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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頁     關雅    


  羅敷縮了一下肩頭,斜瞪他一眼。心想人家也沒惹他,他倒把人家批評得一文不值。「我對他也頗有好感,畢竟長相斯文、文質彬彬的人還是挺吸引一個二十歲的女孩。」

  「所以你就沒頭沒腦喜歡上人家了。」他吃味地幫她接尾。

  「起初我們約會的方式不外乎看電影、喝茶、聊天、互吐將來的抱負。但交往不到一個月後,他就要把時間挪至晚上,並把地點換到公園內的一個隱密處──」

  「等等──」他又有意見了,「你說他想把你弄上床,但卻沒找一張床來,打算就地解決,是嗎?這兔崽子也未免太不上道了!」他氣爆了!雖然他知道那傢伙沒得逞,但一聽到羅敷差點被人如此不值的糟蹋時,還是難忍怒意。他想宰了那個兔崽子,連烹帶煎地拿去餵豬,怕就怕連豬吃了都會拉肚子。

  想完後才瞟到羅敷的臉已烏雲密佈,便隨口問:「怎麼啦?」

  「你到底要不要聽我說完?要的話就別打岔。我才講一句,你就三、五句的發表高見、遽下斷語。」

  他雙手一攤,請她繼續。

  「當時公園裡也有好幾對情侶,因此我自認滿安全的。剛開始時我們同以往一樣話家常,大談他的志向,不料談不到十分鐘,他便開始對我上下其手。我試著拒絕,他不肯聽,並且執意要解我的扣子,怎知他的手一摸到我的腰際,我就緊張地咯咯大笑出聲,笑得涕泗縱橫,眼淚、鼻涕都流了出來,甚至將巡邏的警衛也招來了。結果是他尷尬的逃開,而我被巡邏警員送回家。從此在校園裡一撞上我,他就會惡聲惡語地提醒、數落我,說我是二十世紀最無趣、又冷感的女孩。我也不怪他,畢竟我若不跟他出去的話,也就不會落得這樣的下場。」

  他靜聽著,突然雙臂一收便將她擁得更緊,喃喃讚道:「聰明的女孩!」

  「聰明?我笨死了,糗得要命。」她不以為然的反駁。

  「你難道從沒仔細思量過,你之所以會大笑出聲,乃是潛意識地想保護自己,免於受人侵犯。你意識到危險,卻無法逃脫,因為你自認心甘情願跟他走,由不得人;不過,在最後一秒還是後悔了,情急之下便藉著笑給自己留了一條後路。」

  「也許吧!但我愛你啊!我並不畏懼你。但就是厘不清為什麼那晚你一碰到我時,自己竟還是笑得一發不可收拾。」

  「那是因為你不想再被人批評為冷感,因為你害怕我也會跟那個混球一樣,在心裡譏嘲你。但你一定要相信一個愛你、瞭解你、關心你的丈夫的話,你絕對不是那傢伙所形容的人。他甚至不瞭解你,更不關心你,如此信口雌黃的惡意中傷,只是在彌補他自己的虛榮及膚淺罷了,你怎能放在心上呢?相信我!你絕非冷感的人。」他輕抬她的下頷,慢慢的低下頭,溫存地輕掃她的紅唇,雙手輕拈,摩挲她的頸項。「你知道嗎?你有一顆最敏感、精緻的心。縱然你不記得,我還是要告訴你。當我輕嘗你的肌膚時,你是百分之百的回應我;當我輕掃你曲線完美的頸項時,你細語低喃的可愛姿態今我心神蕩漾;當我膜拜你如凝脂的酥胸時,你的嚶嚀更是令我銷魂。你是我這一生夢寐以求的天使,愛你的感覺宛如置身天堂,而無法親近你的痛苦、絕望更像是被打入了煉獄。」他磨人的吻再次降落在她的鎖骨上,以撩人的舌尖逗弄她、引誘她。

  她強壓抑下那股酥麻的痙攣,但它像電流般不聽使喚地直竄上她的腦門,襲擊、衝撞她的理智。他帶來的張力令她沒來由的輕顫,教她咬緊牙根、握緊雙拳。

  她想哭!

  她想抗拒!

  她想大呼停止!

