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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關雅    


  話至此,丁璦玫坦率地迎視他犀利的目光,接觸到他既震驚又錯愕的表情後,露出一個無可奈何的微笑,繼續道:「就因為我曾騙他你有對我吐露愛意,為了不讓我得到你外,他也要我這個『情敵』痛苦。所以富榮不是因為嫉妒你才娶我,而是因為他太愛你了,不願見任何女人擁有你;另一方面,他自少年時期就被人灌輸是你奪走他雙親的愛,所以只要是能打擊你和爺爺的事,他也會不擇手段的去做,甚至於要毀掉參石都毫不留情。大家都以為,他是為了不讓爺爺把所有經營管理權委任於你,才會毫不躊躇拉攏我父親和其他董事來排擠你;就這一點,他扮演得很好,連爺爺和我父親這麼精明的人也被瞞騙過去了。」

  李富凱靜坐不語,深吸一口雪茄,久久才吐出話,「你是在暗示我,他是雙重人格病患嗎?」

  璦玫不語,只是靜靜凝視氤氳的煙霧。

  思考良久後,他小有領悟,「很多人說我長得像爸爸,個性卻像媽媽,大概富榮把所有童年的愛與憎、怨與恨都轉到我身上了。我沒想要跟他爭過什麼,不過那也是因為我不用爭就擁有了一切,所以老爸病故後,我也照他的意思,將老爸一手創下的公司回歸參石名下,退居次位。我能做的都做了,唯獨要我以另一種超乎手足的身份去愛他的話,我卻辦不到。」他的眼角熠著一點星光,彷彿天際一抹孤寂的流星,在迷濛的白霧中墜落。

  「所以你早就如道了!?」丁璦玫握住了他的手。

  「移民後回國的那幾年,他只是單純的厭憎我,等到我十八歲那年的暑假結束,可以自由決定去向時,他開始變了,變得婆婆媽媽的,甚至請我別回歐洲念什麼鬼大學,還講了一些愛我的鬼話,當時的我,以為他又在耍鬼計整我,便很嚴厲地批評他:『即使要整人,也不需要裝出一副娘娘腔的樣子。』於是,他又縮了回去,轉成更放蕩不羈的輕慢態度。接下來約六年,我利用專心求學的藉口,沒有回來過。但已慢慢接手公司的他,卻四處派專員跟蹤我、調查我的私生活,只要我有一點明顯喜歡上別的女孩的跡象時,他就百般阻撓、出錢打發人走,弄到最後,我只能隱藏自己的感覺,而他也達成了目的。他不介意我私下的情慾活動,但卻讓我在感情上留白。」

  「我研究所畢業那年,他的走狗在偷拍我的照片時,被我逮個正著,逼問良久後才問出個眉目,於是,我怒騰騰的直奔回國,找他理論。為什麼他要這麼做?他只給我一個理由──女人的愛很不牢靠。六年來,他用錢和談條件的方式買通了不少女人離開我。那時我恍然大悟,當初他跟我坦白的話不是兒戲。除了驚駭莫名外,我的第二種感覺是想吐。」他無助地蜷握有勁的掌。「我當然愛他,他是我哥哥啊!我無法不!他曾是我童年的全部、我的英雄;他走到哪,我就跟他到哪。我──一個典型的跟屁蟲。」

  他平心靜氣道來,不帶有絲毫激動。「我九歲時曾任性、不聽話的跑到新店老家後山腰玩耍,不慎被蛇咬傷腳踝。我哭得不敢動,直喊自己被毒蛇咬到快要死掉了。他連想都沒想,就胡亂照著書上說的方式要用嘴把血吸出來。我告訴他,他有蛀牙,吸了就會死翹翹。他說若沒把我救活,老爸、老媽也會把他打個半死;等到送醫診療後,才知道那蛇根本沒毒,虛驚一場罷了。但是老爸很生氣,大發雷霆的要追究原委。我沒勇氣承認就哭了出來,結果是富榮一肩擔了下來。老爸揮了十次竹籐才饒了富榮,他連一句怨都沒吭。」

  「我為了那次的懦弱之舉,愧疚、不安了好久,直到一個禮拜後,才鼓足勇氣跟父親認錯。老爸沒打我,卻說:『你已經受到教訓了,我揮鞭的時候你也在場,打了你哥哥也等於打了你。認錯是件好事,但若沒及時行動而錯過了時機,有時是無法將已鑄成的錯誤彌補過來的。我打你哥哥,是因為他沒搞清楚情況,不分青紅皂白、不自量力便要救你,如果咬傷你的不是小青蛇而是條青竹絲的話,你們兄弟倆早送命了。他沒做錯,卻袒護你,這不是真勇。我要你們互助、互敬、互愛,而不願見你們互相遮掩對方的過錯。』」

