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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關關    


  "為什麼?"

  "不曉得耶,"貝凝傷腦筋地,"後來就沒消息了,聽說他到美國去念藝術管理的樣子。"

  柏毓猛然一驚,血液幾乎倒流。藝術管理?當年他大學剛畢業時曾許過志願,如果沒考上律師執照,他就不干律師了,到美國重頭來過,去念藝術棗

  有這麼巧合的事?!

  會是那個狗屁大師的話真的成了真?

  他的心霎時沉入谷底,再也回復不了了。難道他愛上貝凝並非因為對她感覺特別,而是因為那男人的喜好與愛戀留給了他,才導至他現在對貝凝的無法自拔?

  "你很怪耶,怎麼突然問我這些?"他聽見貝凝在問。

  "沒什麼,只是忽然想到。"他勉強地敷衍過去,一點也不像個高段的律師。

  所幸貝凝思想單純,柏毓說什麼她就信了。她並不想懷疑他。

  於是一路沉默,伴著柏毓糾纏難解的心結,到了事務所。

  除了與嫻嫻有過一面之緣,貝凝並不認識事務所裡的任何人。然而僅認識嫻嫻卻也已經足夠,因為嫻嫻是如此地熱心而活躍,她熱絡地招呼著貝凝,於是柏毓得以暫時脫離貝凝,繼續煩惱地苦思不解。

  愈來愈多的不確定,就像一個結,死死地纏住柏毓不放。短短半個小時,柏毓已經幹掉了三杯白酒。

  他正準備去拿第四杯,猛回頭,居然看見菱謦就在他背後。

  "你怎麼在這?!"柏毓直覺菱謦會鬧事,他絲毫不掩飾他的不悅,"我不記得我邀請了你。"

  "你沒請我,別人可以請我啊!"菱謦得意洋洋地,"你以為這家事務所我只認識你一個人啊?"

  "好吧,你愛來就來,別胡鬧就行了。"柏毓已經一個頭兩個大了,舉起杯子再灌杯酒。

  "為什麼我會胡鬧?哎喲棗口"菱謦拉長了音,臉色也愈來愈難看,因為她看見不遠處嫻嫻跟貝凝正有說有笑地聊天。"你怎麼把清粥小菜也帶來了?你這個大笨蛋!你忘了詛咒的事?"

  "沒忘。"柏毓咕噥著。他最恨的就是沒辦法忘掉這些,如果可以忘掉,他現在可就輕鬆了。

  "你沒告訴她?你沒問她?你這個白癡,受人控制了還不知道!"菱謦聲音愈揚愈高,脾氣愈來愈不糟,終於爆發出來。她三寸高跟鞋鞋跟狠狠往柏毓腳上一跺。"你去死好了!"

  "啊棗"柏毓就算不去死,也被菱謦踩得痛死。他疼得大喊一聲,這聲音引來了貝凝的目光,她緊張地立刻扔下嫻嫻,趕到柏毓身邊。

  "你怎麼了?"貝凝極心疼地扶著他,"沒事吧?撞到桌腳了?"

  "沒事。"柏毓做了好幾個深呼吸,才艱難地吐出這句。他騰出一隻眼睛去瞪菱謦,卻發現菱謦的注意力早轉移到了貝凝身上。

  情敵相見,分外眼紅。菱謦話中有話地譏諷冷笑。"我看你今天玩得很開心啊,嗯?"

  貝凝並不懂她的意思,只好臉上保持個勉強的笑。柏毓怕菱謦鬧場,忙斥她:"你少囉嗦行不行?去那邊找你的朋友吧。"

  說罷,柏毓甚至動起手來,想把菱謦拉走。可是菱謦豈是那麼容易打發的?她腳跟一跺,不偏不倚又落在柏毓的腳背上。柏毓抱著腳齜牙咧嘴的,菱謦則趁這時轉頭面對貝凝,嫉妒與怒氣讓她語氣尖酸刻薄:"你少站在這裡自以為是柏毓的女朋友,你以為他是真心愛你呀?呸!對你這種貨色,他以前根本不屑一 顧,怎麼可能會為你著迷?"

  貝凝一怔,臉上是明顯的失措與無計可施。她尚不知道詛咒的事,只單純以為菱謦失掉了柏毓,所以才會如此尖刻。但這種情敵對峙的場面她實在沒經歷過,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只好可憐兮兮地站在那。

  看到這種景象,任何人都會同情弱小而轉向貝凝那邊的。柏毓雖然很想瞭解事實,但他也不忍心貝凝挨罵,他忍著腳痛斥喝菱謦:"你閉嘴行不行?你再多說一句,我就把你扔出去!"

  "你扔啊!"菱謦這下更火了。這樣對她,別怪她口不擇言。"你還沒告訴她?你要是沒被那老太婆詛咒,怎麼可能會喜歡上她?你那天遇見的那個男人,一定是她前男友吧,是不是?"

