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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關雅 一哀愁,二喜樂。三女娃,四男孩。五滾銀,六帶金。七是為著一個秘密,永遠不能說。 古時鄉民相信鵲是告知運氣的代言人。看見孤零零的一隻鵲時,便認為有哀的事要發生了;若見成雙成對時,就有歡樂的事。婦人懷孕見到三隻喜鵲表示要生鳳女,四隻則是龍子。看到五隻會招銀,六隻則是更值錢的金子。若是幸運點能見到七隻以上在一堆時,就得趕快許下一個心願,一輩子都不能說出來,否則不靈驗。 我穿上雨衣,換了雙高筒皮靴後才跳出車外,人跳步走向樹林深處,驟然而下的雨滴令我緊抓雨帽,舉步維艱地踩著爛泥巴朝鹿園走去,一直到走近河畔邊才停住腳步。看著河內的水,因多雨而高慷,急湍般似的奔流而去:河對岸還是一大片如茵的草坪,草坪上一個一個凹陷下去的馬蹄印告訴我,這是個騎馬場。我懷疑在這種天氣下還會有人出來騎馬散步。 潘華大宅是傍著高聳直立的坡地而建,若從平面角度往上仰視,狀似巍峨,彎延著環山坡道直走而上至大門時,才會發現它其實是個可愛的龐然巨人。建築物是呈口字型的三層大廈,左右翼樓房突兀,其正門前是個整理得井然有序的景觀花園,其中有個圓型水池,裡面連半條魚都沒,只有一個小美人魚雕像獨坐正中央,千執一個小小七絃琴,輕撫著無聲無韻的悲歌。 我買了張票,尾隨其他的遊客排隊人屋,我們被領進雙重厚重的鋼製雕花大門後,在正廳前停佇良久。這幢華廈光是前廊就有十來尊雕像,天花板亦是美輪美奐,各式各樣的珍禽花卉的圖案被繡在掛毯上。一抬頭,一俯地,滿眼儘是奇觀。 目前沒有解說員在旁,我們得以自由地循著指標參觀,一樓有吸收太陽精華的日光室、餐廳、休閒廳、正廳、舞廳,甚至連廚房及浴室皆開放參觀。我們爬上鋪著大紅地毯的寬敞樓梯,經過二樓的畫廊、男女主臥房、育嬰房,及西廂的數十間客房。而東翼的所有房間皆被劃為私人用地,遊客止步。 他應該是住在東翼,但就不知道是哪一間。 上三樓時,書房也是用紅煉圍繞起來,但圖書室卻是開放的,它的規模恢弘,藏書之豐,可媲美一間小型的私立圖書館。高級古書架上的精裝手抄本依年代排開,從十五世紀一直到十八世紀羅布四壁,最後才是十九、二十世紀版的現代書籍,從星象、歷史、自然、建築、音樂、文學、藝術、運動等書,應有盡有。 每兩個書架之間放置了一張兩公尺長、一公尺寬的長桌與四張浮雕桃花心木椅,四壁窗戶業已封死,牆角四處蹲踞著特殊的暖氣設備,以防空氣溢進,便受潮腐朽。 圖書室尾端有一張特大號的橢圓桃心木會議桌,二十張椅子排開環繞著桌子,兩旁則是折疊起來豎直的屏風。看樣子主人時常將這裡利用做會議室。 大會議桌後側有個大壁爐,其兩側是緊閉深鎖的木製門。我猜想著門的方位,大膽假設這兩扇厚重的門應該裡直通嘉伯的書房裡這個臆想令我驚慌,但我還是沒有裡氣嘗試,於是把注意力放在書上。 我在圖書室足足逗留有兩個小時之久,有位穿著傳統燕尾服的侍僕便請我到休閒室小坐,說是人宅主人命人準備茶點以招待訪客。我想他可能會出現,便急奔而下。 當我再次踏入休閒室時,發現裡面已門庭若市,有人側坐沙發、有人坐在突出的窗台上,有些人站著話家常,有些人則放眼瀏覽室內的陳設。右側靠牆邊,擺了一個長桌,上面放置好幾個大銀盤,內盛威爾斯小餅乾及奶油酥餅,還有一大壺奶茶,任君取用。旅客對這項安排及招待都顯得相當意外,又備感窩心,認為大宅主人非常體帖遠到的旅客。 我失望地瞄了手錶,已過四點半,心知他是不會出清b了!天色漸暗,若再不走,可能又要迷路。我放下了餐盤,便朝出口走去,知道此行是無功而返了。 接下來的兩周,情況依舊,這樣的奔波既傷神又耗時間。 第三周的星期六,我又來到潘華宅邸前:與平日不同的是,陰濕的氣候居然轉晴了,也有人開始在河畔邊騎馬,整塊土地頓時春意盎然。 