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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洪穎 「對不起,我朋友醉了,我們該離開了。」席茹看也沒看男人一眼,自然沒發現男人眼中的熱切。 她扶著珈雨想離開這個音樂震天的鬼地方,手臂卻讓一股強勁的力道拉住。 「我無意冒犯,可是如果你願意,我可以送你和你朋友回家。」男人的嗓音低沉,有著醇厚而迷人的力量。 這會兒,席茹才抬眼看對方,當下她立即有個體悟——時間是相對而非絕對。 她的心裡在短短的一分鐘裡,卻經歷了彷彿需要一世紀才經歷得完的千萬種情緒。 最讓她驚駭的是,她竟覺得眼前的陌生男子給了她一種說不上來的熟悉感,彷彿他們已經相識許久。 特別是他那雙深不見底的眼,裡頭似乎有種看不真切、似是「悲傷」的情緒。她眨了眨眼,想看清楚陌生男子的眼裡,是否真有那樣的情緒。 哎,她絕對是眼花了! 像他這麼具有侵略性的男人,除了極端自負,哪會有什麼悲傷情緒!望著男人露出的淡淡笑意,她立即推翻先前的蠢念頭。 理智提醒她,這不過是個陌生的地方。 而這個陌生地方,又恰巧是個容易催情的地方,男男女女可以很輕易地在這種地方相遇、分離。 她……一定是瘋了、一定是讓方珈雨給傳染了花癡病! 也許是氣自己多些,也或許是氣眼前的男人有隨便搭訕的習慣……她用了非常嚴厲的語氣拒絕了他。 「不用了,謝謝!」 帶著珈雨,她打算離開。 「這是我的名片,請你到家時撥個電話給我,讓我知道你平安到家了。我知道這樣說很奇怪,我自己也說不上為什麼,可是我有種十分強烈的預感,我們的未來一定會有某種程度的關連性。」男人的表情有些困惑,卻又十分堅決。 席茹搖搖頭,想甩開荒謬的想法。 這算什麼狀況?一個男花癡碰上兩個女花癡? 雖然很不甘願,但她仍是接下了男人遞過來的名片,因為她不認為她能不收名片,而「安然」地離開這個奇怪地方。 「你會打電話給我嗎?」男人不死心的追問。 「不會,可是如果你能很紳士的讓我們離開,我答應你考慮考慮。」說完,席茹頭也不回的帶著醉得一塌糊塗的珈雨離開。 凱文的目光不能自已地一直追隨著她們離去的背影。 他從沒在其他女人身上有過此刻的怪異感覺,在那雙澄澈明亮的黑色眼瞳裡,他看到了似乎只有傳說中「天使」才會擁有的純真。 她其實算不上漂亮,至少不是那種明艷動人、讓人一見動心的美女,可是……卻引發了他對女人向來心緒平靜的不小波動。他身邊從不缺女伴,那些女伴的功用對他而言,也僅止於暖床。 從來沒有人可以……算了,凱文回到吧檯,點了杯雙倍威士忌,說服自己平復曖昧不清的內心波動。 也許是因為席傑的幫助,讓他更接近完成期盼多年的復仇計畫,該是接近成功的滋味,讓他一時亂了向來引以為傲的冷靜吧。凱文為自己找了一個最合理的解釋。 她應該不會打電話給他。 雖說有這樣的認知,他還是趕回飯店,等待那微乎其微的來電機率,因為他不想在PUB的吵雜環境接她的電話。 回到飯店套房,望著高樓窗外的高雄夜景,他史無前例地等了一個陌生女人一整夜的電話、抽了一整夜的煙。 而她,果真沒給他一通電話。 隔天一早,他坐了第一班飛往紐約的班機,決定將那個擁有「天使」般澄淨明亮雙眸的女子影像拋到腦後。 *************** 席茹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每隔幾分鐘就癡癡盯著手裡那張名片,不知情的人,可能會以為那張薄薄的名片鑲了什麼稀世珍寶。 她每看一次,那張五宮深刻而立體的臉,就會像讓人施了魔咒般清晰出現在她眼前。 不過是個毫不相干的陌生人罷了!席茹已經數不清這麼自言自語幾次了。只是她的腦袋非常不合作,似乎完全不想收容這個說辭。 真的好熟悉,在今晚之前,他們見過面嗎?她頭都快想破了,就是想不起在哪兒見過他。 雷鎧——好特別的名與姓。 她猶豫著要不要打電話。可是今天是西洋情人節,他們又是在那種奇特的場所碰面的,如果打了電話,會不會讓對方有錯誤的聯想? 而且,就算她真的撥了電話,又該說些什麼? 