  "什麼……什麼詛咒?"貝凝聽得又驚奇又慌亂,卻也聽不出個頭緒。

  "菱謦!"如果可能,柏毓真想拿針線把菱謦的嘴縫起來。但此時沒針也沒線,菱謦啼哩嘩啦像倒水一樣地全說了:

  "柏毓第一天見到你的時候,被個死老太婆下了詛咒,把你男朋友跟他的個性換了一換,於是乎,柏毓就愛上你啦!"

  天!貝凝閉了閉眼睛。這麼荒謬的事!不不,貝凝說服自己。不要相信這種沒科學根據的事,這完全沒道理!

  "你……不要編童話故事。"貝凝努力地。

  "我才沒那麼好想像力呢!"菱謦冷哼。"這是一位道行高深的大師親自從柏毓身上算出來的,你這笨蛋,以為我開玩笑?"

  貝凝快昏了。她伸手扶了扶身邊的桌子,才沒軟倒下去。但她仍是不信!她跟柏毓的愛情是他們兩個的事,她信任他,也信任自己,他們的愛情絕不是因為詛咒而來的!

  但問題是……柏毓信不信?

  一想到這,貝凝腦子裡的所有血液都往下沉了。柏毓肯定是信的,否則他剛才何必在車上問她關於韓澤宇的事?原來是這樣,貝凝明白了,柏毓是相信那些詛咒的鬼話的,他很介意。

  貝凝抬起眼眸,求助似地看著柏毓,然而從他灰濛濛的眼瞳中,她只望見不安與迷惑。

  他極懊惱菱謦不挑時候、不挑場合地把什麼都說了,他擔心,也在乎貝凝的感覺。但他更想知道的是,他現在對生活看法的改變和喜好的改善,到底真是單純地因為受了貝凝的影響,或是源於那沒道理的咒詛?

  他愛貝凝到底有幾分真實?還是冥冥中有什麼在影響他?

  如果菱謦不揭開這些,他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去懷疑這些了懷疑他對貝凝的愛,可是現在,他不得不去質疑……是的,他很介意。

  久久等不到柏毓的回應,貝凝失望了。她不知道原來她的愛情如此不禁打擊,一個荒謬至極的理由都足以讓柏毓疑惑。

  這些日子以來,她跟他到底算什麼呢?他們的愛情真的這麼不穩固,難以承受一個小小的地震?

  貝凝傷心透了!她也似乎沒有理由再待在這裡,待在柏毓身邊。

  狠下心來,她再看了柏毓一眼,這一眼包含了傷心、迷亂而震盪,卻又壓抑不住深深的濃情……

  她咬了咬唇,反身頭也不回地衝出去。

  "貝凝!"

  柏毓像是突然從迷思中醒來,本能要去追貝凝,然而菱謦卻硬生生地擋住了他的去路,她氣急敗壞地:"你有毛病啊!還追什麼追?!"

  是啊,還追什麼追?柏毓心痛而酸澀地想,他的腳步陡地停住了。

  他的猶豫、質疑,肯定已經把貝凝傷得體無完膚了,而以他現在的狀態,他絕對沒有辦法對待貝凝如同以往,沒辦法當作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

  既然如此,他拿什麼去追貝凝?

  兩相交戰,卻找不出一個平衡點,也理不出一個令人滿意的結果。他既恨自己,更恨這情況,無端地,他把氣全出在菱謦身上,猛地轉頭,他對她大吼:"你這八婆就不能一分鐘不講話?!"

  菱謦被他罵得呆怔了半晌。柏毓隨手抄起了一瓶威士忌,在眾人鴉雀無聲,好奇而驚訝的注視下走進他的辦公室,"碰"地甩上了房門。

  ☆  ☆  ☆

  "這白癡季柏毓,看我不宰了他!那個什麼爛理由,他居然也相信?!"

  當天晚上在貝凝的小窩居裡,胡妮忿忿地咒起柏毓來。她愛管閒事的個性,使她忿恨的程度絲毫不比貝凝少。

  "算了。"貝凝勉強搖了搖頭,那雙故作堅強、卻掩不住失望與幻滅的泫然眸子,更讓人心疼。

  "豈能這麼容易地就饒了他?!"胡妮不平地嚷。

  "就當我看走眼了。"貝凝從椅墊裡站起來,去給自己倒杯熱水,而神思不寧的結果,是她把大半杯熱水全潑在自己手上了。

  "哎喲!"貝凝本能反應地縮回手來。

  "怎麼了?"胡妮立即衝過來,又關心又譴責地:"傷心也不必虐待自己,一定痛死了!"

  "還好,"貝凝甩甩手。其實那熱水並不太熱。她撫著手,幽幽說:"不會比我的心痛。"

  胡妮難得地閉嘴了。她是知道貝凝的,她這麼不容易愛上人,一旦愛上了,就是全心全意,貝凝的傷心不是她可以體會的。

  用燙痛了的手握著一隻瓷杯,貝凝靜靜地倚在窗前。呆呆垮坐著的她,覺得自己像株繁枝盛開過的曇花,已經可以凋謝了。

  一顆顆淚水往下掉,像融了的冰;窗外夜晚模糊的柔雲,是不是天的心?一片一片,也游離碎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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