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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頁 達拉斯·舒爾茲 莉拉即使刻意籌劃,也絕對設想不出比這更好的打破沉默的開場白了。安琪兒的宣言逗得人們哈哈大笑,令人尷尬的時刻終於過去了。因為站在櫃檯後面的是費奇先生,所以他就對女孩子說。不管她需要多少紅色絲帶,他都能夠保證供應。那兩個老者聲音沙啞地笑了幾聲,又將注意力轉向他們的棋盤,那個買完東西正在付帳的男人立刻往他的購物單裡又加了一把棒棒糖,贈送給加文和安琪兒。「希望能得到你的允許,夫人,」他說,眼睛看著莉拉。 「真是太謝謝你了,」她說,朝他微笑著。她還不習慣別人指望她做出與孩子們有關的決定。隨著時間的推移,她肯定會克服回過頭去看看他們在對誰說話的衝動。 加文和安琪兒到櫃檯邊去拿棒棒糖,這時那三個女人拋下那些按碼出售的織物,朝莉拉走了過來。她一眼認出了多特·萊曼,她臃腫的身材包裹在一件裝飾繁多的玫瑰紅棉布衣服裡。那衣服上面堆積著無數的皺褶、無數的花邊和綵帶鑲邊,使她的樣子活像一個花裡胡哨的雜貨櫃檯。 「很高興再次見到你,麥肯齊夫人,」她們走近時,她說道。她的問候裡含著真誠的喜悅,使莉拉為自己剛才不夠仁慈的想法感到愧疚。「我希望你們休息得很好,是不是呢?旅途真是讓人疲倦,雖然我始終鬧不明白,怎麼坐著不動就會把人累壞。」 「我睡得很好,」莉拉言不由衷地告訴她。不管怎麼說,她的失眠與旅館的設備毫無關係。「謝謝你的關心。你們的客房非常舒服。」 「謝謝你。」多特聽到她的讚揚,居然高興得漲紅了臉。「克萊姆和我是盡了力的。當然啦,我們沒法和東部的那些高級旅館競爭。這裡並不十分需要那一類的東西。我們的大多數顧客所要的只是一片屋頂和一張還算乾淨的床。但是我們──」 「我說一句,多特,我想麥肯齊夫人恐怕沒有興趣聽你訴說開旅館的難處。」說話的這個女人幾乎和莉拉一樣高,但卻比她重了至少四十磅。這超出的體重並沒有使她變得像多特·萊曼那樣臃腫、溜圓,反而給她增添了一種端莊的風度,這一印象又因她身上那件樸素大方的鐵灰色衣服而得到加強。它式樣簡單、古板,與多特那件裝飾過多的衣服形成鮮明對比,使人看了很不順眼。 「她當然沒有興趣。」多特白皙的臉色漲得通紅。「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一扯起來就沒完沒了。我猜是因為太意外了,對吧。麥肯齊長官突然帶著一家人出現,而我們以前甚至不知道他結過婚,並且不止一次,而是兩次。我一般不會那樣昏頭昏腦地淨說廢話的,」她說,卻沒有意識到她現在說的也是廢話。 剛才說話的那個女人猛地吸了口氣,她無疑是準備攻擊可憐的多特的愚蠢行為了,但是第三個女人搶先說話了。 「不要為此擔心,多特。你的廢話聽著使人愉快,勝過有些傢伙的咬文嚼字。」她那愛爾蘭口音使她的語調充滿抑揚頓挫,她那雙栗褐色的眼睛溫暖而友好,與第一個女人冷冰冰的陰鬱目光截然不同。「不要忘記,薩拉,耐心也是一種美德。而且,麥肯齊夫人恐怕不會突然消失,是不是?我們有足夠的時間互相介紹。」 這溫柔的批評使薩拉把嘴唇抿成一條直線,但是莉拉覺得有趣的是她居然接受了這一批評。多特平靜下來以後,便以值得稱道的簡潔方式介紹她們幾個認識。 那個頭髮烏黑、目光冷淡、嘴唇古板的高個子女人名叫薩拉·斯麥思。「是斯麥思,不是史密斯,」她用冷冰冰的口氣解釋道。她的丈夫是弗蘭克林·斯麥思──也不是史密斯,莉拉推測。她擁有巴黎銀行,多特以相當尊敬的口吻說道。莉拉意識到薩拉正用警惕的目光看著自己,便盡量表現出很受觸動的樣子。 另一個女人是布裡奇特·森迪。她身高不到五英尺,骨架很小,看上去好像一陣大風就能把她刮倒。只有當你看到她的臉龐時,才會發現她並不柔弱。