當然我還是沒碰上那個折騰我的人。其實宅內除了解說員外,其他人皆是潘華的舊僕役。他們維持大宅內外的清潔與綠意,使這幢華屋不流於冰冷陰森,脫離一般歷史館給人的嚴肅氣氛。 由於適逢週末,人潮漸多,我在附近的山坡地走動。我站在小溪畔回望紅磚大宅,仰望東翼的一間寢室,落地窗的簾幕厚重,教人無法透視。 那應該是他的房間吧! 朝小河畔踱步而去,我坐在一棵樹根粗厚的榕樹幹上,看著眼前蒼鬱的草坪。 此時此刻,寧謐異常,一直快到三點時遠處才傳來馬蹄聲。我下意識地往邊旁的樹叢縮,一陣刺痛劃過我的臉,定眼一瞧,我竟躲進了一叢玫瑰荊棘中。我摸了摸沾有血跡的面頰,馬上離開惱人的叢枝間躲到另一側。 這時有一名騎士闖人我的視野,他全身漆黑的裝扮,教我無法辨識出他的容貌。但是他在馬背上從容的坐姿及寬闊的肩頭令我沒來由的心悸。 我終於看見他了! 我心喜若狂,強抑跳過河追上去的衝動。我注視著他發出一短吆喝聲後,就起韁策馬奔馳的英姿。但是隨即傳來一串銀鈴般的笑聲令我為之一愣,喜悅之心頓時煙消雲散。 有位身著紅色騎裝的嬌小人影竄進了琲熔援部A一陣風起,吹落了小號騎士頭頂的帽子,露出了一頭又濃又密的金髮。那女孩言笑晏晏的模樣吸引住男騎士的全部注意力,他騎著馬彎下身子快手撈起了那頂帽子後,再慢慢騎到她身旁,為她戴好帽子。 我靜坐著,注視他們足足有十分鐘之久,才縮著身子離開溪畔。 又酸又苦的汁液充塞我的血管,盈滿著我全身的細胞,直達腦際: 我應該放棄這個愚不可及的計劃成全他們才是,但是一想到自己已跑了這麼多回,嘗盡相思之苦,沒見到他實在不甘心。 下定決心後,我小跑步進人了宅邸,直上三樓,一心期望沒人注意到我詭譎的行徑。 當一個侍僕端著個大花瓶跟我擦肩而過時,我旋過身假意看著走廊的吊燈,等他一消失,我便躡手躡腳的沿著扶手上樓。 下一秒,我已在圖書室與書房之間的走廊上猶豫。這時遊客皆已集中在圖書室,於是我便朝書房走去,站在門前,良久才伸出手鬆開圍煉,跨前一步,使盡全力推開厚重的木門。 一人內,看見的便是光可鑒人的落地窗,厚重地毯吃掉了我的腳步聲。壁爐內餘燼微溫,整個書房裡的擺設非常的男性化。 我走近檀木書桌前大致瞄了一下,偌大的桌面,除了右桌角上躺著一本有關牧草的書外,沒有任何文件顯示出辦公過的跡象。但是有樣柬西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是一張架在電話旁的相框,框內是個很可愛美麗的金髮女孩的照片,上面還有署名致吾愛,蕾秋贈。 彷彿被湯著手似的,我把照片迅速地放回原位。有樣子,他滿重視她。我下意識地想找著自己的照片,後來終於找到了答案當然沒有。 我躲在窗簾後面向外瞧,窗外的風景正是珊汶河畔,此時草地上已人影無琮,又恢復成幽渺的空曠。 我直覺地認為書房的正下方一定是他的臥房,因為這兩處應是唯一可將珊汶河畔一覽無遺的房間。我拉回視野,低頭俯瞰,目視著那個叫蕾秋的女孩緊攀著他的頸項,兩人親密的走近這幢宅邸。 矯健的步履卻略帶著懶散的氣質,他不改昔日的風釆緊扣住我的眸子,教我無法移開目光。 他微鬈濃密的短髮,像是被太陽照得發亮的黑檀木。左半邊俊逸的臉如同畫師夢寐以求的希臘雕像,紅疤滿面的右側臉頰卻突顯了白森森的襟領。他的輪廓依然堅毅,沒有因灼傷而扭曲了線條,黑眉與眸子依然高貴。 我癡癡地凝望著他,直到他似乎感覺到有人偷窺的目光,便左顧右昐,最後才不安地抬起頭,目光朝我站的地方投射過來。 才接觸到一抹藍光,我便急閃後退,帖在窗簾上深吸一口氣。 佇立在原地良久,我舉步維簍d地走到門前,拉開厚重的門,但一陣急促的聲音,令我倏地關上門,驚慌失措地有如一隻無頭蒼蠅。急忙中,我才想起了通往圖書室的門,我再狂奔至右邊的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