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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楚妍    


  像干了壞事被揭穿,她真是羞愧得想挖個地洞一頭鑽進去,從此改行當土撥鼠。

  「伊琳。」沈經理見到她,意外地笑開一嘴參差不齊的牙齒。「你來得正好。」

  笑得好假,一定是為了昨天下午沒事先請假,準備好好臭罵她一頓。

  「這是剛下達的人事命令。」他把一份公文交給她。「從今天起,你改調行政部當助理,薪資調高五千元,希望你好好做,不要辜負大家對你的期望。」

  這……伊琳捧著那份公文,想辭職的話霎時梗在喉嚨,不知怎麼開口才好。

  沈經理所說的大家,指的是誰?齊歐梵?不可能,他現在唾棄她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幫她?李怡安的老爸?不,他沒那麼夠力。

  那麼,會是誰呢?

  真希望那個誰根本不存在,她的陞遷靠的應該是自己的能力。

  伊琳把公文揣在手心,魂不守舍地到行政部門辦理報到手續。

  行政部的許副理很快指導她好相關表格。

  「你今天先休假一天吧,明天再開始上班。」他說。

  為什麼?天底下哪有這麼好的事?

  她想問,但不知為何就那樣愣愣的走出辦公室。這一切來得太快,快得她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回到總機室,赫見齊歐梵已等在那兒。他今天難得的西裝革履,連一向隨性的亂髮,都梳理得一絲不苟。

  「準備好要走了嗎?」他問。

  「哇!」張秀梅眼珠滴溜轉。「伊琳,你好過份,居然都沒告訴我。」

  「別瞎猜。」光看齊歐梵那張撲克臉也知道,他們不是要去約會。「齊律師是要陪我回去老家處理正事。」

  兩人走進電梯裡,便各自往左右兩旁靠。南下台中的一路上,除了公事,齊歐梵拒絕跟她談論任何觸及私人的話題。

  伊琳老家住在東勢鄉間,一棟平房就蓋在大片的柿子田中央。以前每逢重陽節過後,她就會回來幫忙采收農作物。

  如今景物依舊,人事卻已全非。

  老家的房舍經年沒人打掃,蜘蛛網處處可見,桌椅床榻佈滿了灰塵,門口的雜草更是長及腰部,整棟房子就像電視裡的鬼屋,暗影幢幢。

  「你先在這裡等一下,我去跟堂叔打聲招呼。」其實她是想去看看她堂叔、嬸在不在,避免他們不顧她的顏面,又要說一些不堪入耳的話。

  「伊琳啊!」伊琳的堂嬸鄭春美,從屋子後頭冒了出來。

  「你終於知道要回來了。」

  她戴著斗笠,臉上還蒙著一條大布巾,手裡的竹簍堆滿剛采收下來的甜柿。

  「這是我家,我愛什麼時候回來都可以。」那些甜柿都是她家的,搶了人家的東西,講話還那麼囂張。

  「哼,你家?再過一陣子就不是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意思很簡單,你堂叔已經準備把這塊地連同這棟房子一起賣掉了。對了,你回來得正好,可以幫忙辦過戶手續!」

  伊琳的胸口彷彿被人用拳頭重重地捶上一拳。

  「堂叔憑什麼把這麼做?」

  「你又不回來,打電話也不理,你堂叔還準備到台北去把你捉回來辦手續呢!」

  「你們真是欺人太甚了!」她氣炸了。

  「話講那麼難聽!」鄭春美作賊心虛,忙把竹簍藏到一旁的草堆裡,再拉開嗓門凶她,「別忘了這土地和房子你爸爸早八百年前就抵押給我們了,我們當然有權這麼做。」

  「你們不怕我去告嗎?」

  「去告啊,你啊就是天生注定的掃把星、孤兒命、窮鬼一個,不信你請得起律師。」

  「我就是她的律師。」一直在一旁默不作聲的齊歐梵忽爾從稻程走過來,輕輕地抓了下伊琳的手,示意她不必動怒。

  鄭春美勉強接過齊歐梵遞給她的名片,看也不看一眼,隨便塞進口袋裡:「律師我們也不怕啦,哼!伊琳,你別傻了,律師沒一個好東西,與其把錢丟進水裡,不如乖乖聽你堂叔的,以後你若走投無路,我們還會考慮收留你。」