她的表情是那麼生動,她眼睛裡的笑意是那麼濃厚,頓時消除了你覺得她弱不禁風的感覺。她的頭髮是一種坦然的胡蘿蔔顏色,鼻子上公然點綴著幾粒不太時髦的雀斑。她身上有一種樸實無華的魁力,使人很難想像她是一位牧師的妻子,但這確是事實。 「森迪牧師,」她說著,皺起帶雀斑的鼻子。「你能想像得到嗎?我對約瑟夫說過,姓這樣的姓卻從事牧師行業,真是讓人難為情。去做一個搶銀行的強盜還差不多,我對他說,但是他根本不聽我的。所以就只好這樣啦。」 莉拉輕聲地笑了,被這個女人的幽默感所打動。薩拉的嘴唇卻繃得更緊了,使莉拉簡直不敢相信。 「牧師的職業是上帝的恩賜,」她忍住笑說道。「我無法想像它能與搶劫銀行相提並論。」 「我相信,肯定有一些搶劫銀行的人把他們的行當也看成一門職業呢,」布裡奇特冷靜地說。「我們不正是為了這個才雇了麥肯齊長官嗎?讓他保護我們不受存有那種思想的傢伙們的襲擊?」 「哼。」薩拉的鼻音是時髦人表示輕蔑的經典之作。「我向來不贊成雇一個槍手。給我的感覺就像是請狐狸看守雞窩,太不安全了。我並沒有冒犯的意思,麥肯齊夫人,」她最後勉強敷衍了一句。 莉拉以前認識幾個像薩拉·斯麥思這樣的女人。她們頻繁組織慈善委員會,這是一件值得讚美的工作,但是她們與其說是出於純粹的公民責任心,不如說是找機會盡情施展她們盛氣凌人的性格。她的經驗是,最好從一開始就使她們知難而退,而決不能讓她們認為可以騎在你的頭上耍威風。更不用說她從小受的教育使她無法在別人侮辱她的丈夫時袖手旁觀。 「我為什麼會受到冒犯呢?」莉拉問道,同時詢問地聳起烏黑的眉毛。「是因為你提到我的丈夫是個槍手,或者暗示他可能會有犯罪傾向?」 她是帶著和悅的微笑說這番話的,所以那個女人過了片刻才明白她的話是什麼意思。莉拉通過眼角的餘光,看見多特呆呆地張開嘴巴,看見布裡奇特吃驚地睜大眼睛,但是她將目光始終盯住薩拉。這個較為年長的女人瞠目結舌,即使一根路燈柱突然向她打招呼,她也不會顯得更加驚愕了。 「我……我的意思僅僅是……我並沒有暗示……」薩拉發現自己語無倫次,趕緊住嘴。她深深吸了口氣,拚命挺直腰板,但仍然比莉拉矮那麼一英吋。「當然,我的意思並個是說麥肯齊長官的道德品行不是無可指責的,」她帶著刻意表現出來的尊嚴說道。「如果我的話裡藏著其它含義,我真誠地向你道歉。」 她非常清楚她話裡的含義,莉拉想。而且,她不折不扣就是想表示這個意思。她是否真的認為畢曉普不夠老實是另一個問題,但至少她希望讓莉拉感到難受。莉拉心想薩拉可真喜歡顛倒是非、混淆黑白。換了其它場合,她也許會冷冷地點點頭,告辭而去。但是在可以預見的將來,這裡就是她的家,在一個這麼小的鎮子裡,她來第二天就和別人鬧僵也太不明智了。 她強使自己的微笑變得柔和,同時隱去眼睛裡的冷淡。「也許我是過於敏感了,」她說。「我們夫妻在一起的時間這麼短,你知道剛結婚的新娘子是什麼心理?」 她的回答給了薩拉一個台階,使她保全了面子,這真是便宜了她。莉拉從她的眼睛裡看出她也領會了這一點,那雙眼睛裡還含有一絲警惕,因為那個女人正在考慮她剛才是否低估了莉拉。在這片刻的沉默裡,她們兩個人對峙著,進行著無聲的較量。首先將目光移開的是薩拉。 「我一定得走了,」她說,飛快地看了她的同伴一眼。「我今天有一大堆事情要做。很高興認識你,麥肯齊夫人。我們一定要一起用茶點。」 「那真是太好了,」莉拉說,語氣非常誠摯,連她自己都差點相信是發自內心的了。 「太好了。」薩拉薄薄的嘴唇蠕動一下,露出一個皮笑肉不笑的微笑。 「我和你一起走吧,」多特說。她朝另外兩個女人點了點頭,目光慌亂地掠過莉拉的臉,然後匆匆跟著薩拉離去。店門在她們身後關上時,響起一陣明快而刺耳的鈴聲。 莉拉心神不寧地看著布裡奇特·森迪,不知道自己是否得罪了這位牧師的妻子。她看見布裡奇特的眼裡閃著風趣的光芒,不由鬆了口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