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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頁 花馨 她們是一對人見人愛的雙胞胎姐妹花。 一模一樣的鵝蛋臉上嵌著同樣圓大晶亮的雙眸,長又捲翹的睫毛彷彿蝴蝶翩翩扇動著翅膀,挺直略圓的小鼻子下,是一道紅潤欲滴,始終揚著微笑的檀口,說話時,身後及腰的烏黑長髮不住左右擺動,模樣十分可愛。 真要分辨出她們的不同,或許只能從神情上。 妹妹微笑時喜歡微偏著頭,一臉憨直天真的模樣,叫人忍不住疼進心坎裡去。 姐姐微笑時卻是直勾勾的盯著人看,瞧得人不由自主心虛起來,彷彿自己正被她嘲笑著,忍不住就想移開視線。 但兩姐妹的感情非常要好,如果沒有那個事件發生,或許她們一輩子都是彼此的好姐妹兼最要好的朋友。 事情的發生導源於一場冬夜突如其來的火災。 熊熊烈焰在短短半個時辰內幾乎吞噬了丁家偌大的家園。 烈焰中,丁明宗好不容易找到了妻子周秀娟,但見周秀娟吸人太多濃煙而幾乎昏迷,於是急忙攙扶著她,踉踉蹌蹌的衝出唯一沒被大火吞噬的大門後,一到外面,周秀娟立刻催促丈夫回去救女兒。 「明宗,快,女兒……」 「我知道。」丁明宗先扶娘子在樹下坐好,立刻轉身沖人火場。 「爹爹,娘,你們在哪裡?快來救我啊!」丁湘文哭哭啼啼的嚷著。濃煙嗆得她好痛苦,爹娘怎麼都不來救她? 「沒事的,湘文。」雖然同樣恐懼,同樣被煙嗆得很痛苦,丁湘玉仍舊低聲安慰著妹妹。 「姐姐!」丁湘文撲進丁湘玉懷裡。「我好怕,我們是不是會死在這裡?」 「沒的事。」丁湘玉拍拍妹妹。「爹爹一定會來救我們的。」 濃煙中,丁湘玉隱約瞧見父親的身影,低頭瞄了眼躲在自己懷中哭泣的妹妹丁湘文,她眼中閃過一道難解的精光,倏地將丁湘文推離自己懷中,再一個翻滾,兩人立刻隔了兩、三公尺遠。 如果,如果只能救一個人…… 爹爹會在她們之間選擇哪一個呢? 幾乎是同時,屋頂上樑柱帶著熊熊火舌,落在兩人原先相擁的地方,揚起熱騰騰的灼人高熱。 「姐姐…」丁湘文愕然瞪著姐姐及兩人之間的樑柱,又驚又怕。 「文兒,玉兒,爹爹來救你們了!」 親眼目睹方纔那一幕,丁明宗心臟險些停止,幸好姐妹兩人都沒事,但她們身處各一方的情況卻叫人為難。 著了火的樑柱擋在兩人中間,猛烈的火勢幾乎燒燬他們所處的這個房間,要同時解救兩人已是不可能,那該先救誰呢? 「爹爹,救我!」丁湘文欣喜的大叫,對父親伸出手。 「爹爹.救我!」丁湘玉同樣對父親伸出手,被煙熏得迷濛的雙眼閃著緊張和期待。 丁明宗望望丁湘文。她一向柔弱乖巧,最喜歡賴在他身上撒嬌,如今碰到這場大火,一定嚇壞了吧? 他又轉頭望望丁湘玉。她是個好女兒,也是個好姐姐,從來就不需要他這個做父親的操心,既堅強又懂事。 「爹爹,救我!」不清楚父親為何遲疑,丁湘文再次嚷嚷。 「爹爹,救我!」雖然看出父親眼中的為難;但丁湘玉仍舊想活下來。 一咬牙,丁明宗下了決心,低頭避開大女兒的眼光,衝到小女兒身邊,一把抱起她,轉身衝出火海。 在此同時,燒燬的樑柱已無法再支撐屋頂,砰然一聲,屋頂整個落下。 爹爹竟然選擇湘文…… 爹爹竟然放棄救她…… 同樣是他的女兒,甚至有著同樣的外貌,為何爹爹會選擇湘文? 為什麼? 為什麼? 她也是爹爹的女兒啊,爹爹為什麼這樣遺棄她? 頹然倒在地上,丁湘玉眼中陡射猛烈恨意,瞪向狂奔而去的兩人背影,心頭陣陣作痛,卻非傷心,而是恨—— 恨天、恨地、恨自己一時興起的念頭,也恨那有著同樣面容卻奪去了爹爹的愛的妹妹,更恨那背棄她而去的爹爹…… 上方突然傳來嗶啵一聲,丁湘玉轉回頭,眼睜睜看著粱柱瓦片落向她,但她卻無意閃躲。 對此時的她來說,肉體上的任何痛楚都比不過絕望帶給她的痛苦! 她發誓,有生之年,永不原諒帶給她如此巨大痛苦的這兩個人! 絕不! 那一天,臘月初十,正巧是她們十歲的生日。 第一章 八年後。 