  「住口!」

  齊歐梵這聲怒吼著嚇了鄭春美一跳,她慌忙提著竹簍逃回家去。

  沒想到世上竟有如此野蠻可恨的人,親眼目睹這血淋淋的一幕,他才明白伊琳的拜金是情有可原的,也因此,他更加心疼她了。

  「我們也走吧。」

  伊琳纖細的身子頓時無力的跌坐在地面上,木然的容顏上,晶瑩淚水不斷在眼眶中打轉。

  天空烏雲密佈,而她的內心卻更陰暗。

  「為什麼我在這世界上唯一的親人要這麼對我?」她幽幽的說。

  「別想太多。」齊歐梵蹲到她面前,把肩膀借給她。「好好的大哭一場,然後我們得加快腳步幹活。」

  她緩緩的搖著頭。「就算把土地和房子要回來,也難消我心頭之恨。」

  「你可以讓他們死得很難看,但不必用刀槍。」齊歐梵提供給她一個點子。「你可以用錢,狠狠的砸死他們!」

  有沒有搞錯?她都已經難過得傷心透頂了,他竟還講這麼冷的笑話。

  「如果我有足夠的錢,還會任人欺凌賤踏卻毫無反擊的能力嗎?」

  「你不是有個拜金的權宜之計?」他臉上的笑容很不真心,像在嘲諷。

  「你不是很不屑嗎,還提?」從他臂彎的這個角度往上望,正好可看清他黑瞳中那兩簇輕佻的星芒。伊琳惱羞地推開他站了起來,忿忿地用袖子抹掉臉頰上的淚水。

  「我想過了,與其終日鬱抑悲忿,那倒不失是個報仇的好方法。」口氣多麼雲淡風輕。

  笑容多麼賊相,這人百分百是只黃鼠狼!

  「你昨天大義凜然的教訓,言猶在耳,怎麼二十四小時不到,就做一百八十度大改變?」 

  「識時務者為俊傑。金錢雖非萬能,沒錢卻是萬萬不能,我支持你。」齊歐梵那張颯爽的笑靨,讓人感受不出任何真誠。

  「我知道了,你是擔心拿不到律師費,所以不惜犧牲小小女子我,以保全你的利益?」

  「倘使你執意要做這樣的聯想,我也不會太反對。」見她寒著一張臉,他馬上加以解釋。「我怎麼想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那一口怨氣非出不可,此仇不報非佳人吶!」

  伊琳斜斜盯著他噙在嘴角的壞笑。

  片刻後,她眼中突地水光閃動。「原來你對我真的沒丁點興趣,虧我還自作多情的以為你之所以那樣訓我,全是出自於

  愛之深責之切,令我在悲傷的同時,還心存一絲絲欣慰,沒想到……」

  「我喜歡你,讓你感到欣慰?」他著急地追問。

  「沒了啦,我現在對你只有失望透頂,加上一百二十萬分的瞧不起。」她抓起方才丟落在地上的背包,沒有掉淚也沒有悲歎,只是神情肅穆的往停在一旁的車子走去。

  齊歐梵立在她背後,很滿意的綻出迷人的笑容。幸好伊琳沒瞧見,否則她篤定又要氣得頭頂冒煙。

  *  *  *

  時近黃昏,從駛座旁的車窗望出,扁紅的日頭正一寸寸被山巒吞噬。

  橘紅的霞光殷殷的投射過來,令齊歐梵本來已經夠俊美的臉龐更顯迷人。

  如此得天獨厚的男人,他的一生一定從沒遇過任何挫折,即使有,也一定沒她這麼慘。思及此,伊琳輕歎口氣。

  老天爺不給她好日子過,她就更要想辦法讓自己走出困境。

  「或許我該去日進斗金的酒店工作。」她有感而發的說。

  這句話顯然對齊歐梵造成極大的震撼,他緊急將車子停到馬路邊,目光犀利的看著她。

  「再說一次!」

  「別激動,我是認真的。」伊琳懨懨的說:「我這副窮酸樣成為齊家的兒媳婦根本是癡心妄想,不如利用僅有的美貌——」

  「住口?」他大聲咆哮她。「為你自己也為我保留一點尊嚴。」

  「關你什麼事?」真好笑,真是怪人一個!

  「我是你的律師,我有權要求我的當事人,不得誤人岐途。」

  「可以當活寡婦,不得醉生夢死,燈火酒綠?」這是哪門子的邏輯觀?

  「至少你面對的只是一個男人,而不是一堆一群的尋歡客。你該知道那些人都是豺狼虎豹。」齊歐梵動了氣,嗓門越扯越大。

  「但,萬一人家不要我呢?」她父母留下的遺產不就被壞人吃干抹淨?

  「那你就、你就……」齊歐梵激動得不如怎麼往下說。

  這一刻,他竟希望當初自己不要答應父親,為了順利接任董事長的寶座而暫時隱瞞真實身份。

  從第一眼開始,他就愛上她,那時候他還不確定那是愛,只覺這女人讓他有種不捨的感覺。然,究竟捨不得什麼?她叫人迷戀的美麗容顏,還是她純真得近似憨厚的義氣?

  抑或只是單純的不捨?不捨她的一顰一笑,不捨她的晶瑩淚水?

  他是愛她的,他很清楚,正因為如此,他才決定非得到她不可。

  「你相信一見鍾情嗎?」他忽地問。

  伊琳木訥的搖搖頭。「沒那種經驗——」話聲未說完他的唇已印了上來,驚訝不已的她全然呆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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