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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古嫚綾    


  「爸,求求你別再提結婚那檔子事啦,我們可以再想想別的辦法……」

  「別的辦法?」王一成一時之間沒弄懂育溏的意思,又開始不由自主地扭著手指。

  「譬如說把地賣了,或是房子……」

  「不行,絕不能賣任何東西,人家要是知道我王一成落魄到賣家產,那我豈不是太丟臉了?再說,你新的媽……呃……你阿姨她也不會同意的!」

  「爸,你不願意賣了地跟房子……卻可以賣了我?賣了你的女兒?」育溏匪夷所思地提高音調,簡直不知該哭還是笑。

  「呃……其實這也是沒有法子的事,那些帳總要解決嘛!」

  「是要解決沒有錯,但你不能拉我去嫁個不認識的男人,這算是哪門子的解決方法?」

  「呃……育溏,我得趕快回去,你阿姨她懷孕後,性子變得很古怪,我若沒有在她CALL機半小時之內回到家的話,唉……她鬧起來可厲害了,更何況肚子裡還有你妹妹……」王一成將嘰嘰響著的呼叫器關上,手忙腳亂地以手抹去臉上的汗水,起身往門口走去。

  「爸,你這樣就要走了?問題還……」育溏越想越生氣,伸直雙手堵在門口。

  「咳,你不要跟爸爸搗蛋了,反正這件事就這麼決定,等胥老闆看好日子,我再通知你結婚日期。」

  「爸!」拉住正在穿鞋子的父親,育溏的表情已經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徵兆,偏偏她這位很少將心思放在女兒身上的父親,除了一再望著腰際三番兩次響著的機子,根本沒留意到這一點。

  「育溏,我說過……」

  「我知道你說過了什麼,把那個人的電話跟姓名給我,我自己去找他!」

  「咦?唔,也好,你們早些認識認識,也好讓他明白我王一成的女兒可不是普通貨色,畢竟是個選美冠軍!」王一成由皮夾裡掏出張縐巴巴的名片後,急急忙忙地擠過育溏身畔,就要衝出去。

  「爸!」育溏叫住父親,嘴角浮現出個扭曲的笑客。「我會說服他,請他改娶你的第二個女兒的!」

  「嗄,第二個女兒?但是我只有你這麼個女兒,哪來第二個女兒?」王一成摸不著頭緒地轉過頭問道,卻沒有停下腳步地往電梯口走去。

  「你忘了嗎?在你新婚夫人肚子裡的那個啊,跟她比起來,我怎麼稱得上是你最寶貝的女兒呢?」在父親狼狽的錯愕中,育溏猛然地甩上門,心裡卻有一股悲哀,沿著血液,很快地擴散到全身四肢百骸。

   

   ☆  ☆  ☆

   

  坐在蘊藏一股難以言喻的尊貴氣派、在在顯露主人不凡品味的擺設中,育溏還是難掩心中的惴惴不安。

  送走了急忙趕回去哄那個比自己還年輕幾歲的後母的父親後,育溏坐在凌亂的蝸居內,頭一次為自己感到悲哀。自幼就活像父母要向外人誇耀家庭生活用的活道具,她甚至很難找出一家三口曾快樂出遊的記錄,雖然她有最頂尖的物質享受,內心深處最羨慕的,卻是同學們雖不寬裕,但起碼實實在在有父母呵護的生活方式。

  待步入社會之後,她更是為此有著深深的感觸,別人眼中的良好家世背景,使她動輒得咎,背負著盛名所帶來的拖累,而成為永遠打不進人群的孤島。

  現在,爸爸在有新女兒可期待的情況下,竟異想天開地,以近乎買賣的方式,要我跟陌生人結婚,我絕不要再委曲求全了,即使必須上刀山下油鍋,我也要說服這男人改變心意。否則……就叫他去慢慢等爸爸最心愛的小女兒長大後再說!

  育溏環視打量著四周裝潢——全然不像爸爸那總是擠滿選民的辦公室;也不像媽媽充滿各式辦公電器及不同膚色種族部屬的大辦公室。這裡有著簡單但充斥著古老味道,有著古香古色的傢俱、人員也頗為精減,從她剛才冒冒失失地撞上潔亮得令人視而不見的落地玻璃門到現在,迎她進門,並且好心地為她端杯茉莉香片的都是同一位三十出頭,很溫文儒雅的男人。

  「王小姐,胥先生還在講電話,因為是越洋會議,所以他無法馬上出來跟你見面,請你再稍等一會兒。」那男子為她端來一疊很可愛小巧的綠豆糕,便靜靜地走回小小隔間後做他的工作。