難道就只說—— 雷先生,你好,我已經到家了。 沒頭沒尾的,這樣一通電話還不如不打得好。席茹想撥電話的衝動,在理智分析下,消失於無形。 時間在遲疑猶豫中過去,夜越深越找不到撥通電話的勇氣。 她還是想不起對他的那份熟悉由何而來! 就這樣,她莫名其妙地在情人節夜裡,為一個陌生男人一夜無眠。 *************** 二○○一年 三月二日 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他居然台灣——紐約跑了兩趟。下了飛機,雷凱文直接搭車前往長庚醫院。 即便是席傑早就「預告」了出事的可能性,凱文仍舊不太相信,席傑真會為了一個女人,做出什麼都不要的愚蠢行為,這個什麼都不要自然也包括連「命」都可以不要! 這個天殺的、該死的蠢男人!凱文在接到顥巖通知他席傑出了車禍的電話後,一路詛咒到台灣! 加護病房外圍著一堆等待探訪的家屬,凱文不耐煩地看了眼手錶,算算時間他還得等個半小時。 突地,一個女人叫了他,凱文回頭一看,竟是情人節那天在Rock 22主動黏上他的女人。 他的表情十分不耐,在這種節骨眼上,他實在擠不出半點心情來一場艷遇。 也許換個場合或者換個時間,他可能會有點興趣,至少看在對方還稱得上標緻的份上,他不介意挪些時間給這樣的女人。 結果—— 弄了半天,她居然是席傑的女人,那個讓席傑不顧一切的女人! 凱文用完最後一點耐性問出席傑的狀況,得知席傑暫時還死不了後,他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在醫院入口處,急忙離開的他,完全沒注意到朝他而來的「小東西」,寬闊的胸膛就這麼結實地迎上一顆小小頭顱。 他本人沒多少感覺,倒是那顆小小頭顱發出一聲哀嚎—— 「喔……」 凱文俯首看著將頭埋在雙手裡的人。 有那麼痛嗎!?他疑惑著,微微皺了眉頭。 揉了揉額頭,席茹不甘不願地抬起頭準備道歉,她很明白是自己沒注意「路況」,直接撞上人家的! 問題是,一夜未睡的她,實在找不出多少專注力。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說完話,才抬頭的她,一看見自己撞到的人,她……立刻喪失行為能力。 居然是那個「天使」,那個連撥通電話都吝嗇的女子…… 凱文注意到她的黑眼圈,似乎是一整夜沒睡。 「還痛嗎?」他伸手,輕輕撫摸了她方才用力揉按的部位。 原來看似純淨的她是個小傻瓜,她難道不知道額頭撞上東西,是不該用力揉按的嗎!? 「呃……」再一次,她講不出一句話。 他的手還停留在她的額頭上,那份輕柔彷彿是輕撫過臉龐的微風,溫柔得讓人禁不住要沉醉其中。 「你常用這麼無邪的眼光凝視別人?」凱文望著她的目光裡,找不到一絲戲謔。就是這樣的眼神,讓他等了一夜電話、當了一夜傻瓜。 「呃……」她……還是不知道要接什麼話。生平第一次,她覺得自己是個不折不扣的白癡,或者該說花癡會比較貼切。 他的眼睛不是純然的黑色,在某些光度之下,看起來似乎是深褐色的。席茹看著他的眼瞳,分了心。 「你再不說話、再用這麼無邪的表情看著我,我會毫不客氣在大庭廣眾之下親吻你,我的親吻絕對不只是蜻蜓點水般的碰觸而已,這點我可以跟你保證。」 凱文以只有兩人聽得見的聲音,俯首在她耳邊低語。他對女人向來是想說什麼就出口,從不保留,更討厭玩弄欲擒故縱的把戲。 在受他恐嚇的急切中,席茹總算說了話。 「對不起,我……我通常不會這麼失態,真的很對不起,我整夜沒睡,腦袋怪怪的……我……」 話是說出口了,卻沒什麼條理! 她果真是一夜沒睡,就如同他先前的猜測。 凱文收回在她身上的手,突然問:「你還記得我嗎?」 先前急著離開醫院的念頭竟然不見了,其實他是急著想找顥巖弄清楚席傑的狀況。雖然席傑的女人告訴他傑還活著,不過他仍想找顥巖將細節問清楚,他向來比較相信男人的「判斷力」。 這倒非他歧視女性,他只是十分瞭解女人在感情用事的狀態下,理性判斷力通常等於零。所以他急著找顥巖,至少,顥巖是個男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