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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晨希    


  是她麼?會是一袍之隔的她麼?

  他想起當日為她卜算的結果。

  莫非,她命數另一頭系的人是--

  同樣也算不出天命的他?

  這究竟何解?

  第四章

  他--和她一開始所想的不太相同。

  望著白袍透出的黑影,殷若瞳這麼想著。

  初見時,她怕他,因為一瞬間的四目交錯,害怕藏在他眼眸深處的血光和陰邪;然而此時,她卻不像先前那麼怕了。

  為什麼?

  是因為聽出他話語中不同於眼眸的孤獨麼?

  「姑娘?」

  還有,這突來乍起的揪心又是為何?

  「姑娘!」

  「赫!」陷入思緒的她因這聲叫喚而震了一下。

  鳳驍陽好笑地搖頭。真的是很容易受驚嚇的姑娘,像兔子似的。

  隔著外袍,鳳驍陽將拿著她衣裳的手伸了過去。

  真窘。殷若瞳燒紅了臉,伸手接過。「呃……多謝鳳公子。」人家不過是要拿衣物給她,瞧她嚇得跟什麼似的。「我、我不常這樣。」

  「沒有人會常常尖叫。」這樣的對話方才也有過。

  「呃……我在想些事兒。」她說,一面穿上被火烘乾的衣裳,身子與衣物相觸時,殷若瞳訝然。

  乾透的衣裳就像未跌落湖中前一樣。

  這需要多少細心才能做到啊?

  她……的的確確錯看、也錯怪了他。

  這位公子--並不可怕。

  「能告訴我麼?」鳳驍陽突然開口。

  「咦?」

  這姑娘似乎很容易神遊物外、飄魂於大虛之間呵。「你想的事。」

  「嗯……上次對公子有失禮之處,還望你海涵。」

  「你有什麼失禮之處?」他倒不明白。

  「我……你救了我,我卻沒有好好謝你。」

  「舉手之勞。再者,這事也算因我而起,你毋需掛懷。」

  「不,我還錯怪你。」

  「錯怪我?」他不解。

  「你並不可怕。」

  「……」

  「鳳公子?」怎麼沒了聲音?「鳳公子?」能掀開外袍了麼?殷若瞳伸手欲掀,又遲疑頓住。「你整好衣裳了麼,鳳公子?」

  「……」還是沒聲音。

  「鳳公子?」那頭始終沒有出聲,殷若瞳的心像懸了十五個吊桶,七上八下的,不知該不該掀那外袍。

  就在她遲疑時,外袍突然被人扯下,讓她發出一聲驚呼。

  「你不該說這話!」除了充當屏障仍然濕漉漉的外袍無法穿上,一頭濕髮仍顯狼狽的鳳驍陽,目光灼人地瞪著同樣濕透青絲的殷若瞳。

  逼得她連退數步,當日的恐懼又浮上心頭。「為、為什麼?」

  「因為我--」激昂的口氣在發覺她的害怕時,不自覺地緩了下來,伸手掬起她的一撮烏髮,握出剔透水珠。「因為我的確可怕。」

  手中的青絲晃搖出細微波浪,他抬頭,只見黑髮的主人一臉不贊同。

  「我不信。」

  「信不信由你,與我何干。」他笑,笑得既寒且冷。

  「鳳公子!」見他轉身欲走,殷若瞳跨步追去,生怕來不及留人,匆忙之際伸手拉人,可惜,在碰到他腰巾的同時也被石子絆了腳,跌倒在地。

  逐漸移遠的背影沒有回頭,揚長離去。

  「鳳--」地上一抹紅光斂住殷若瞳慌張的聲音。

  那是一塊如血般紅的玉珮!

  殷若瞳拾起,再移眸,已不見玉珮主人的身影。

  ※  ※  ※

  一杯薄酒,一勾弦月,對影成三人;  一處紛亂,一地空茫,喟歎陷兩難……

  他,幾乎是落荒而逃,從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柔弱女子面前狼狽地逃離。

  不為什麼,只為她一句「你並不可怕」。

  短短的一句話,說者無心,卻令他這個聽者有意。

  足堪傾城傾國的柔美絕色下,那兩片艷紅如血的菱唇吐出他從未聽聞的字句,要他怎麼不受撼動?

  從沒有人說他不可怕--不,該說從沒有人不怕他。

  就連師父,也會因為他背負的天命而心懷畏懼,只是藏得極好。然而,他的洞悉力又高上一等,想裝迷糊也難。

  不信星家命數的親爹表面雖不動聲色,實則也對他的命數懷憂,十年不見的父子要有多深厚的感情自是不可能,整座王府……根本無他立足之地。

  而她,只不過是二度相見,卻說出那樣的話。

  一開始怕他、懼他甚深的嬌柔女子竟說他不可怕!

  初時的錯愕、驚訝是真的,可下一刻備受撼動的心緒也是真的!

