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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關關 莎妍麗的眼眸瞅著聞,從她眼中流露出的真情絕不是假,但她仍慨然道:「我說過,不管我在外面認識什麼人,我對你的愛從來沒有變過,你為什麼總是不懂?」 一旁默不作聲的頤頤,在聽見這些話時顯然了。這難道就是聞與莎之間的愛情模式?但愛情不都是自私難以分享的?否則天底下就不會有那麼多失戀故事了。 聞僵冷的眼眸緊迫逼人:「我從來沒有認同過你這種謬論。」 莎深吸一口氣,那個性化的臉緊繃著,顯得稜角多了。是氣怒還是失望?她低歎:「聞,舊事又重演了。你要我走?」 糟就糟在這,聞從來不想讓莎走。但一次又一次,他們總有相同的缺憾結局,永遠他的付出都只是虛空。新愁舊恨,他的舊傷口似乎一一在他身上裂開,一條條細細的割傷都開始流血……聞再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朝莎吼:「為什麼你永遠不明白我要的是什麼?」 莎冷清低笑:「你又何嘗懂過我?」 聞有幾秒鐘的茫然,半晌,卻唐突地爆出一陣狂笑,這笑聲聽來如此忿怒而可怕,頓時戛然而止,他強迫自己把視線從莎身上移開,冷絕地重重吐出兩個字:「你走。」 「我也沒辦法留下來了。」莎更冷,已經拿起了她的皮包。 「幫個忙,」聞強自冷漠地哼,忿怒顯然在燒灼著他,他費力地在控制自己的驕傲:「下次寂寞的時候,不要再回來找我!」 莎拎起皮包,什麼也不帶,正穿回她的高跟鞋,她安靜地回頂一句:「你可以不要留我。」 莎沉靜無波的話,卻有著極大的殺傷力,聞一愣,整個人都像是崩潰了。 再強自維持的驕傲也沒有用,再裝著冷漠也是徒然。他重重吸氣,眼神變得狂亂而難以控制,青筋在他額上跳動,他的手握緊拳,指節因握力過度而泛白,意味著強烈壓抑之後的風暴。 怎麼?他要挨莎?不會吧?頤頤緊張地往前跨了一步,想阻止他,然而「砰」的一聲爆聲,聞的拳沒揮上莎,卻重重擊上身邊的隔間玻璃。 整片玻璃應聲而碎,玻璃碎片直切進他的手部肌肉,鮮紅的血液霎時從指縫中滴溘出來,在地上留下觸目驚心的血痕。 「天哪!你在幹什麼?為什麼要這樣?」頤頤驚喊,本能地衝上前去,抬起他的手臂,被那血肉模糊的掌背嚇呆了,她緊張地轉頭求助那罪魁禍首:「塗小姐!」 莎站在門口,似乎也被他這形同自虐的發洩方式駭住,但對這種發洩方式,她不欣賞也不贊同,就像她跟他在其他許多地方永遠無法取得共識一樣。 為什麼她跟聞之間就只有愛,而沒有其他? 莎抽氣長歎,知道聞的手不礙事,她就算留下來,對聞跟她又有什麼幫助? 咬咬牙,莎狠下心來,毅然決然還是走出了屋子。 走了?頤頤好訝異,怎麼就這樣走了?而聞除了訝異則更多了分絕望,他自暴自棄地從頤頤手中抽出手臂,寒著臉說:「別管它,死不了的。」 「這很嚴重的!你看見沒有?手背上還有玻璃屑,」頤頤又把他的手抓回來,急急嚷著:「不行,你要去醫院……」 「我不去醫院!」聞再度煩躁地推開頤頤,似乎把氣都出在頤頤身上,嚴厲地對著她吼道:「你別管我!」 莫名其妙挨罵,頤頤心中好委屈,可是聞的手傷成這樣,教她不管扭頭就走根本就是萬萬不可能。她強按下心裡的難堪:「好,不去醫院,那我幫你上藥消毒。」 好不容易哄得聞在沙發上坐下,她立刻衝進浴室,翻著櫃子裡的醫藥箱。醫藥箱,醫藥箱,你在哪裡? 頤頤急著在櫃裡一陣亂找,心裡卻委屈地直罵自己,賤,真是犯賤。人家受傷又不是因為你,你還得當他的受氣包挨罵,可是你在這做什麼?找醫藥箱幫他上藥!這不是賤是什麼? 找到了!頤頤抱起醫藥箱轉身又往客廳奔,算了,賤就賤吧,她只知道現在是聞最糟最脆弱的時刻,她絕對無法在這時候棄他而去。 那只優雅的手,現在光剩下血跡斑斑。