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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芭芭拉·卡德蘭    


  「那麼……公爵夫人呢?」

  費瑞克先生又活龍活現的告訴她,公爵夫人如何用匕首自殺,如何盡力設法挽同她的生命,她卻吞食鴉片劑自盡。

  他說完以後,沉默了良久,妲羅才說:「她……長得……很美嗎?」

  「多數人認為她很動人,或者說在這一帶算是很漂亮的。」

  「公爵……愛她嗎?」

  「老實說,」他微笑著同答,「我不以為公爵曾經戀愛過。他生命中有過不少女人,但是他若有所愛,那麼所愛的也只是他的氏族。」

  「現在他是很……傷心而……不快樂。」

  「他的自尊受了傷——馬克雷氏族人的自尊是一種很強烈的感情。他所受的痛苦得靠長時間才能恢復。那也正是用得若你幫忙的地方,妲羅。」

  「怎麼辦呢?」

  「你是他的妻子。」

  「我從沒想像到……我作夢也沒想到……在……英格蘭等我的會是這事情。」

  「我也沒想到。可是既已成事實,你也不能逃避了。那是你的責任,你的職責,這正是你必須相信,必須奮鬥的原因啊。」妲羅深深吸一口氣。

  「就如蘇格蘭人為他們的……正義而戰。」

  「對極了!」

  妲羅擦掉頰上的淚。

  「我不要你把我……看成一個……懦夫。我要……回去。」

  「我想你會的。」費瑞克先生答。

  費瑞克先生走進屋裡的時候,公爵正在書房處理一大堆等著他從法國回來處理的文件。

  費瑞克先生關上門,站在他的桌前。

  過一會兒,公爵抬起頭看他。

  「你到那裡去了?」他問。「我在奇怪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你記得嗎?」費瑞克先生說,「你十六七歲的時候鞭打過一個人,為了他虐待他的狗。」

  「我當然記得!」公爵叫道。「他是個牧羊人,喝得醉醺醺的。那條狗被虐待得不成樣子,差一點死掉。可是我打了那個人以後,我敢說他不敢再欺負一條狗!」

  「你辦完那件事以後同到城堡來,」費瑞克先生說,「你告訴我你痛恨任何形式的殘暴,而且你說要是再給你看見什麼人這樣對待動物,你一定給他顏色瞧。」

  「我記得我很氣憤和痛恨,」公爵說。「你想說的是什麼,費瑞克先生?你是不是要告訴我的領土內有人做這類事嗎。我總不會是那樣的?」

  「不是在你的領土內而是在這座城堡裡!」

  公爵正要說話,費瑞克先生已接下去說:「我在三英哩外找到公爵夫人,她一個人坐在石南花叢裡無助的哭,因為她不知道要去那裡,又身無分文。」

  「我的天!」

  「你叫她走的——至少她是這麼認為。她是慣於聽命服從的。」

  公爵從椅子上站起來。

  「我根本不知道!我不是有意傷她的心。我在看一封很氣人的信時,她來打攪我。那封信是哈瑞姑母寫來的,她聽說了瑪格麗特到法國去的謠言,而且她還責備我沒有給她一個孩子!」

  他停了一下。

  「我討厭那些多管閒事的人。」

  「我也是!」費瑞克先生說。「可是公爵夫人可不同於你以前遇見過的許多人哦。」

  公爵走到窗前看著外面,費瑞克先生知道他是在觀照自己內心。

  幾分鐘以後他說:「我真氣昏了頭,一時衝動沒考慮到後果就娶了她,我想現在要她回去是太遲了?」

  「太遲太遲了,大人。她是你的妻子啊!」

  公爵深深歎一口氣,宛似從肺腑中發出的。

  「我把自己陷在一團糟的境況裡了。我想這回你可不會像以往那樣把我拉出來了吧?」

  「恐怕這事你得親自解決,大人。」

  沉默了良久,公爵才說:「公爵夫人現在在那裡?」

  「我建議她躺一會兒,」費瑞克先生說,「而且告訴馬克雷太太給她送些茶點去了。」

  「她會和我一道吃晚餐嗎?」

  「我想她一定會的。」

  「那麼,我會表現得斯文些。」

  「我敢確定,你不會覺得那有多難,大人。」

  費瑞克先生走向門邊。公爵沒有回轉身,只平靜的說:「謝謝你,費瑞克。」

  第五章

  爬上原野旁的石崗,微風吹拂著臉,松雞在前面閒步,妲羅覺得這是她一生中最美好的最興奮的時刻。

  那天午餐時公爵跟她說這件事,她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公爵說:「今天下午你喜不喜歡去賓阿克山頭的石崗?那兒有全英格蘭最好的視野,可以眺望好幾百哩遠。」

