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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頁     古玥    


  第一章

  正月裡北方一片寒光生積雪,在這暮雪紛紛下的時候,豪格駕著馬兒高速狂奔,他不怕狂風掃面的刺痛,也不懼馬兒是否會脫蹄。

  等他回到他的肅親王府,下了馬後,不管見到什麼就先拳打腳踢一番,半晌後,所有人躲的躲、跑的跑,就怕遭池魚之殃。

  「格老子的多爾袞!」豪格邊翻桌子邊罵。

  身為他的好朋友,袁德芳不得不提醒他,「你這麼罵,不就罵到你們家的爺爺嗎?」

  豪格停頓了一下,爺爺努爾哈赤是他最敬佩的人,他喜歡他比自己的親爹還要多,所以當然不能不敬。

  「那我罵他媽總行吧!」豪格手臂一揮,就將一根柱子打到屋樑,惹得灰塵紛紛落下。

  袁德芳聳了聳肩,反正他從來沒想要在大清帝國當官,因此用不著擔心會得罪多爾袞。「那就多罵一些吧,如果罵那把已經爛在地底下的死人骨頭能讓你覺得很快樂的話,就多罵一點。」

  豪格見他那麼一副無所謂的模樣,更加火冒三丈的將拳頭掄向他。

  「難道你就不能說些有點建設性的話嗎?」

  跟豪格比起來,袁德芳塊頭雖小了些,但他的功夫一向不錯,打了半天,豪格都碰不到他的衣角。

  至於豪格同父異母的弟弟高塞貝勒,跟豪格的義子富壽,只是忙著將屋子裡殘存的貴重物品搬到外面。

  「別打了,你們兩個!」他們兩人異口同聲的說。

  豪格和袁德芳置若罔聞,依然照打不誤。

  袁德芳這回可是把命給豁出去了,他雖然身手敏捷,可是萬一不幸被豪格的熊掌給掃到,沒死也會丟了半條命,當年努爾哈赤跟皇太極稱他為滿清第一勇士,可不是老王賣瓜,豪格不但跟他爺爺努爾哈赤一樣勇猛,還跟他老爹皇太極一樣聰明。

  不過他知道豪格是絕對不會傷害他的,他此刻只是想發洩情緒而已,因為他的叔父多爾袞以一大堆莫須有罪名罷了他的王位,還罰他錢,簡直太渾蛋了。

  「早跟你說過了,叫你小心多爾袞,你就是不聽。」袁德芳不敢跟豪格硬拚,只以巧妙的身手閃躲。

  豪格的手臂伸得老長,橫掃過袁德芳的耳邊,拳風虎虎。

  「還有,誰教哥哥你做人那麼失敗。」袁德芳又說。

  「我做人哪裡不好了?」

  豪格聽袁德芳老挑他的毛病,更加的惱羞成怒,拳頭打得更重,只見袁德芳又要躲閃,又得說話,真是忙得不可開交。

  「你呀,太驕傲、太自負了,可是又太老實,打打仗當個賣命的英雄可以,但是一到金鑾殿就跟個白癡沒兩樣。」

  豪格突然撒手,又氣又恨又不解的看著袁德芳。

  高塞跟富壽手上還拿著大花瓶,兩人站在門口不知該進還是該退,而袁德芳也不敢說話,因為豪格身上還散發著緊繃的氣息,那種氣勢有如火藥,就怕一觸即發,他們都曾看過豪格怎麼一拳打死一隻熊。