同樣是冬夜,冷得令人猛打顫的寒風呼嘯過空無一人的街道,掃起幾片泛黃落葉,凌空打轉。 一抹輕盈的身影倏然出現在空蕩蕩的街頭,停在丁家大門外,那身影向四周略一張望,隨即翻身進了丁家,悄無聲息的落在丁家後院,利落的身影絲毫不受寒風影響。 再一張望,確定無人後,她腳步輕巧的穿過迴廊,但正欲經過大廳,卻見廳門開敞,裡頭傳來人聲,她立刻止步,一個鷂子翻身,躲到暗處窺視大廳裡的情況。 「老爺,」周秀娟喝口茶。「湘文都已經十八歲了,你有什麼打算?」 「什麼打算?」丁明宗撫撫鬍子,笑道:「自然是替她找戶好人家了。」 「這是當然,但是老爺心目中可有人選了?」 「這……」丁明宗也喝口茶,面露為難。「來提親的人不少,但是我實在不知如何抉擇。」 經過八年的努力,丁家不止回復了火災前的舊貌,甚至成為這附近的望族,光是他經營的米行就有二十家之多。也因此,來提親的人全都是一些名門貴族,不是有錢、有權,就是有勢,叫他實在難以決定,深怕一個不好,得罪了哪位權貴人士,那可就糟了。 「老爺何不說來聽聽?」周秀娟建議道。女兒可是她的心肝寶貝,千萬不能隨隨便便就嫁了。 「也好。」丁明宗一頷首。「首先是城南張府的二公子,聽說他人品端正,相貌不凡,就是年輕了點,只比咱們湘文大了幾個月。」 「張府二公子?」周秀娟皺眉。「老爺聽誰說他人品端正?」 「這……」丁明宗一愣。「自然是聽媒婆說的。莫非不是?」 「當然不是。」周秀娟猛搖頭。「我前些日子正巧撞見過他一次,長得是不錯,但是竟然在大庭廣眾下調戲一個弱女子,還是我出面阻止的呢。」 「什麼?」丁明宗惱怒的拍桌。「該死的媒婆,竟然亂說!」 「算了,老爺,還是再說說看下一個吧。」 「第二個是城西趙府的長公子……」 「城西趙府?」周秀娟面露難色的打斷丈夫的話。「老爺該不會是說那個趙紀中吧?」 「就是他。」丁明宗不免好奇。「夫人知道他?」 「唉!」周秀娟未語先歎氣。「老爺真的是太忙了,每天都埋首賬冊中,難怪連這個鼎鼎有名的浪蕩子都不知道。」 「浪蕩子?」 「是啊,聽說他迷上了青樓女子,夜夜流連青樓,已經一年沒回家了,家裡大大小小的事都是他妹妹在處理,就連他在青樓欠下的一大筆爛賬也是,可能是因為這樣家道中落了,所以才想娶湘文,好挽救財務困難。」 「什麼?」丁明宗氣得直跳腳。「這媒婆是怎麼回事?竟然都介紹這種貨色?未免太瞧不起我丁家了!」 「老爺,別氣了。」周秀娟婉言相勸。「媒婆不都是一個樣,只要有錢賺,死的都可以說成活的,氣她做什麼?」 「氣死我了!」丁明宗怒氣仍難消。「還好夫人平日多少有出門,否則我還真會被媒婆給騙了。」 「就是啊,老爺,還有其他人來提親嗎?」 「嗯,最後一個是城北邵府的大公子邵翰笙,老實說,他是我最中意的人選。」丁明宗停下來喝口茶,才又接著說:「不提邵府在這一帶的名望,光是邵翰笙在商場上的做事態度,就很讓我欣賞,公正不倚、不卑不亢,難怪能把邵家的事業發揚光大。」 「邵家大公子我是聽過,和老爺說的倒是不相上下,但不知邵府是做什麼買賣的?」 「邵府從三代以前就是做布匹買賣的,直到邵老爺那一代都還只有兩家布行,但是邵翰笙接手後,布行生意越做越大,聽說到目前,至少已經有十來家布行了吧,就連京城裡一些王公貴族也都指名要他們的布匹,甚至還有人買來當呈給皇帝的貢品呢。」 「如此說來,這邵公子可真是不簡單。」 「可不是嗎?」丁明宗一臉得色,彷彿此刻稱讚的人當真成了他女婿似的。「還不止如此呢,邵翰笙還另外開了幾間客棧,城西那間鼎鼎有名的鴻鶴樓就是屬於邵府的。」 「聽起來是個很不錯的人選,不過……」 「不過什麼?」 「這麼好的人為什麼沒有娶妻呢?」太不可思議了,如此好的家世背景,怎麼可能沒有閨女想嫁他? 「這……」被妻子這一提醒,丁明宗也覺得奇怪。「這倒也是,明兒個我再派人去探聽看看。」 「也好。」周秀娟點點頭,起身,「老爺,時候不早了,我們也該歇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