  「我才瞭解,老爸一直都知道富榮是清白的,但還是揍了他。像這種情形,不勝枚舉。我知道富榮也是愛我的,只是他沒法熬過、忘記心靈的空虛,他身旁的人不是為了討好、諂媚他,便是心懷不軌等著看好戲。他愛我,卻也恨我,那是一種矛盾的糾纏心理。」

  「他臨終前我不在他身側,等到他嚥下最後一口氣時,我卻到得太晚了。老媽早我一步到醫院,紅著眼告訴我,富榮唯一的一句話是『原諒我,凱凱!』。」

  「所以你們都沒愛上我,你們是彼此的依戀著對方。」丁璦玫很理智的告訴他。

  「很抱歉,」他懊悔的說:「我以為我那時候是愛著你的,但回想起來,除了迷戀外,也許想藉既成事實,好讓富榮心死。」

  丁璦玫動容地紅了眼。眼前這個英俊的男人曾是那麼驕傲與自滿,但最吸引人的時刻卻是在認錯的這一剎那。儘管他從沒愛上自己,她卻一點都不後悔自己所付出的愛與擔憂,即使注定永遠無法得到回報。愛一個人是沒有理由的,不愛一個人時更是勉強不來的。

  她抽回手,從皮包內拿出一隻信封裝,平放在桌上,順勢推過去。「這是富榮留給我的遺產,我留著只是觸景傷情罷了。」

  他沒伸出手,只是抽著煙,任那信封袋靜躺在桌面上。「你還是留著吧!它們還值不少錢,日後有急用時,你可以拋售應急。」

  她還是搖了頭,不肯收回。

  他皺起眉,隨即想到點子似地舒展眉心,轉身提起西裝外套,拿出一本支票簿,隨手寫了一個數字,橫簽下名後,俐落地撕下那張支票挪過去。「那就收下這張票子。麻煩的是得勞你專程跑一趟這家外國銀行才得兌現。」

  她心焦了。「我不是找你要錢的。更何況,你開出的票價已遠超過股票市價了。我不能收!」

  「請你務必收下,因為你打算平白奉送給我的東西,對我有重大的意義,沒有你那百分之十的參石重機的股權,我很難辦事。你收下款子,即使不做任何投資,放在銀行生點利息都好過日子。」

  「我不能!」

  「就算我拜託你。」

  「真的不能。我好不容易可以跳出這片紙醉金迷的灰網,看見湛藍的晴空,如果再收下你的錢,只會把心情弄得更混亂。平淡也有平淡的好處,你工作不也是如此嗎?只將公司的業績當做目標衝刺,而不以收益多寡為傲。你這個人重情、重義,對利倒是看得淡薄。」

  「你又知道了?」他眉一挑,嘴角微微牽動了一下,不以為然的反問。

  「不用否認了。你若不重情,早就對富榮及爺爺採取報復行動,不可能還願意合併瑞士的公司。你的公司在規模上雖比不上參石,但淨賺率卻超出一倍以上,有人會做這等傻事嗎?你若不重義的話,不會那麼厭惡我的行徑;你對兩位前妻的態度,不明就裡的人還當你是斤斤計較幾分小錢才分期攤給,事實上,你卻是想確保她們一生無慮。」

  「我想是老頭兒跟你發過牢騷了!」他討厭人家探測、分析他的行事動機。

  她但笑不語,巧笑倩兮的模樣吸引了在座其他客人的注目禮。她伸出手將支票挪過來,拿出自己的筆在那張票上動了手腳,改了幾個阿拉伯數字,然後說:「好了,我收下。只是我得把這張支票加框裱起來,以提防將來你貴人多忘事,忘記我曾收下這筆錢。」她再次伸出青蔥玉手握住他的,堅定的說:「我們終於能成為朋友了!知道你肯放開心去愛人,是我這一生最樂觀其成的心願。我曾想過,如果七年前你真的對我說過那三個字的話,說什麼我都會熬到你回國。我們女人心的構造跟你們男人的不太一樣,所以若你真愛上了她,千萬別吝惜對她吐露愛意,因為說愛與認錯一樣,都怕遲。」她站起身子,拿起帳單,轉身走向櫃檯。

  愛!

  是嗎?他端坐原位,交臂環抱胸前,嘴上叼著煙,重吁口氣將掉落在眉心的一撮劉海往上吹,反覆思索、玩味丁璦玫的話。

  他愛上羅數了嗎?他以為他只是特別關心她罷了!想跟她共度餘生,因為有她在身旁,生活不再是一堆充滿數據、曲線、業績報表的日子,甚至連跟她鬥嘴,都為他庸庸碌碌的歲月注入一股活力。羅敷就像一把細緻的鋤頭,翻動了他心中那畝荒涼、龜裂的田。就不是璦玫的那番話,他要耗費多少時間才會看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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