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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單飛雪 芷綾熱血沸騰。「為了增加可信度,找測謊機來。你和夏澤野接受測謊,這下就沒人誣賴你了,哈哈哈哈哈,我聰明吧?」拍手叫道:「對了,也找劉小鷺來測謊,看她敢不敢?」哼哼哼,佩服自己啊,這樣就真相大白了。事關三人的愛情前途,釐清真相,要是夏澤野通過謊測,菁木跟他就可以繼續戀愛。「嗯嗯嗯,就這樣。你覺得咧?」問事主,事主背對躺著,漠不關心。「喂?喂!有沒有在聽?」 菁木裝睡。 不,不想和不相干的人報告她的愛情。也不想為自己辯護,不想跟那些無關的人解釋自己是怎樣的人,他們明白又如何?他們真的關心?並不會因為他們明白她,她竇菁木就比較高貴,也不會因為他們誤解,她就低賤。她還是她,她為什麼要去解釋自己是怎樣的一個人?可笑!她最厭倦要去不斷地爭辯不休。 小時候,繼母人前人後兩樣對待,她問爸爸為什麼。爸爸剛開始還願意聽,後來給她臉色看,懷疑她挑撥他跟新媽媽的感情。 「我明明看新媽媽很疼你啊?你不可以說謊喔。」當時爸爸這麼說的。 她急了,急著解釋,但口齒不清,越想說清楚,越講得前後矛盾顛三倒四,語焉不詳,狀甚心虛。 結果,爸爸相信新媽媽。 後來,她結巴的毛病好了,但已經習慣不被瞭解,很多事索性都不解釋了,愛上單純簡單的關係,那種大家不用多說話,就心意相通,很有默契的關係。可是,為什麼老被捲入更複雜的關係裡? 再遇見夏澤野時,她多感動,多慶幸老天的安排,還以為終於找到了她渴望的那種關係,給果呢?他也是滿口的謊言,陷她於不義。 芷綾推推她。「你睡了啊,真是……你怎麼還睡得著?」 菁木緘默,感到身心俱疲。當然,她可以挺身而出,面對劉小鷺的攻擊,爭取自己的愛情;她也可以退出戰場,放棄深愛的男人…… 她該怎麼選擇? ☆ ☆ ☆ ☆ ☆ ☆ ☆ ☆ ☆ ☆ ☆ ☆ ☆ ☆ 「她想住多久?沒拿錢回家就算了又跑回來白吃白住。」那個聲音嫌惡道。 「你少講幾句行不行?」另一個聲音低吼。 「芷綾每個月寄一萬塊回來,她就不用?你太寵她了。」 「她最近手頭比較緊,幹麼計較那麼多?那件事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已經夠難受了,你別還給她壓力。」 「哼,難受……」那個聲音更激昂。「該難受的是我們吧?臉都給她丟光了,上次跟有婦之夫,這次搶人家未婚夫,你女兒真了不起啊,全天下男人都死光了?她不要臉也要為我們想啊!」 「小聲點!芷綾不是說了嗎,這是誤會……她不是故意的……」 「這麼巧?每次都無辜的?竇至誠,講話要憑良心,我看你女兒品行有問題,你再不說她,她以後——」 「你住口!」 嗡—— 樓上,機器急速運轉,淹沒爭執聲。 菁木在二樓客廳,打開攪拌器,左手拽鐵盆,右手握攪拌器,面無表情,處理盆內皂油。它們因為攪拌,逐漸濃稠,她的心,也跟著黏糊糊。 回高雄一個多月了,平日做精油手工香皂,放有機商店寄賣。只賺少少的錢,但成功地遠離是非,生活平靜,還不賴啊,她自認適應得很好,只除了要看繼母的臉色……還好,從小就習慣了,麻木了,也不太難受。 攪拌器攪出一圈圈漩渦,她好像又看見某人的手,重複攪拌的動作,而她在旁邊看著,笑著,檢查那個人做出的成績…… 唉。 歎氣了。 菁木走去陽台,眺望屋外風景。從這裡看出去,十二月的天空灰藍,市立公園裡,樹們頂著黃頭髮。這是個星期天,小孩們在遊樂場嬉戲,幾對夫婦聚著閒聊,有個小女生,冰淇淋掉了,弄髒裙子,小臉皺著,嚎啕大哭,媽媽蹲下來安慰她,幫她揩淚…… 菁木呆看著,機器嗡嗡響,眼淚掉下來。女孩哭著哭著,怎麼越看越像自己?從小沒媽媽疼,哭的時候,誰揩淚?誰叫她別哭?是年少的夏澤野,他表情慌張的,急切地伸手過來,揩去她的眼淚。 「別哭……別哭……」那時他焦急地要安慰她。 