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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關關    


  晉歡驚惶的表情一點也不像在騙人,淨齊也十分明白晉歡不是個會裝假作戲的人,當下不開口,也不敢有動作。

  「你不要動,聽見沒有?」晉歡嚷著,手在地上摸了根樹枝,深吸了一口大氣,看準蜘蛛用力一揮!

  「你看,在那邊!」晉歡跳起來,手握著樹枝指著樹叢。「還在跑!好恐怖哦!」

  淨齊順著她的手指看過去,果然一隻黑絨絨的大蜘蛛倏地爬上樹幹,他連忙跳離那棵樹,做了個駭然的表情。

  「你救了我呢。」他作勢拍拍胸口,驚魂甫定的樣子,感動似深深望著她,誇張地認真說:「真想親你。」

  「見……」晉歡本來要罵的是「見你個大頭鬼!」然而一個字都還沒罵完,就讓淨齊給打斷。

  「別吵,」他突然伸出手,把晉歡的注意力帶向遠方的天空。「你看,流星。還不趕快許願?」

  暗沉沉的天幕上,果真閃過了幾道劃過的光芒,是流星,但雲層太厚,擋掉了不少,美中不足。

  「斷斷續續的,沒頭沒尾巴,也可以許願嗎?」晉歡失望而遺憾地望向天空。

  「別講得這麼刻薄,至少人家也是流星好不好。」他幽默地催促道:「有願望趕快許吧。」

  也對。橫豎還是看得見的流星呵。晉歡閉起眼睛,認真地許下心願:但願她能找到一個真心愛她的人,幸福地陪她度過以後的日子;還有,她能留下雜誌社,保住她的工作。

  一張開眼,她就看見淨齊晶晶亮亮的眸子漾著笑意看著她。

  「許了什麼心願?」

  「你猜也猜得到。」晉歡不肯明說。

  他玩笑地挑了挑眉,「希望能趕快嫁給我?」

  晉歡已經沒什麼力氣再罵人了。「你的嘴從來都吐不出一句正經話嗎?」

  他的口吻十分正經:「不這樣,你怎麼會常常笑呢?」

  晉歡終於發現,要淨齊不開她玩笑不逗弄她,那好像一點也不可能。

  她無意間瞥了眼自己的手腕,發現腕上空空的,這才想起手錶在牛仔褲口袋裡。

  她連忙取出一看,發現已經過了午夜,她驚訝於自己竟跟他和了這麼長的時間。

  她毫不考慮地要求:「送我回家吧,太晚了。」

  淨齊聽從她的要求帶她回車上,在閃爍不定的流星雨之下把她送回家門口。晉歡下了車,關上車門,乾脆地說:「你把車開回去吧。」

  他卻扭下鑰匙,下了車,將鑰匙往她身上一拋。「那你明天要用車怎麼辦?」

  晉歡伸手接住鑰匙,不由得蹙起雙眉,「那你現在怎麼回家?」

  「笨,我可以坐計程車。」他瀟灑地對她一笑,就轉身走了。

  也對。晉歡望著他走遠,再一次感受到他的體貼。

  望著他高大帥勁的身影漸漸在她眼前消失,那足以控制她心跳的身影,她下意識雙手撫上了雙頰,那兒熱熱的。

  她今晚到底在做什麼呢?她問自己。她不應該理淨齊,不應該跟他在一起;每個人,包括淨齊的老爸,都警告過她淨齊是個危險分子,更何況,她跟韓諱才剛有機會開始。

  她在幹什麼?

  她想了好久,才終於甩了甩頭,歎口氣,帶著無法回答的疑問,緩步走回家。

  第四章

  才只隔天,黛榕就知道晉歡陪淨齊去過生日的事了。因為隔天一早,黛榕打電話來質問晉歡:「你昨天打完拳跑哪去了?電話沒人接!」

  因為電話放在車上忘了帶下去,而那片草地也不可能有電話,所以就……

  「我一直打電話給你都找不到你,你到底去哪了?」黛榕又吼。

  晉歡不擅說謊,只好對黛榕說了實話。

  「陪他去過生日?!」黛榕立刻驚天動地嚷了起來:「你的腦子在想什麼啊!」

  晉歡的聲音被黛榕的氣焰壓得低低的,「也是想說,可以順便利用機會勸他回去接程先生的事業……」

  「只是這樣而已?」黛榕懷疑地追問。

  一句再簡單不過的問題卻把晉歡給問倒了。真的是這樣?晉歡也覺得這似乎只是個用來說服自己的理由罷了。

  她不能否認,淨齊對她有著強烈的吸引力,雖然她的理智一直要自己離他遠點,但糟的是,理智不一定隨時都戰勝得了感情。

  晉歡不回話,黛榕也猜出了一些端倪。她傷腦筋地:「不是跟你說過?他這種在戀愛堆裡翻滾不知幾年的情場老手,根本就是你這種女人的地獄。」

  「可是……」晉歡終於很委屈地說:「他剛好就是最能令我著迷的那種典型。瀟灑不羈、聰明幽默、帶點玩世不恭……」她不由得想起那雙似笑非笑的眼,瞅著她的時候,足以令她心跳停止——

