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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頁 陳怡璇 「待會有個會議要開,以後再談。」 同樣的說法,王依雯沒止步地行色匆匆地走出去。 「這……」高月惠頹然地說:「這可怎麼辦?」 其實,她並沒有會議要開,由依雯一個人掌控就行了。 王雅雲在街道上無目的地駛了大半天後停下,發現竟是停在他家門前,她重重地敲了下方向盤,怎忘不了他?他明明白白地指出他愛的是別的女人,不是她,幹嘛還不死心、還想著他? 她無聲地看著老舊的木門,在醫院中他對她的那分憂急,以為她受重創而吐露的愛意全是假的?全是出自她的想像?不,她不願相信他眼中所流出的關切神色,難道那代表的不是愛? 她不信、她不信,王雅雲雙手摀住耳朵,痛苦地搖頭。但不信又怎樣?求他接受她嗎?如果他肯,她會求他,只是她能容忍他的心在她之外,還有個女人嗎? 門突然打開,是那麼地出其不意,以致她在無從躲起中,與走出來的人的視線碰上。他們這麼快就在一起了,王雅雲的傷痛之色再也藏不住,她急急地發動引擎,怪自己為什麼要來自找難堪。 「別走。」 趙倩菱敲著車門,要她開門,王雅雲搖頭,她無法自若地見著他們兩人幸福美滿的樣子。 「不要走。」趙倩菱大喊。「正修走了。」 她的手停了下來。正修走了,什麼意思? 「你聽好,我們全失去他了。」 這次,趙倩菱的聲音更響。她們全失去他了?他們沒在一起?王雅雲打開車門,走出車外。 「你說正修走了?」 趙倩菱乏力地點頭,她沒再多問地跑進屋中,屋子已收拾乾淨,除了傢俱外,已沒有私人的物件。 「他人呢?」 「他走了好幾天了。」趙倩菱在她身後,落寞地說。「房子租約今天到期,我是來做最後的回憶。」 「為什麼要走?」她喃喃地說。 「因為他的心被一個女人帶走。」 那個女人不正是她嗎?主雅雲澀澀地想。 「他把心給了你,何以你不和他一起走?」她冷冷地說。 「你以為我不想,我求他留下、求他帶我走,他怎麼也不願意。」趙倩菱酸溜溜地說。「他的心全在你身上,他之所以會離開也是因為你而無心工作。」 她說什麼?王雅雲顫聲地問:「你說他是因為我而離開?他將他的心給了我?」 趙倩菱轉開頭。「我敗給了你,我無法拴住他走向你的心。」 他愛的是她,何以那天他要說反話,將她打入深淵中? 「為什麼他要騙我?」 「怪你的出身太好,吃好、住好慣了,怎能習慣他淡不出味道的日子。」趙倩菱很難心平氣和。「他想留住美好的回憶,也不願將來撕破臉難看。」 他不懂她真正想要的是平淡,沒有開不完的會議、應酬,只有一個溫暖、守著丈夫與孩子的小窩。 「他在哪裡?」 「幹嘛?」趙倩菱用嚴肅的神情看她。「我要他快樂,他能因你而離開他喜愛的工作,想見對你用情至深,在見他之前,你得想清楚一件事,見他後就不能讓他受傷害,得全心全意地愛他,不然,就別再去干擾他。」 王雅雲點頭,認真地思考良久,以十分慎重的態度說: 「沒有他,我的人生不再有何樂趣……」 趙倩菱深覺同感,悄然地滾落兩行淚珠。沒有他,以後的日子又將如何過? 她拭去淚珠。「既然你已決定愛他,得記住那也是我的深深期許,絕不能有傷害,他現在可以躲起來自我療傷,卻無法禁得起再有些微的創傷。」 「我明瞭。」 趙倩菱自我掙扎著,說出去處,無疑斷了與他相守的可能性。 「他在他的老家,以前我曾和他去過一次……」趙倩菱陷入回憶。「那是個好地方,有山、有水,一個讓人放鬆心情的農村……他曾說過要和我在那度完餘生的……」 「你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王世治忍不住出聲,高月惠已在廳中來來回回地走了一個早上。 「我心急啊!」 「急也不是這種急法,地板都快被你磨出個洞了。」 高月惠坐下。 「你說該怎麼辦?一個依雯的事已難以應付,如今兩個女兒全一樣地食不下嚥、無精打采。」 「依雯不要我們多事,雅雲嘛!又不知問題出在哪?」王世治也無法可想。