  她無心的一句話,讓他興起將她佔為己有的念頭,動起摟她入懷、強取豪奪的慾望。

  他再不走,只怕會付諸行動,平穩表相下壓抑住的陰邪非他所能掌控,一旦瘋狂的念頭湧起,會做出什麼事,他自己也無法預料。

  那姑娘--怕是再也見不得了。

  僅僅兩次,便發現她有影響自己的本事;再這樣下去會有什麼樣的後果?因為算不出,所以深懷憂慮。

  抬頭望月,鳳驍陽歎了聲。

  難得知心人,他卻不能伸手去要,只因為背負的天命注定他孑然一身的遭遇。

  習慣性地探向腰間,空空如也的暗袋驚得他立時起身。

  鳳凰玉不見了!

  該不會……

  ※  ※  ※

  一扇綺窗,一彎新月,斜倚映單影,  一室靜謐,一夜愁緒,憑欄照孤心……

  徹夜無眠,殷若瞳時而抬頭望月,時而低頭看著在雪白掌心陪襯下更顯火紅的玉珮。

  心中點點輕愁,凝聚成一道銀白色身影,凝聚成一張令她心頭緊縮的俊逸面容。

  這份相思,來得突然,來得出其不意。

  僅僅兩度相遇,她竟將他鏤記在心!

  人說一見鍾情,再見傾心,便是這麼一回事麼?

  「好燙!」掌心突生的灼熱駭著她。

  低頭看去,手上的血玉隱約散出熱度,襯著月色,紅光如血般冶艷詭麗。

  她怕,恐懼的感覺就像初次見到他時的心驚膽戰。

  然而,散出奇熱的玉仍在她掌中,可玉的主人卻離得突然。她跌了一身疼,還是留不住人,狼狽地離開鍾寧山,她難過得直想掉淚。

  回宮後,心頭像壓了千斤重的大石似的,任憑千回說了多少江湖趣事,還是無法教她釋懷,腦子裡裝滿了他離去時的冷笑與--

  冷笑背後的淒然。

  是她多心?還是真的看透了他?

  照理說,她應該害怕才對,鳳公子看她的眼是如此冰冷絕情,但是,為何她又覺得那笑滿懷不欲人探知的淒楚?

  明知不該,但她就是為他揪心。

  「若瞳?」入房探看的季千回發現窗邊的身影,喚了聲。「這麼晚還沒睡?」

  「我睡不著。」她回頭,絕色秀麗的嬌容上,雙雁眉蹙著難過的情懷。

  「怎麼了?」

  「我……」她低頭,將玉珮緊貼在胸前,心下作了決定。「千回……」向來溫和的柔美線條凝出堅定的意志,美目望向好姊妹。

  這眼神,讓季千回湧起不安的預感。

  她向來相信自己的直覺,現下,她覺得瞳妹妹這一喚肯定沒好事。

  「我可不可以拒聽?」

  「我想出宮。」

  來不及了!嗚嗚……

  裝傻可以吧?她想,沒志氣地摀住耳朵。「我沒聽見。」

  「你不陪我,我也一樣要出宮。」

  她想見他,就算是拿還他玉珮作為借口也罷,她就是想見他。

  季千回哀叫在心裡。

  沒來由地,她就是愈來愈覺得不安。

  ※  ※  ※

  從未來過繁華熱鬧的街道,所見的不論是人、事、物,在殷若瞳眼裡都是全然的新奇與驚訝。

  興奮地左逛右停,東市上每一攤小販都可見她的身影穿梭其中。

  這也讓跟在後頭守護的季千回直歎氣。

  一個傾城傾國的麗人,就算女扮男裝還是傾城傾國啊。她暗歎,又氣又笑天真地自以為女扮男裝就能安全的殷若瞳。

  這個單純的小公主定不知就算是男人也會被輕薄的吧?

  「千回!」興奮得紅了俏臉的殷若瞳回頭拉住她。「這就是父皇統治下的北都城麼?如此繁華景象,父皇定是個好皇帝對吧!」笑瞇的眼帶著得意與崇敬。「我好佩服父皇,能把這裡治理得如此繁盛。」

  季千回僵了表情,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出宮的一路上,她刻意不讓若瞳有機會聽見百姓的耳語,避免讓她看見不該看的場面。

  在北都城內,巡城的行走不單單只是巡城而已,同時也在監視百姓談話,一有謀反或貶抑皇帝者,一律當眾處死。

  另外,行走之職也負責將城裡餓死、病死的屍體丟到城外荒野,以免污了北都城。

  單純的若瞳所看見的繁華興盛其實只是虛象,由數不清的屍首堆積而成的虛幻繁景。

  她不敢說,也不想讓若瞳知道,江湖群英其實早在暗地裡謀畫要推翻王朝。

  雖說江湖本與朝政無涉,現下連他們都看不下去了。

  唉……北都城外烽煙味已重,想起宮內那些仍耽於逸樂的皇室貴胄,她又忍不住搖頭。

  但願真到戰亂的時候,她能護若瞳周全,以報貴妃救命之恩。

  正當她心裡為茫然不可預料的未來打算時,喧嚷熱鬧的鼎沸人聲喚回了她的神志,抬頭循聲望去,一頂裝飾華麗、四方以薄紗為簾,讓人能輕易看見裡頭情況的八人大轎,正朝她們的方向浩浩蕩蕩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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