  豪格的胸腔經過幾個大起伏後,漸漸放鬆,退了幾步想要坐在椅子上,卻發現椅子早被他砸爛,他悶悶的踹一腳。

  他這一腳沒什麼力道,袁德芳和高塞、富壽這才終於也跟著放輕鬆。

  「現在我該怎麼辦?」豪格坐到窗台上,望著他的好朋友。

  袁德芳思索著他現在所處的情勢,被去了王位等於被奪走兵權,沒有兵權的將軍就等於是一個沒手沒腳的人。

  「我也不知道。」他歎口氣道。

  豪格臉色沉得像沒底的深潭。

  「阿瑪,還有索尼跟鰲拜呀,他們一向最忠心於你了,只要你一聲令下……」富壽上前一步說道,臉上帶著希冀的光芒。

  袁德芳插嘴,「死得會更快。」

  「又沒打,你怎麼知道輸贏?我們兩黃旗有全滿清最精銳的勇士。」高塞豪氣萬千的說,跟富壽一樣天真。

  這兩人年紀相當,都只有十五、六歲,只要豪格在盛京,他們兩個便成為像蒼蠅一樣揮之不去的小跟班,因為他們實在太崇拜豪格。

  豪格一言不發的看著袁德芳,想聽他的看法。

  「你們不會真的天真到不曉得兩黃旗裡早就有人被多爾袞給收買了吧?還有,難道你們沒想到,萬一你們那兩位伯父臨陣倒戈,怎麼打?」

  高塞皺著眉頭說:「你是說代善跟濟爾哈朗兩位大爺?不可能,他們從不偏袒任何一方。」

  「我們漢人有句俗語說:『牆頭草,隨風倒』。」袁德芳指著豪格,「所以我說你做人很失敗嘛,早該去討好他們了,要不然也不用如此左支右絀。」

  「如果你真的以為他們沒有想當皇帝的私心,那你也很天真。」豪格慢條斯理的說。

  袁德芳怔了一下,然後笑著拍拍他的頭,「原來你這麼聰明,我以前為什麼都沒發現?」

  豪格沒好氣的撥開他的手。

  「大哥,那現在該怎麼辦?」高塞有些驚慌的問。

  豪格沒有回答,只是看著袁德芳。看得他都不免要得意起來,好像就差手上一把羽扇和頭上一團綸巾便可以當諸葛亮。

  高塞轉而問他,「袁大哥?」

  袁德芳不禁又想,若是諸葛亮再世,他會怎麼安排?而終究他不是諸葛亮,於是只能歎氣,「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總之先按兵不動吧,要不然這一打起來,你們就永遠沒有機會踏進長城一步。」

  豪格一抬眉,似笑非笑的看著他,「要是你爹還活在世上聽到你說這種話,你想他會怎麼樣?」

  袁德芳也跟著抬眉,「我爹如果還活著的話,我才不會認識你這個白癡。」

  豪格笑了笑,「要不然你會在哪裡?」

  聳了聳肩,他道:「也許我也會站在牆頭上跟你們對峙;也許回老家忙著傳宗接代。」

  豪格點點頭,又望著窗外凍雲陰霾的天氣,喃喃地背起唐詩,「隱隱飛橋隔野煙,石磯西畔問漁船;桃花盡日隨流水,洞在清溪何處邊?」

  豪格會背唐詩一點也沒讓袁德芳驚奇,他知道豪格從小就跟他父親和祖父熟讀漢文,只不過他比較偏好傳奇小說之類的詩文。

  「小時候在背詩和看傳奇小說的時候,總是不禁想像春風十里揚州路是什麼景象。」豪格若有所思的說。

  忽然一個念頭竄進袁德芳的腦海,他接著道:「春風已度玉門關,要不然咱們去那兒逛逛,反正你現在沒錢、沒地位,留在這裡萬一鰲拜有個什麼蠢動,你叔父就又派到你頭上,那豈不麻煩?」

  豪格想了想,也對,最近他總有種只手難以擎天的無力感,留在盛京就算他不找麻煩,恐怕麻煩也會自個兒找上他。

  ☆  ☆  ☆

  這一年的中原,十三家七十二營的流寇死的死、逃的逃,就只剩下襄陽的李自成,和武昌的張獻忠各據一方稱王。然而那也都是川陝的事,在這正草長鶯飛的江南三月裡,除開橫徵暴斂的貪官污吏不談,日子過得不錯,每個百姓都看得出來,現在的崇禎皇帝比他的哥哥用心。

  「北斗七星高,蒼蒼夜遁逃……」凌蒼蒼坐在牆頭上,向下望望牆角陰暗處,「可是牆頭這麼高,不敢往下跳。」

  這一年的凌蒼蒼剛好滿二十二歲,因為她舅舅陳子隆是夏家為其子孫延聘的教師,於是她便跟舅舅一起住在夏家莊。當然,她舅舅的學問修養絕對沒話說,在蘇州可是出了名的。

  凌蒼蒼今年還沒嫁人,不過並不是因為她長得太醜沒人要,相反的,她長得很漂亮,冰肌玉骨閉月羞花;也不是夏家莊老爺、夫人沒人性,把她當成下人使喚,以至於誤了她的婚事,事實上正好相反,在她十七歲那年,夏家幫她找到一個青年才俊,而且還打算把她當成自家的小姐一樣,要把婚禮辦得熱熱鬧鬧。

  可是在下聘那天,未婚夫便被一些流寇給害死在路上。她這寡婦當得冤枉,但是更冤枉的還在後頭——說她命裡注定克父又剋夫,還帶克子的傳言不徑而走。因此就算夏家打心底憐惜她,卻還是抬高不了她的行情。

  總之,凌蒼蒼嫁不出去是事實,但她並未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在這兵慌馬亂的時代裡,她最大的心願就是到京城,將她父親的屍骨帶回家鄉好好安葬。

  她的父親是當年東林黨難被牽連的官員之一,聽說死得很慘。而她舅舅冒死將她們母女救出來,卻來不及好好安葬她父親。

  母親臨死前滿心掛念著這事兒,她沒有兄弟可以辦這事,而舅舅又不准她去北京,所以這便是她現在坐在這牆頭上的原因了。

  「唉!」她歎口氣回頭瞄瞄夏家莊園內的隱隱燭光,該去做的事還是得做,於是下定決心非走不可,氣一提便要往下跳,腦中忽然想到舅舅和夏家的種種,遂又喃喃自語,「明日隔牆頭,世事兩茫茫。」

  接著她便投入黑暗中。

  ☆  ☆  ☆

  一位巡夜的鄉勇只不過打個哈欠,然後便頭一昏,便連被什麼東西打中都不知道,可是因為他護鄉護民情切,在失去意識前,全憑直覺的大喊,「闖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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