  「我說你啊,對愛情真是夠沒細胞的。」黛榕大大數落她。「嚮往一個安定的愛情結果、婚姻,卻每次都把感情投注在不正確的對象身上。」

  「我哪有每次!」晉歡不平地自辯。

  「哪沒有?!」黛榕不留情地翻舊賬:「大學時的那個吉他手呢?」

  一提到那男孩,晉歡立刻就被打敗了。那是晉歡到目前為止唯一的一次戀曲,男孩是學校裡一個搖滾樂團的吉他手,瘦瘦高高的個子,一頭比女生還漂亮的長髮,深刻的五官,又酷又帥,只要他往台上一站,立刻台下所有女生都為之尖叫瘋狂。

  晉歡當時也是台下尖叫的女生之一。後來吉他手追她,晉歡經過一番波折,打敗許多競爭者,終於得以和他手牽手出雙入對;只不過晉歡有天忽然發現,她雖然打敗許多他的崇拜者,卻有更多迷他的女生如海浪綿延不絕地撲來,而這位俊男,被許多女生搶慣了,也絲毫不覺得需要珍惜晉歡,因為晉歡只是他女友歷史上的其中之一——

  「想起來了吧?那時被背叛的滋味如何?」

  黛榕的聲音將晉歡從往事中拉回眼前。那種愛情破滅的經驗,當然不好受。但她仍是歎了聲:「我總覺得,愛情應該要轟轟烈烈的,帶點瘋狂、完全意外,不能用常理去判斷,每一個記憶與過程,都值得回味一輩子。」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每個人的價值觀不同。」黛榕誇張而嘲諷地:「難道一定要在沙灘上奔跑、在大雨中追逐,然後最後痛得死去活來的那種愛情,才叫值得回憶?你是活在現實,不是活在小說裡。」

  晉歡默然了。黛榕不只口才好,更重要的是,她說的話都有理,教她怎麼反駁?

  「聽我的準沒錯,別浪費時間在程淨齊那種男人身上了。」黛榕語重心長地:「吻對了青蛙,就會找到王子;吻成癩蛤蟆,你什麼也找不到。」

  簡單的幾句話,卻如同當頭棒喝,狠狠敲了晉歡一棍。沒錯,她已經二十六了,她是那麼想找個好男人攜手過下半輩子,但就連她自己都明白,淨齊絕對不在會對女人承諾永遠的那種好男人之列。

  她感歎而佩服地:「黛榕,你這些話可以編進戀愛佳言錄了呢。」

  黛榕得意地咯咯笑。語鋒一轉:「說到王子,你下午是不是約了韓諱?」

  「是啊,要去他的麵包坊採訪他,」晉歡微訝,「你怎麼知道?」

  「上次遇到他,他說的。」黛榕的口氣忽然變得曖昧:「喂,韓諱對你印象很好呢。」

  「你怎麼知道?」晉歡似乎只剩下這句台詞。

  「他說的呀。」黛榕笑道:「他覺得你很可愛、自然、開朗,雖然有點粗線條,但很率真。」

  晉歡怔了怔。「他連這些都跟你講?」

  「沒什麼啊。」黛榕無所謂地說:「我跟他其實很談得來的,常常講很多事。」

  是應該無所謂的。黛榕認識韓諱在晉歡之前,跟他如此熟悉,也不是件多奇怪的事,但晉歡總覺得哪裡不對……可要她明白地說出什麼地方不對,這又不是晉歡的靈敏度足夠的了。

  她搖了搖頭,揮去這些古怪的雜思,聽見黛榕在說:「嘿,我今天放假耶,不然我跟你去麵包坊好了。」

  「放假怎麼不去約會?」晉歡直覺問。

  黛榕悶悶地:「歐陽去大陸了。」

  「又去大陸?」晉歡記得上星期才聽黛榕說歐陽人在大陸,怎麼現在又去大陸了?

  黛榕也無可奈何。「他的工廠全移過去了,台灣只剩一個小小的總公司,一個月有一個星期能留在台北就很偷笑了。」

  晉歡關心地:「聚少離多,那你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看著辦吧。」

  黛榕的聲音中有股難得的悵然,連晉歡這個做朋友的聽了都不忍,她建議:「那你下午跟我一起去,採訪完,我們還可以去逛逛。」

  電話那頭安靜了兩秒,像是黛榕正在考慮,半晌她才開口:「還是不要吧。你跟韓諱約會,我去當什麼電燈泡。」

  「什麼約會!」晉歡失笑,「又不是只有我一個人,還有我們公司的編輯,也有攝影師去照相,完全是工作。」

  黛榕又沉默了一會,彷彿還在掙扎,然而最後她說出口的答案仍是:「算了,你們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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