  她費力的張開了唇想吐出「不要」。

  然而,她終究忍不住嬌喘出聲。於是,她摒棄說不的念頭,驅散大呼停止的衝動,投降並不再抗拒。但是,她還是哭了!為了能墜在她心愛的丈夫懷裡解脫而喜極而泣。

  他乘勝追擊,輕抱住她,為她拭去額與頰邊的涔涔汗水。他所投注的那份執著與小心、那份溫柔的對待,就像是他手裡捧了一隻易碎的精雕花瓶──握得太鬆,怕摔了它;握得太緊,又怕摔碎了它。唯一可行的方式是小心翼翼地呵護,慢慢朝臥室走去。羅敷就是那塊瑰玉;而那塊瑰玉便是他的心,失去了羅敷,他便又會一無所有。

  他感謝上蒼讓他踢到了這塊玉,更重要的是他撿了起來,而沒有放回去。

  ※※※

  「李總,早!」

  潘經理將檔案夾橫擋在胸前,小心翼翼地跟在李富凱後面,打了一聲招呼。原本以為回應她的,會是一句簡單俐落的「嗯!」及一張嚴肅的撲克臉,不料對方回轉頭來,竟對她綻出一個萬人迷的表情。那張英氣逼人、五官分明的俊臉漾著罕見的笑意,當下就把她迷得神魂顛倒、暈頭轉向了。

  「潘經理,早啊!你今天打扮得真漂亮,晚上有約會?」他閃爍的黑眸中帶有幾許的讚賞。

  「對!李總這週末上哪兒度假去了?」她看著西裝筆挺、身長六尺的李富凱,想起禮拜五被他點名的窘態,便小聲詢問,想打聽有哪一家度假中心能有這麼神的奇效,竟能改造平日不苟言笑的上司。

  「天堂。」他似笑非笑地隨口報個名,怡然自得地繼續領在她前頭,向會議室走去。他經過鄭小姐的辦公桌時,瞥了她一眼,便靠在秘書桌前。「鄭秘書,你的打扮是愈來愈有韻味了,年底別忘了給我份喜帖啊!」

  鄭月美赫然抬起頭,一臉怔忡地呆望著那個除了公事以外,從不輕言誇獎人的總經理穿過長廊,進入會議室。

  是那一個總經理嗎?太不可思議了!此時的鄭月美恨不得手邊有架收錄音機,能把他的話錄起來,然後放給整幢大樓的人聽。因為她若光用嘴皮子把這一幕講出去的話,只怕會被眾人譏為無稽之談。

  十二點,會議結束。

  所有董事與高階主管鹹有說有笑地跨出會議廳,準備下樓午膳。

  「我說嘛!李總年輕有才幹,當真就是不可多得的領導人物,若他真首肯、願意回來接李創辦的位子,那李老就後繼有人,而我們可就高枕無憂了。」

  「早說過,他做事一向對事不對人。」

  「上回說他惡魔王,實在是言過其實,我糊塗了,竟沒去察覺他大刀闊斧的用心。」

  當天下午,暴君總經理陡然遽變的消息,如野火燎原般蔓延至各樓面。

  台北參石大樓裡,大大小小一百個部門,全部職工加起來,少說也有上千名,大家咸知有個地方叫「天堂度假中心」,但是104、105這幾個號碼怎麼撥、怎麼問,就是探不出這家度假中心的電話號碼,累得查號台的小姐們一聽到這家中心的名字,都出自本能地反射回答:「對不起,沒登記。」

  ※※※

  「羅小姐,幫我一個忙好嗎?」會計小姐朱雨華走近羅敷的桌面。

  「好啊!什麼事?」羅敷嘴上橫咬一枝鉛筆,雙手不時在鍵盤上飛躍著。

  「我手上有一位員工的薪資表資料不全,可不可以幫我將資料調來看一看?真是不好意思,已過了一個月了,現在才來找你問。」

  「沒關係,叫什麼名字?哪個部門的?我查一下。」

  「是個叫李富凱的。」

  羅敷露出訝然的表情,馬上問:「怎麼了?他是我先生,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嗎?」

  「真的?太好了!是這樣的,上個月安經理才親自將他的個人資料交給我們,要我們幫他製作薪水單,但是他沒有身份證字號,所以我遲至今日未替他加入勞工保險。」

  「哦!」羅敷會心一笑。「他是瑞士華僑,身份證最近才申請出來。我幫你問問,再告訴你。」

  「如果可以的話,真是太好了!但是……我還是有個問題沒解決。他銀行的戶名,和你給我的羅馬拼音的名字有很大的出入。我試了兩次,都無法將他這個月的薪水匯進他的戶頭,而他又沒來領薪水,好像一點都不愁錢似的。」

  「他的名字是叫李富凱啊!富強的富,凱旋的凱,fui-kailee。」羅敷皺起眉,心想他這兩個半月不知是怎麼過日子的。

  「可是銀行裡理來電告訴我,帳號是沒錯,但戶名有些出入,所以對方往來銀行拒絕受匯。辦事員還好心的將他的英文名字抄給我。」朱雨華遞了一張紙條給她。

  羅敷接下那小紙片,瞟了一眼,便愣住了。

  frankf·k·lee「你確定是這個名字?」她取下鉛筆,拿它比了比小紙片,重複問一遍。

  「沒有錯!乾脆叫你先生轉回國內銀行開戶好了,每一次匯他的薪水都會出問題。」朱雨華發著牢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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