  雖然可以透過玻璃,毫無遮掩地看到他忙碌的情形,但耳畔卻絲毫聽不到半點聲音,育溏不由得對這裝潢房子的人投以最高敬意。

  這位胥先生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呢?攤開那張名片,育溏氣餒地一再檢視著上面被墨水污漬了的名字。真要命,老爸一定又是習慣一邊聊天一邊拿筆畫東西了,搞半天我連對方的名字都不知道,待會兒怎麼跟人家攤牌。

  正當她苦惱地長吁短歎之際,那位秘書走了進來,臉上是客客氣氣的笑容。「王小姐,胥先生的電話會議已經結束了,請隨我來。」

  好吧,等了半個多小時,為的不就是這一刻嗎?我的手腳幹麼抖個不停?深吸口氣,在見到自己僵硬的手指時,育溏忍不住一再對自己耳提面命地扮著鬼臉……

  「胥先生、王小姐。」不多話地微微欠著身子,那男子引領育溏進去裡面那間寬闊的大辦公室之後,立即又循原路出去,偌大的室內只剩育溏,手足無措地遠遠望向那個坐在一大堆電腦或誰曉得是勞什子玩意兒後頭的男子。

  「坐,請問你找我有何指教?」客套但冷漠的聲音由機器中傳過來,從育溏所坐的矮沙發看過去,只瞧見他淺藍色的襯衫和黑紫菱形格紋交間的吊帶。

  「呃……請問你就是胥老闆?」

  「嗯哼,若沒記錯的話,我是姓胥沒有錯。」胥知淼將滑鼠猛然地推進夾層之中,語調裡透著譏誚地說。「我想你到這裡之前,應該早就知道我是誰才對。說吧,今天你有什麼任務?」

  盯著螢幕中那些該死的句子,知淼只知自己已經到了爆發的邊緣。這女人,她分明就不肯輕易地放過我,就像只吸血水蛭般攀附著我,沒有甘休的一日!

  他伸手搔搔凌亂的頭髮,張著因為熬夜而佈滿血絲的雙眼,將視線停在螢幕上呆瞪著——

  關於邱玲翊,也就是那個令自己陷入殺妻疑雲的前妻——

  會認識這個有著毀滅性格的女人,是在一次的應酬之中,她頂著個什麼親善皇后的頭銜,就像只耀眼驕傲的孔雀,成為所有交際場合的紅人。

  雖然可以明顯地接收到她有意無意放出的電波,但對當時一頭栽進電腦硬體世界的知淼而言,委實沒有太多的精力去招惹那個政客豪富們,個個莫不想佔為己有的花魁。

  但彼時已因親善皇后的光環逐漸消退,演藝圈中沉浮大半年,仍是不上不下龍套客串角色的邱玲翊,卻抓准了時機,從此緊咬著知淼不放。

  是在得到美國最大電腦聯盟一半訂單的慶功宴時,邱玲翊也來了,而當第二天他在宿醉中醒來時,那廂的選美皇后已經梨花帶雨地去選美會退回后冠。理由倒是很冠冕堂皇——因為她有辱后冠的清譽——她才從知淼的床上下來!

  這個消息在當時仍十分保守的社會,立即引起軒然大波。姑且不論邱玲翊有沒有做出那檔子事,反正在她欲語還羞的默認之下,媒體紛紛奔相走告,一時之間輿論一面倒地傾向邱玲翊,畢竟人家一個黃花大閨女,敢這樣站出來坦承這件事,如果不是真的發生了,誰會這樣子作踐自己?

  一頭霧水的知淼就是在這種情況下,被糊里糊塗地判了罪,罪名是玷辱人家的清白,刑罰則是必須負起責任。

  被迫因此和玲翊結婚之後,他總算知道了何謂地獄!

  幸而知淼有位很精明能幹的律師,和死黨會計師。他們強力主導之下,使當時因為知淼蓄意冷落的玲翊,在被逐漸消退的輿論追著跑的情況下,草草簽署了一紙婚前協議書,將她的權利義務都限得死死的。

  協議書是以確保彼此都能尋求婚姻長久而設計,離婚或分居時,玲翊沒有開口的份,只能由知淼的財產中,得到一筆在尋常人眼裡,亦是個大數字的零頭。幾經衡量之後,玲翊這才明白這紙經過公證的協議書厲害之處。

  十年前知淼賣掉了大部分的技術,從此全心投入了琉璃的研究之中,對以揮霍為能事的玲翊,採取不聞不問的放任態度,只在每年固定的時間,由會計師幫他把應給她的年金轉給她。

  而在某年會計師和做為見證人的律師及其他公正人士們,浩浩蕩蕩地找到她長期逗留的飯店,準備將支票給她簽收時,卻當場活逮那位衣衫不整的某位新進小生,正躺在她床上吸食毒品,而神情恍惚的玲翊,也在猝不及防的情況下,被聞風而至的記者拍下不少不雅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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