聞像是剛才面對莎已經用盡了元氣,整個人像被抽掉支架一樣乏力地癱在椅上,任憑那只垂著的手,滴血染地。 他不感覺疼嗎?頤頤閉了閉眼,心裡都替他痛得掉淚,努力強迫自己忽略那可怕的鮮血淋漓,蹲在他面前,小心地處理起那些傷口。 尖銳切口割破的傷,嵌入肌肉的玻璃碎片,頤頤細心地用鑷子夾出,消毒,可是憂心仍使得她喃喃嘖念:「不行,這樣還是可能會發炎,一定得上醫院……」 頤頤的嘖嘖叼念似乎又惹煩了聞,受傷的手煩躁一揮:「叫你不要管它了,你聽不見?!」 頤頤一慌,心慌地想補救,討好地急急又安撫:「好,等你想去再去好了。」 愛使頤頤變得卑微,忘了計較,對聞的關心壓過了其它,她只想盡快處理好他的傷口,別讓傷勢更重。 聞也許心傷痛欲絕,但他不至於殘酷。頤頤何辜?何苦在這當他的受氣筒,又卑屈地蹲在他面前,小心翼翼捧著他那只衝動愚行之下受傷的手,像修護一件最珍貴的藝術品一樣,細細綴補? 那一剎那,聞有種奇異的感覺,之前莎的風風雨雨恍若是夢,眼前頤頤無求的付出才是真實,他的情緒靜了。 頤頤,這個曾讓多少男人捧在手心上的女人,對多少男人都視如蔽屣的女人,一腔柔情卻只惟獨對他,他何其有幸? 「我跟莎的狀況,就是這樣了。」聞歎了口氣。是莎給的刺激太深,或者是頤頤的溫柔?聞像是有種想找個人好好傾訴的意念,不吐不快。 頤頤細心替聞的手裡上繃帶,默默不言語,只是就地坐了下來。 「我跟莎從中學就認識,因為是最初,所以最深刻,也最難割捨。我們一起念大學,一起出國留學,一起在國外工作。我們有過太多誓言,太多美麗的盟約,但這些都鎖不住她,她的心永遠定不下來。」 莎對於異性,總有太多的選擇機會。聞要的只是一個長久而忠誠的關係,但莎總在發現新鮮對像時,離他而去。然而每當她被人甩了,或是甩了別人,就會回來找他。 每一回當聞受傷,他都告訴自己下一次絕對不再當愛情的傻子,但當莎又帶著一顆需要憐惜的心回來找他,那雙強自堅強,卻掩不住倦累與幻滅的泫然眸子,總令他才咬牙切齒痛下決心的絕情再度付之泡滅,只伸出雙臂,提供她溫暖而又牢靠的臂彎與胸膛。 「她的行為,讓我家人很不諒解,我也終於受不了,兩年前,我們在美國協議離婚,但協議書交到她手上,她竟又不肯簽字。」他淒清的笑更像是嘲弄。「就這樣,我家人都當我已經跟她離婚,我也沒說破,留下一個爛攤子。」 他也許有完美的事業,但感情生活卻是一團糟;他怨她,卻又忘不了她,這讓他根本難以接受任何一個其他的女人……包括頤頤。 「其實,」他苦笑,更譏諷地削自己:「這次她回來,我早猜到一定會有這樣的結果,但我似乎遮住自己的眼睛,不讓自己去相信……」 頤頤低歎。情關難過,如果人人都能過,愛情肯定也不再值錢。 「不過這是我們吵得最簡單的一次,乾乾脆脆不拖泥帶水,幾分鐘就結束了,這樣說來,我也算是有進步了吧。」他殘忍地自嘲著。「我在她身上已經失掉了太多東西,時間、金錢、愛情……我現在只想找回一樣,自尊。」 故事結束了嗎?這絕對不是頤頤想聽的故事。情至如此,充滿了太多無奈,頤頤不禁要問,這回真的能是一個結束?或者仍只是循環中的一部分? 她憐憫為情所困的聞,更憐憫心甘情願為聞所困的自己,淚水不聽使喚地充滿眼眶,隨之滾落。 聞意外怔視她:「你哭了?」 頤頤速速抬起手來抹淚,遮掩著。「沒什麼。」 聞若有感觸地直視她良久,半晌歎道:「頤頤,你真是個好女孩。」 低吟沉靜的口吻,像是發自內心,頤頤不由得抬起頭,那一剎那,她發誓她看見一絲感情浮動掠過聞的眼…… 聞的手蓋上頤頤的,握了握,由衷道:「謝謝。」 頤頤唇線微彎,搖搖頭,只是用另一隻手再疊在聞的手上,用雙手覆著聞的手。 聞閉了閉眼睛,剛才總覺沒來由地冷,像是冷徹心扉,而頤頤手上輕微的溫度,卻像是某種久違了的溫暖,令人安心的,一種踏實的感覺,把他從莎的無止境飄蕩中,拉回地面,找到一個得以站立的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