「我也不知該如何著手。」 他們相對歎氣,兩人在商場上可以得心應手地處理每一件事,然而女兒的心事,他們卻大感棘手。 「去找張老想辦法。」王世治說。「他也在為閔凱的事費神,多幾人想辦法總是好。」 「說走就走。」 正說著,王雅雲衝了進來。 「爸、媽,拜託你們了。」不由分說地一手拉一個地往外走。 「去哪裡?」 「你們不是想替我解決問題嗎?現在便有勞你們了。」 「總該讓我們知道什麼事?」 「到車上再說。」王雅雯急急地將兩人請上車。 「什麼事這般急?」性急的王世治藏不住疑問,一坐上車即問。 「我的終身大事。」兩老興致來了。 「對方是誰?」 「家世如何?」 王雅雲停住車,臉上十分嚴肅地面對他們。 「這是我選擇的男人,好壞由我自己承擔,但願你們能支持我,不要打擊我。」這已經很明顯地告知他們,只准同意,不准有意見,王世治立即反應。 「不行!我得看過他後再決定。」 「對啊!」高月惠也說:「在看過對方人品後,再談是否有意見也不遲。」 「不能。」王雅雲以少有的強硬態度。「我不能讓他受到傷害,我請你們來,是想要你們替我懇求他要我。」 這是什麼話?要他們懇求對方要他們的女兒?王世治、高月惠夫婦對耳中所聽到的話簡直難以置信。 「要我們去求人家要你。」王世治叫。「你是不是在開玩笑?」 「爸,求你,這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選擇。」 女兒是那麼地認真,沒有一絲玩笑的成分,這麼個如花似玉、秀外慧中的女兒,該是成群男人擠破頭想要的女人,他竟要去求那個不曾謀面的後輩小子接受她,王世治久久話不出話來。 沈正修懶懶地伸了個腰,剛打了個盹醒來,這裡實在是個小警局,除了他之外,就只有個等著退休的老警員。一個警局,兩個警員,似乎會有人力不足之感,而事實卻不然,這兒的民風淳樸,大家在路上碰面都能叫得出姓名,警局對他們而言,形同虛設。 來了幾天,連件芝麻蒜皮的小事也不曾發生,閒得骨頭都快僵硬了。 他當然不願有什麼大事發生,但呆坐著,閒暇一多,頭腦就不能避免地雜遢紛亂,勾起對她的想念。原想回到熟悉的土地,即能提醒自己他們的差異有多大,能迅速地忘記她,但並非如此,呼吸著這兒的空氣,想著她的心更加殷切。 他一回來,母親可忙了。沈正修苦惱地皺眉,他回家的第一天,認為他已屆婚齡卻沒動靜的母親,即忙著為他安排相親——這是他回來前未曾想過的。 看來,在這裡也無法得到安寧。 「阿修。」 沈母三步並兩步地跑入警局,長年曝曬陽光而顯得黝黑的臉上泛著興奮的光采,他輕輕地搖頭,母親又將警局當成自家的一部分。見她那副喜形於色的模樣,想必又不知相中哪家姑娘。 「快和我回去。」 「媽。」他很無奈。「我在上班。」 「不會有什麼事,榮仔一個人就行了。」沈母朝正在打瞌睡的老警員喊:「榮仔,這裡就交給你了。」 老警員推了推眼鏡說:「有事儘管去。」 「怎麼還不走?」沈母對著沒動的他喊:「快跟我走。」 「不要再浪費精神,我還不想結婚。」 沈母神秘地一笑。「這次不是我替你挑的,是你自己選的。」 「我自己選的?」 「不要多說,跟我走就是了。」 沈母半推半拉著他的手往外走,沈正修無法拒絕,只得跟著母親走。在接近家的條小溪前,他的雙腳倏地站住不動,驚怔地看著站在溪邊悠閒地看著溪水的女人,她怎會來此? 「我不是說了是你自己挑選的。」沈母高興地說:「你真有眼光,好漂亮的女孩,看遍我們附近幾個村子,哪有一戶人家的女兒比得上她,難怪你對誰也看不上眼,原來心底早就有人選,怎不早講,讓我白忙了好幾天!」 「她太好了。」他沙啞地說。「我配不上她。」 「胡說,我們家的兒子勤快老實,長相也不差,哪點不如人?」沈母很以他為傲。 「喜歡就去追,還發什麼怔。」 「你不明白……」 沈母推著他往前。「不是我不明白,是你把人家小姐看錯了。」 他看錯她嗎?她正朝著他看,眼中盛著濃濃的情,他好想放開自己,對她訴說心中的思念,但他只是像生根般的站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