  她瞪大了眼睛注視他一會兒,簡直不敢相信他是在邀請她。然後她同答:「我……真的能去嗎?」

  「假如你願意去,我準備帶你去。」

  「那太好了!」妲羅歡呼。

  從前一天晚上她從臥房到氏族長廳和公爵一道吃晚餐起,他的態度就和以前大不相同了。

  她離開費瑞克先生時,覺得自己好慚愧,她只為公爵生她的氣就跑出去是多愚昧啊。

  但是這都是由於前一天晚上她在那諾大的臥房裡等他,結果他卻意外的沒來,才使她嚇成這個樣子的。

  她是在不知不覺中睡著的,一睡醒來已是次日凌晨時分。爐火熄了,只剩下余爐的微光。

  妲羅腳步踉蹌的走到床邊,幾乎是不自覺的一頭鑽進床裡,一覺睡到大天亮,起來時發現窗簾都已拉開了,侍女們端進幾盆熱水。

  她不知道她睡著的時候,天鵝絨被曾經從床上拿下來蓋在她身上,公爵來過又走了。

  他們一起吃中飯的時候,妲羅想她真是傻,竟會這樣怕他,她現在明白,他實際上還頗年輕,而且也不像她先前想像的那樣可怕。

  他泰然自若的和她談話,問起有關她的事。她談到費瑞克先生借給她看的書。

  「你在這兒的圖書館會發現有更多的書。」公爵說,「但是有很多是我祖父買的,你恐怕會覺得太硬而十分沉悶乏味。」

  「只要有書可看就大好了,我不能想像有什麼書會令我乏味得看不下去。」

  公爵笑了,妲羅又說:「我真的可以借你圖書館裡的書嗎?」

  「樂意之至,」他回答。

  她輕歎了一聲。

  「這兒的一切都這麼令人興奮。我收到了一件結婚禮物哩!」

  「結婚禮物?」公爵問。

  「是一位服侍我的侍女珍妮送的。她的祖母用石南花提鏈出一種香水,她帶了一瓶給我。」

  她看到公爵驚訝的表情,又緊張的說:「我不該接受嗎?或許我該退還給她?」

  「不,當然不必,」他很快同答。「我只是想到珍妮居然這麼體貼,而我竟這麼粗心大意。我想你一定覺得我沒送禮物給你是太疏忽了。」

  「我怎麼會這樣想呢?」妲羅叫道。「並沒有理由要人家送禮物給我呀,實際上我從來沒收到過禮物,那瓶香水太使我高興了。」

  「從來沒收到過禮物?」公爵緩慢的說。

  他那副驚訝的樣子不禁逗得妲羅笑起來。

  「當然不會有啦,在孤兒院裡!」

  公爵眼中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妲羅繼續說下去:「以前我有空的時候就用小的孩子穿破的破衣服做洋娃娃,但是男孩子就沒東西可玩了,我想那也是他們為什麼老打架的原因吧。」

  「我們去倫敦的時候,」公爵說,「你可以親自帶禮物給孤兒們了。」

  妲羅瞪著他瞧。

  「你說的當真?」

  「當然當真。」

  她想了一會兒說:「如果要給……每個孩子一個玩具……會花很多錢的。」

  「或許錢花在你身上才是最好的……那只要一件禮物就夠了。「

  她匆匆的看了他一眼,她感覺到他在好奇的瞧著她,好像想試探她的心。

  「我什麼也不要。」她說。「可是對孤兒院的孩子來說,有玩具可玩是天下最開心的事。」

  「那麼你自己真的什麼都不要了?」

  「只要書,」妲羅同答。「而你已經告訴我,我可以借看了。」

  公爵轉入別的話題,但妲羅看出他有奇特的表情。

  聽他對她解說某些事情,就像和費瑞克先生談話一樣有趣,但是由於他說話快得多,而且所說的話都有一種生氣活力,使她覺得他們所討論的每樣事情都迸出一道她能夠心領神會的火花。

  然後午餐快結束時公爵提議一起上石崗去玩。

  她簡直不敢相信他是當真的,直到他們一起步行出發她才確定了,他們不走車道,而是從花園的灌木叢中走過去。

  走出灌木叢就有一條曲折的羊腸小徑,直通賓阿克山頂。

  沒走多久,妲羅就發覺天氣格外顯得熱,在七月天裡不該有這麼熱的。

  但是孤兒院有個規矩,是哈瑞特公爵夫人立下來的,就是院裡的女孩外出一律得穿上厚重的黑斗篷,遮住她們的灰綿布袍子。

  因此妲羅不加思索的,根本沒考慮到七月的太陽底下會有多熱,就披上了黑斗篷了。

  他們爬到很高,城堡已在眼底時,公爵同過身說:「現在天氣是相當暖和了,但是到山頂你會發覺那兒很涼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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