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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程淺    


  「二哥,我有聽說你們的緋聞喔!」關少妍淘氣地皺了皺鼻子。

  關少衡低聲笑了。「我對他一往情深。」

  童兆頤氣得臉色發自,迭聲叫道:「你和傅衍平相見恨晚吧?!他比項君頡好看多了。」其實項君頡長相斯文、氣質極好,只是童兆頤一直看他不順眼罷了。

  關少妍的笑容一下子僵住,語含怨懟地說:「二哥,你告訴他啦?」

  關少衡握住酒杯的手停在半空中,很驚訝兆頤竟敢這樣刺激少妍。「他敢說出去半個字,我會讓他這輩子再也記不起這件事。」

  「哎呀,二哥,你別把話說得那麼嚴重嘛!」她嬌笑地打破尷尬的氣氛,隨即傾身向前,神色凝重地對童兆頤說:「你問的是個好問題。要是項君頡和傅衍平擺在一塊讓我選,我實在不知如何下手呢!」說著,她雙手合十襯在耳腮,眨動著微鬈的睫毛,擠出卡通中標準花癡女才會有的聲音,「哎喲,好想兩個都要口也!」

  關少衡如釋重負地笑了。少妍和遲敏有點像,愛過一個男人就沒辦法去恨,即使她曾了他自殺。

  「你那部片演得很棒,導演能把你拍得那麼樸素真不簡單。」少妍連睡眼惺忪的樣子都很嫵媚,導演一定費了一番心血才讓她呈現出和本性迥異的面貌。

  「那還不是我最得意的作品呢!」她神秘地笑了笑。

  關少衡好笑地輕咳了聲,「那敢問新科影后最得意的作品是哪一部呢?」

  關少妍遲疑了一會兒,爽朗地笑了起來,決定把真相和盤托出,免得二哥和兆頤還得戒備恐懼地避開那個傷口。「就是五年前我自殺的那一齣戲啊!笑話,我關少妍怎麼可能為了男人自殺?那是我拜託項君頡幫我的,那天項君頡和我們坐的位子都是我事前勘查過才訂的啊。」關少妍愈說愈得意,覺得自己以後跨行當導演、編劇都很夠格。

  關少衡的心被重擊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捏緊拳頭。是了,那天他約少妍吃飯,她興致勃勃地說要負責訂位。他還以為她對那家餐廳情有獨鍾,也沒特別去留意,沒想到竟掉入她精心安排的陷阱。

  「遲敏跟你們串通好了?」他啞著嗓子,腦中轟然作響。

  關少妍沒心眼地噗哧一笑,興高采烈地比畫著,「遲敏她什麼都不曉得啦!我上個月去加拿大拍戲,她一看到我就緊張兮兮地握住我的手,拚命解釋她和項君頡不是我想的那樣。哎喲,都住在一起了還能怎樣?後來我問項君頡,才知道他沒告訴遲敏,他說他們家遲敏啊,天生不會說謊……」

  關少衡不等她說完,抄起外套就往外走,臉色難看至極。

  「他怎麼了?」關少妍錯愕地問童兆頤。二哥曉得她不是有心自殺後,不是應該鬆了一口氣嗎?怎麼會氣成那樣呀?

  「你們關家兄妹真是為富不仁。」童兆頤搖了搖頭,很難想像這一切的陰錯陽差。

  「什麼意思?」她愈聽愈迷糊。

  「你哥認定是遲敏搶了你的男朋友才害你自殺,為了幫你出氣,他故意拐遲敏同居。

  人家遲敏是真的很愛他,可是你哥啊,把她當女傭使喚、當妓女羞辱,最後再告訴她事實真相,狠狠地把她拋棄,甚至當著她的面向別的女人求婚。後來遲敏竟然還傻得以項家准媳婦的身份背叛了項澤明,把一份很重要的合約簽給你哥,從此被流放海外,我看她這輩子注定要客死異鄉了。」

  關少妍的心緊緊地揪住,想到她在溫哥華拍那部描述香港移民的獨立小品時,遲敏對她的諸多照顧與關懷。她還教她說廣東話、分析香港人複雜的情結給她聽,就是沒提和二哥有過一段糾葛。

  「項君頡對她是真心的,我沒見他那麼疼愛一個女人。」她和項君頡也認識好些年了,他對遲敏真的跟對待別的女人有很大的差別。他們之間有著讓人欣羨的互信互賴,她壓根兒沒想過遲敏會和別的男人扯上關係,而且那個人居然還是她哥哥!

  童兆頤歎了口氣,「這才棘手!你哥動了真情了,你以為好端端地別人為什麼硬要說我們曖昧?他兩年多沒碰女人了。」關少妍光鮮亮麗的外表背後,是多少人為她犧牲的心酸與不堪啊。

  「那怎麼辦?」她真希望能做些事來彌補當初的任性。

  童兆頤聳了聳肩。以前是他太過偏心,什麼事都偏向少衡多一點,忘了對遲敏會有多不公平。尤其是兩年前的那件合作案,更讓他自責不已到現在。既然項君頡對遲敏那麼好,以她的個性,說什麼都不會主動提出要分手……唉,他心裡何嘗不是和他們兄妹一般,充滿了悔恨和遺憾呢?

