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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賀蘭真 司徒悅文沒有說話,只是用深沉如夜的眸,直直地盯著她看,看得秋子若兩頰泛紅,低垂了螓首。 望著她羞怯不自在的表情,他微微地揚唇,半晌,才開口道: 「我看他的情況比想像中的槽,只有一個鄰居幫你實在不夠,索性你和你爹一起搬到司徒府,一來府中有更多的傭僕可以照顧他,分擔你的責任,另一方面,他能夠有更好的環境休養,對他的身體、情緒都會有幫助。」 要她搬入司徒府,是早就在他腦中計畫好的,只是一直想不到好藉口,現在,她父親的病成為最好的理由。 這麼做的目的,自然是要讓她有多餘的時間可以動筆,不至於為父親的病情而心力交瘁。 即使是再有才能的人,若是為瑣事纏身,久而久之,原本澄明的心也會鈍,一旦心有障礙,下筆就再也不能空靈、有神,而會流於世俗。 秋子若聞言,只是呆呆的看著他,似乎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而福安卻是表情誇張地目瞪口呆。 讓他們父女住進司徒府?這還真是前所末聞。 福安心想,雖然三公子曾說,他對秋姑娘沒有異心,但為一個什麼都不是的人做到如斯地步,他說啥也不會相信。 更何況秋姑娘還擁有三公子極欣賞的才能,他真不知三公子此刻,心裡在盤算著什麼主意? 「如何?同意我的提議嗎?」 「這……我們與三公子非親非擦,怎麼能住進司徒府?不合禮數的。」秋子若低垂的長睫輕扇,然後抬眼看他,搖頭道。 「怎麼不合禮數?孟嘗君門下食客上千,誰說他不台禮數。」司徒悅文拿出折扇,展開扇子揚眉輕笑。 「可三公子不是孟嘗君啊,就算你是,但我卻沒什麼才能,沒有那個能耐當你門下的食客呢。」秋子若聽了他的話,好笑地說。 「我的確不是孟嘗君,但我自認是個識才之人。雖然你沒有才能,但是「秋子風』有。」他蓄意強調秋子風的名字,惹得伙子若身子微微一顫。 「三公子……」 「我只希望秋子風能用心繪畫,不需要擔心瑣事,所以,你放心地將一切都交給我,我絕不會讓你後侮。」 他的話像承諾、像示情,聽得秋子若心兒微顫、臉兒潮紅,但她知道,他只為了自己的才華。現在他不知道秋子風和秋子若是同一個人,要是他知道他如此激賞的畫者是個女人時,又會如何? 畢竟這個世間,有才能的女性,只會惹人白眼啊! 「子若,我希望你能答應我,好嗎?」司徒悅文溫聲軟語,凝視著她的眼有抹說不出的光芒。 子若?他競如此直呼她的閨名? 秋子若臉上紅潮又起,為他過於親暱的稱呼:心劇烈地狂跳。 「我……」停了半晌,她才嫣紅苦臉直視他道:「好,我答應你。」 她不能將自己「秋子風」的身份說與他知,但若他真的喜歡她的畫,她願為他而畫。 生平第一次,她願意為一個外人,展露她的才華,無怨無悔。 第七章 一早,司徒府中揚著一股,與往日不同的喧囂氣氛。 僕奴們交換的視線、消息,全部圍繞著昨夜三公子突然帶回府中的父女身上。 當然,主要談論的對象是女兒。 他們聽到三公子帶女子回來,還當她會是什麼天仙美人,但見著人時,說下上是失望或是理應如此,那女子只算得上中等姿色,她的氣質不似小家碧玉,比無大家閨秀的嚴肅。 輕淡溫婉,像夜空中的星塵,獨自閃耀光輝,卻不奪目搶眼。 「那姑娘和三公子,是什麼關係啊?」 「不知道,三公子沒說過,沒人敢亂問!」一名有點年紀的廚婦說。 「是啊!別瞧這三公子向來和顏悅色,他的行事作風還真讓人猜不著。」另一名家丁附和道。 「我看只有福安知道,他最近跟著三公子東奔西跑,八成知道內情。」 「去問問吧?」 「問他?算了吧,那小子滑溜得很,問不出話的。」 其中一人轉向一直不發言的小丫頭道:「對了,禾兒,你不是被派去侍候秋姑娘嗎?有沒有從她口中聽說什麼?」 被點名的禾兒,剛來廚房拿熱茶和早膳,不料卻成了眾人追問的對象。 「秋姑娘很安靜,幾乎不說話。」她照實回答。 「是嗎?沒關係,她一定是人生地不熟,時間一久,她肯定什麼話都會對你說了。」 