能嫁給他。他是這麼的好,值得一個全心全意愛他的女子,這一生啊,注定我是要辜負他了。」

  「你辜負的人豈止是逸安?」慕容愷厲聲道。「你是父皇母后最寵愛的皇女,是東杞百姓最崇敬愛戴的『觀音公主』,可你卻為了一個殺人犯罪的狂徒而寧願悔婚私逃?你可知你將會蒙上不貞的罪名,將會受萬民唾棄而身敗名裂嗎?你豈能如此執迷不悟?你一向溫柔聰敏,「怎會變得如此癡狂不悟?你曾是我最熟悉的皇妹,現在卻讓我覺得好陌生;為了棠絕歡,你竟變成了一個我完全不認識的人。」

  慕容含情歎了口氣,幽絕低喃道:「每一個女人,為了保往自己心愛的男人,都會改變。」

  慕容愷沉痛地道:「棠絕歡只剩下百日之命,你值得為了和他相守百日而賠上一生,賠上你後半生的榮華富貴嗎?你可知辜負了父皇母后的疼愛,辜負了安豫小王爺的深信,也辜負了天下百姓的敬仰!」

  慕容含情淒艷地笑了,含淚的星瞳中有著義無反顧的堅定。「我寧負天下人,也絕不負他!」

  慕容愷眼中蘊積了狂怒的風暴,咬牙道:「好,你為了棠絕歡竟寧可負盡所有人,那就別怪皇兄不顧念兄妹之情。你和安豫小王爺婚事已定,即使用綁的,我也要押著你到豫州去和他成親。」說完轉身拂袖一怒而去。

  淚珠簌簌滑落慕容含情的面頰,她望向隱在夕陽之中的重重山巒,呢喃低喚著那索心的人兒,一字一句,都成了斷腸。

  「絕歡,你為什麼不來見我?你真要眼睜睜地看著我成為安豫小王妃嗎?絕歡……」

  紅燭,一寸寸煎熬著愁心,慕容含情獨坐幾前,手捧著香腮,對著搖曳的燭火呆呆出神。

  「公主,二更天了,去歇著吧!」侍蓮為她披上罩袍。「明兒個一早,咱們便要啟程趕路了。您不吃不睡,身子骨會吃不消的啊!」

  慕容含情搖頭,癡癡怔怔地看著燭火,低聲道:「我要看著這枝燭,看它何時才會燃盡……」

  侍蓮皺眉,不解間道:「臘燭有什麼好瞧的呢?」

  「唐朝有個詩人說:春蠶到死絲方盡,臘炬成灰淚始干……」慕容含情淒迷地笑了起來,兩行淚水卻緩緩滑落面頰。「我要看著這枝燭何時成灰?等它成灰了,也許我的淚就能流乾了……」

  看著慕容含情宛如枯萎的蓮般,失去了活艷艷的生氣,侍蓮心中好疼,忍不往哽聲道:「公主,那棠絕歡有什麼好呢?我至今想起他當初攔路殺人的冷酷模樣,都還會害怕得發抖哩,為什麼您竟會這般死心塌地的愛上他?」

  慕容含情笑了,眸中閃著無悔的深情。「你問我為什麼會愛上他嗎」我也不知道,就是愛上了啊!這種心情無可言宣,無可理喻,我也說不出個道理來。」她聲音轉低轉沉,幽幽地道:「有一顆珠,生下來就注定是要被遺棄的,而絕歡就是那顆被遺棄的明珠。這世上,只有我能見到他那雖然蒙塵卻無與倫比的光華……」

  侍蓮興奮地道:「公主,我知道啦,您是在說一個漢人的成語,叫做什麼……『滄海遺珠』是吧?」

  慕容含情微微一笑,道:「侍蓮,你可進步多了,『滄海遺珠』這成語一點兒也沒說錯呢!想必又是夏將軍教你的吧?」

  侍蓮紅了臉,嘟嚷道:「公主,您又取笑人家了。夏將軍是漢人嘛,這漢人的書我總要學著點的呀。」原來當日夏存威被棠絕歡所傷,一劍穿胸而過,幸虧他生來異於常人,心臟是在右邊而非在左邊,因此並未斃命。但也受了極重的傷,全賴侍蓮悉心服料才慢慢痊癒。他本是個不解風情的錚錚鐵漢,但這些日子來被侍蓮的體貼細心所感動,鐵漢終於化為繞指柔,收服在侍蓮的柔情之下。

  「說起來還得感謝棠絕歡那個惡人呢!」侍蓮叫慣了棠絕歡為惡人,一時間也改不了口。她羞赧地說:「若不是他傷了夏將軍,給了我服顧夏將軍的機會,只怕那根木頭一輩子也開不了竅。」

  慕容含情見到侍蓮喜玫玫的甜蜜模樣,知道她終身有靠,不自禁地為她歡喜,但一想到自己和棠絕歡茫然無望的愛情時,卻又忍不往悲從中來,柔腸寸斷。

  就在這心緒千四百轉之時,她腕上的鳳環突然微微振動,琤琮叮玲的鳴玉聲細細脆脆地響了起來。

  她心神大震,一陣莫名的悸動劃過心坎,鳳環鳴叫,定是龍環在這附近,雙環才會激盪共鳴……她急急搶到窗邊,從繡樓望下去,只見迴廊盡頭,燈火闌珊處,一個碩長孤絕的青色身影正葦葦凝立著。

  續紛清淚瘋狂滑落她的面頰,她激動而狂喜地掩往口唇,忍往差點逸出的啜位,不敢置信地瞅著那冷幽如鐵的青衣身影……他終於來了--在她最絕望的時刻。

  她就知道,他是同她一般撂不開、捨不下的,他絕不會拋下她不理的!