  ****  ****  ****

  關少衡輕輕推開了門,迎接他的是一室的冷冷清清。他的屋子一直空著,捨不得賣掉也不願租給別人。

  他進屋後,將鑰匙扔在桌上,抱頭跌坐在沙發上。五年前,就在這個位子,他吻了遲敏,然後輕而易舉地騙走了她的貞操。他起身走向臥室,抓起床單貼在臉頰上,想起了那一夜的銷魂。人的成見是多麼可怕的一樣東西,他因為先目睹了遲敏和項君頡打情罵俏的畫面,所以即使認識她以來她都是那麼清純,他也寧可相信她是裝出來的。諷刺的是項君頡對少妍說的話:我們家阿敏天生不會說謊……該死的,他為什麼要逼自己認定她是一個不折不扣的騙子?

  他很瞭解被人冤枉那種百口莫辯的苦滋味,而遲敏居然忍得下來?她甚至沒大聲對他說過一句話……他走到臥室門旁,看著空蕩蕩的飯廳,腦海中浮現遲敏跪在地板上撿玻璃碎片的身影。遲敏對他是百般縱容,他卻從來不懂得好好珍惜。

  他發了狂地撲倒在地,猛捶著地板……遲敏遇見他時,年輕、保守又不經世事,她只是很單純地在愛一個男人。他說過的話,她都深信不疑,然而他說過的甜言蜜語,沒一句是真的。他真覺得自己喪心病狂,遲敏把他當小孩寵、當親人般信賴,他卻把她弄得傷痕纍纍。他一個父母健在、還有著同胞手足的大男人,竟荒謬地從一個孤女身上壓搾專屬於家庭的溫暖,沒有任何回報。

  「二哥!」關少妍從輕掩的大門探頭而入,看到他正用力扯著自己的頭髮,趕忙衝上去抱住了他。「二哥,對不起。你有氣就發在我身上好了,千萬別傷害自己。」她抱著哥哥的頭,慌亂地替他把頭髮弄整齊。

  「是我不對,我以為自己是上帝嗎?」他冷靜下來,想起兆頤老愛諷刺他的話:你現在得意了吧?!遲敏無父無母,也沒有一個疼她的哥哥,根本不會有人替她出頭。她那種個性更不用說,不要繼續被你騙得團團轉就不錯了。

  「哥,我不是存心利用你的。」

  「我不是跟你說過,只要你想出國,我一定幫你辦到,你為什麼會想出這種餿主意?」

  可以想見,少妍以為項君頡已經告訴遲敏;項君頡也以為少妍已經告訴他,到頭來最倒霉的人就是遲敏。

  「我怕你被爸媽罵嘛!」

  關少衡扣住她的手腕,「這樣割下去不痛嗎?」

  「好痛,洗胃的時候也很痛。我每次拍戲拍到快撐不下去時,都會看看這個疤痕,提醒自己不能白白犧牲。」

  關少衡蹙起眉頭,「你知不知道很多人一刀劃下去,就再也沒有醒來過?」

  關少妍羞慚地低下頭,「所以才要先打電話給你啊。」

  「別人看了這個疤痕會怎麼想?」

  「傅衍平幫我找了一個口風很緊的醫生,我會趁留在台灣的這段期間把疤弄掉。」

  唉,這個疤痕丑歸丑,一旦要離開她的身體,她還真有點不捨呢。

  「遲敏……還好吧?」他遲疑地問。

  關少妍點了點頭,小心翼翼地措辭,「項君頡跟我說話,十句有五句都在稱讚她……」

  看到哥哥落寞的神情,她馬上轉口說:「可是我覺得那是他一相情願啦。我三更半夜找他陪我對詞,遲敏都不會吃醋,還會幫我們做消夜。我在溫哥華人生地不熟,他沒空去片場接我下戲時,就叫遲敏去,她也從來都沒抱怨過。」

  關少衡悶悶地白了她一眼,「人家根本不把你當對手。」

  「才怪!不吃醋就代表她不喜歡項君頡,對我好是因為她曉得我是你妹妹。」關少妍竭盡所能地歪曲事實。

  「謊話不會讓我比較好過。」他拍了下她的頭。

  「那這個呢?」關少妍遞給他一張小紙片,「遲敏在溫哥華的地址。」

  關少衡冷笑了一聲,「項君頡幫了你這麼大一個忙,你還出賣他?」他是神智不清才會想幫她報仇。從小到大,只有她欺負別人的份,哪輪得到別人宰割她?

  「我……我只是給你一個公平競爭的機會痳!」這種話說得連她自己都心虛。現在她是進退維谷了,怎麼做都是錯,什麼都不做還是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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