是嗎? 禾兒可不這麼想,據她看,那姑娘是有心事都往肚裡吞的人,而且她總覺得她眉宇帶憂,連笑起來都有點憂鬱呢。 「李大娘,我還得給秋姑娘送熱茶和早膳,遲了就不好啦!」她可不想怠慢了三公子的客人。 李大娘迭聲道好,將準備好的早膳放進托盤,再撈起熱水注人已放好茶葉的瓷壺,頓時茶香四溢。 「這茶好香,不是凡品吧?」 「是三公子交代的碧螺春。」 眾人聽聞,眼晴全亮了。碧螺春可是三公子最愛的茶種。 禾兒見眾人又開始七嘴八舌起來,連忙拿起托盤,捧起瓷壺先溜為妙。 才踏進芙居,就見秋子若站在廊邊,望著廊外正開得燦爛的芙蓉迎風搖曳。 「秋姑娘,你起床了啊?」禾兒急忙迎上前笑。 「你一定餓了吧?早膳我替你端來了。」 秋子若溫柔地笑道:「不急,你慢慢來,我想看看這花。」 看花?禾兒瞄一眼見慣的花朵,點頭笑。「這芙蓉花是很美,但若比起燦幽小築裡的芍葯,就顯得太淡了。」 「芙蓉尚雅宜淡,芍葯重色宜濃,各有各的美。」秋子若輕笑。 禾兒眨著眼盯著她直瞧,沒料到她對花還有一番見解,不愧是三公子的客人。 「秋姑娘真是個雅人,說的話都和我們不同。」 秋子若愣了一下,微腆地笑。「我哪是雅人,只是想到什麼就說罷了。」 「能讓三公子另眼看待的姑娘,可不多呢!」禾兒搖頭說。 不多?那表示不只是地—人了? 她才這麼想,連忙搖頭將心中泛起的酸澀,壓人心底深處。 她明白,渴求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最後只會更痛苦。 已經沒有人疼愛,她又何必折磨自己…… 她在心底安慰自己,更是告誡自己,別有不實際的奢望。 「秋姑娘,進房用早膳吧?」禾兒盡責地招呼她。 「禾兒,你直接叫我的名字吧,也不用服侍我,我不是三公子的客人……」 「怎麼不是?三公子特意差人將芙居清出來,也是為了姑娘啊!」 聽她言下之意,這芙居似乎不輕易讓人住進? 「這芙居……有什麼特別的嗎?」 「其實芙居之前是柳公子來小住時的居所,所以在寢房旁還另有一問畫室,那畫室有一扇正對芙蓉花的窗戶,秋日時景色相當美麗。」 「畫室?你口中的柳公子,是指柳飛宇嗎?」她的眼中進出興奮的光采,期待的問。 「秋姑娘也知道柳公子?」禾兒詫異地看著她,心中愈加欽佩。 「多少知道一點,我可以去看看畫室嗎?」 「現在?不等用了早膳再去嗎?」 「我不餓,可以嗎?」她現在只想去看看柳飛宇的畫室。 「可以是可以……」禾兒的話還未說完,就見秋子若一臉欣喜的拉住她。 「在哪裡?畫室在什麼地方?快帶我去!」 「就是隔壁那扇門……」 她才剛指了方向,秋子若立即拉起裙擺,漾著笑直往隔壁走。 禾兒沒想到如此沉靜、溫柔的秋子若,竟也會有那種無法遮掩的興奮表情. 秋子若推開緊合的門扉,甫開門,順著陽光隨即看到一朵朵姿態各異、或含苞或盛開的荷花,迎面而來。 她先是一驚,定眼一看,才發現是一座白牆上繪了滿滿的新荷,逼真的好似這些花兒,正散發出淡淡的清香,在鼻端久久不散。 「這……是飛柳公子的畫……」她驚詫地看著牆,沒想到會看到這樣令人震撼的畫面。 她的手指微顫地在空氣中,隨著畫上的花辦線條走,細細看著柳飛宇的運筆、和他的墨韻、構圖。 「一花半葉,淡墨欹豪。」秋子若喃喃說著。 禾兒見她大受震撼、癡迷的模樣,只覺她著實與眾不同:再聽她念著自己聽不懂的話,更加有些摸不著頭緒。 「秋姑娘,你在說什麼?」 秋子若聽若未聞,仍是沉浸在這幅牆上的水墨花卉之中。 「秋姑娘……」禾兒還想說話,卻在瞥見司徒悅文時噤了聲。 「三……」她正想出聲問安,卻被司徒悅文搖手阻止,示意她先離開。 禾兒抿著嘴兒偷笑,福了福身退出畫室。 司徒悅文靜靜凝視她看著牆上畫時的表情,她的手不自覺順著畫上的每一勾勒而滑動,是那麼專注而認真。 清晨的陽光,透過窗欞灑落在她身上,有種遺世的美麗,那種由內心散發出對某件事物的熱愛神采,教人著迷,讓人幾乎想永遠就這樣看著她、守著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