  棠絕歡飛身而起,清逸身影倏然掠入繡樓,落在慕容含情面前,冰鎖的含瞳之中有著澎湃痛楚而壓抑的激狂,一瞬也不瞬地望看她。

  慕容含情眼睫盈淚,顫抖著伸出手輕輕撫觸他蒼白憔悴的容顏,才幾天不見,他竟像是消瘦許多了,就如同她一般。

  她將手指停駛在他欲啟未啟的唇間,哽咽道:「終於見著你了,我以為這一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了……」

  棠絕歡默然不語,眼中有著壓抑極深極沉的痛楚--他不該來,他也不能來。明知該了斷兩人之間那錯誤的情纏,可他完全控制不往想見她的心。

  想見她一面的渴望越來越無法壓抑,他告訴自己,只要再見她一面便好了,只要再見一面,便足夠他一生想念,死而無憾,反正他的一生也不長了……

  兩人目光交纏,激切地凝望著彼此,渾然忘了身外之事!可細心的侍蓮可沒忘記這裡是守衛森嚴的驛館。她關好窗、鎖上門,退出門外把守,心中怦怦驚跳。這棠絕歡也實是太大膽了,就這樣神不知鬼不覺地夜闖有重重官兵保護的繡樓?萬一被發現了,他掉腦袋不打緊,可公主的聲譽貞節就全毀了啊!

  慕容含情癡癡凝視著他,幽幽道:「天一亮,皇兄就要送我去豫州完婚了。」

  棠絕歡身子一震,瞳中掠過難以掩飾的痛楚,他倒退了三步,和她隔開了無形卻遙不可及的距離。「是說你無心又無情嗎?」慕容含情咄咄逼人地迫著他,孤注一擲地想逼出他的真心。「你當初劫我是為了恨,那現在呢?現在你為了什麼而來?」

  不容他再問躲,不容他再逃避了,慕容含情狠了心要他正視兩人之間的感情。

  棠絕歡狼狽不堪地別過頭去,心中充滿了矛盾的絕望與痛苦。是啊,他能給她什麼?不到百日的生命?充滿了仇恨與黑暗的腐朽靈魂?跟著他只會毀了她的一生啊!

  慕容含情慼慼切切地凝望著他,聲音裡有著令人心碎的深信。「絕歡,你還不明白嗎?我不要你給我什麼,我只要你一句話啊。一句話,我就跟你走!」

  棠絕歡回過頭來望著她,暗啞地道:「什麼話?」

  慕容含情淚光盈盈,毅然而決絕地逼視著他。「說你是為了我而來--不是為了仇,不是為了恨,就只是為了我而來。」

  說到底,她還是要他放下仇恨--棠絕歡淒惻而悲絕地笑了。他解下背囊,打開來,只見裡面放了他的鎖心劍和她的春雷古琴。他將琴遞還給慕容含情,幽冷地道:「那日你走的時候,忘記將琴帶走了。」

  慕容含情痛楚迷惘地注視著他,抑不往身子的冷顫,她倉皇後退,一顆心沉至無望的淵底。

  他是來還琴的?還她的琴……喔,她怎會不懂?琴與情同,他是來還她的情啊!

  到頭來,終歸是她的癡心妄想……她淒絕迷離地笑了起來!清淚潛潛落下--是啊,都到了這地步,她怎能不絕望。不死心呢?

  木然的接過春雷古琴,她惻然道:「寶劍贈知己,琴為知音彈--世間知音難逢呵,我本以為終於找到知音人,可惜琴劍始終是難諧連理。」她抬起眼來,心灰如死的注視棠絕歡。「既然難諧連理,那就讓我為你彈奏最後一曲吧,我即將嫁給安豫小王爺為妃,此後我們之間,除了你和豫王府的仇恨之外,就是陌生人了……」

  棠絕歡沉默,痛楚異常地望著她。

  慕容含情低眉凝神,十指輕按低撥,在弦上彈出淒幽哀怨的纏綿音律,琴韻如泣如訴,勒緊著棠絕歡的心,讓他感到一種欲淚的悲傷與惆悵。

  琴音驀地拔高,鏗一聲、琴弦突斷,斷弦割過慕容含情的手指!她卻恍若不覺地繼續彈著琴,手指上的絲絲鮮血都沁落在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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