為她揩過淚,現在弄哭她的,也是他。 這不是茉莉開的季節,是記憶頑固,她才隱約好像又看見夏澤野,又聞到雨天的茉莉香。 只因為他曾經溫柔,所以沒辦法純粹去恨。 菁木矛盾,恨自己軟弱。想快快忘記他,好多夜裡,這麼對自己說。快忘記他們一起看片子,忘記一起打電動,忘記他拿蟲嚇她,說一堆謎語似地甲蟲術語,說時麼時候結蛹,說什麼時候羽化。他眼色那麼亮,跟愛她的時候一樣熱烈……她從來沒聽懂過。 現在,他和誰講這些事? 他說甲蟲羽化後,要第一個拿給她看,現在羽化了沒有?他高興嗎?他拿給誰看? 每個星期六晚上,她坐在電視機前,看夏澤野編寫的「寵物戀人」。他真可惡,昨晚劇情安排男女主角,手牽手,響應科學家號召的跳地球活動,劇中男女手牽手跳,他們笑得愚蠢,幸福得教人嫉妒。 菁木知道,夏澤野是故意的,故意寫給她看。 她生氣,哭到天亮…… 她離得遠遠,可恨心魔常駐,生活平靜,內心卻不得安寧。她希望藉距離和時間,去消耗,去排泄掉對夏澤野的感情。誰料到,他,卻在她血紅心房結晶。痛痛地閃耀著,閃耀著不再屬於她的光輝。 第八章 十一月五號,「寵物戀人」全劇殺青。 寬哥包下雲海飯店二樓,舉辦殺青宴。香檳、紅酒,一瓶瓶開,大老闆上台致詞,感謝某某跟誰誰,長話連篇,大家哈哈哈哈哈哈捧場哈下去。 女明星們盛裝出席,穿低胸套裝,一桌桌敬酒,不停彎腰,賞心悅目,養肥老闆經理主管眼睛。有的穿超短迷女裙,這邊坐大老闆腿上,那邊跟經理擠同一張椅子,花枝亂顫地笑,香汗淋漓。 氣氛熱烈,演男主角的偶像明星,抓麥克風上台高歌,努力不懈,讓大家知道他除了演技還有歌喉。這一唱,那歌聲果然讓大伙覺得被割喉。 夏澤野叼著煙,坐在暗處,看男明星扯著嗓唱── 「想念已經走到邊緣……錯覺還在身上纏綿,不知不覺……我是捨不得,曾經你的陪伴……」 夏澤野捻熄香煙,捻不熄心中火焰,小小火焰,還燙著心。 喧嘩嬉笑中,只有他,默默飲酒,喝了很多很多,想藉酒精沖淡心頭不斷湧起,某人的身影。他起身,腳浮浮,到洗手間,扭開水龍頭,朝發燙的臉潑冷水。抹去水痕,凝視鏡中自己,雙目疲憊殷紅,他勾起嘴角,他笑,笑看自己的狼狽。 「好熱鬧啊是不是,真開心噢對不對……」編劇小馬,忽然現身在他身後。面色斯文白淨,對他微笑。「這齣戲好成功,聽說給老頭們賺了不少,對不對?」 夏澤野回以疲憊的笑容,轉身,離開。 「大編劇果然不屑跟我說話。」小馬陰沉道。 夏澤野頓住腳步,回身,面對小馬。「有事?」 小馬瞳眸閃爍不定,面孔異常蒼白。「我想恭喜你利用我的故事,然後成就你的事業。現在你是大紅人,大紅人啊,寬哥指定下一部戲也讓你寫,你很過癮吧?對不對?對不對?」 夏澤野挑起一眉,咧嘴,冷冷笑開。「你要感謝我嗎?挽救你混亂的故事,不必,我心領了。」他喝醉了嗎?覺得眼前小馬的臉模糊了,四面牆為什麼在搖晃? 「你搶我的故事……」小馬走近,盯著夏澤野,眼睛火紅,「那是我的……被你卑鄙地搶走了……我的故事……你們叫我不要寫,偷我的東西還不准我要回去,你們對嗎?這樣對嗎?不對嘛!這不對的!」 「不是吧?」夏澤野失笑道:「這中間有誤會,你問寬哥,還是,你去問王叔……」懶得理,他轉身離開。 小馬吼他:「少裝了,寬哥說是你要寫的,是你要我不用寫,你很好了,每個人都說你厲害沒人知道是我的,都是我的!你賠我……你賠我才對……這樣才對!」 夏澤野震住,電光石火間,都明白了,轉身,面對他。「是你?打電話一直騷擾我?」 小馬笑,白牙,燈下閃著冷光,他面露得意,身子左右搖晃。「對嘛對嘛,就是我啊,我讓你知道,這行業還是要講道義的啊,搶別人的東西,就別想安心過日子嘛,這樣才對,這樣才對!」 「呵……」原來如此,電視台頭頭們,兩邊都不得罪,讓他們各自誤會,真奸詐。好意幫小馬收爛攤子,現在竟被當成卑鄙小人。無妨,無妨,連深愛的女人都罵他卑鄙,再加個小馬無所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