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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陳怡璇    


  沈正修在一陣撲鼻的香味中醒來,肚子首先感受到而咕嚕作響。他深吸了一下,香味是從廚房傳來的,這是不曾有過的現象,而後他發現自己睡在客廳,憶起了他將房間讓給趙倩菱的事,怎變得如此遲鈍?她在他心中一直有如女皇般的重要,怎忘了她?昨夜他與她僅隔一層門,若在以前,他會歡喜得無法入睡,而昨晚他卻幾乎一躺下即睡著,是她已在他心中淡褪?抑是他太累了?

  趙倩菱端了個盤子,笑吟吟地走出來。

  「醒來了?快去嗽洗,吃早餐。」

  像極了賢妻的口吻,不知為何,他眼睛一再迴避她突出的肚子。

  沈正修跳起來。「我沒時間吃了,早上有個專案要研討。」

  「我才不管你什麼案不案的。」她嬌嗔。「我花了大半天弄的早餐,你無論如何都得吃完。」

  無限感慨地,他一直渴盼與她共築一個愛巢,像此刻般,她為他張羅早餐,回家時有她的笑靨以及熱呼呼的飯菜等著他,奈何物是人非。

  「好吃嗎?」

  趙倩菱關注地看著他,他的眼前換了雙關切的眸子……王雅雲?又是個他無力吞嚥的苦果,他在心底深深、長長地歎氣。

  看見他皺眉。「不好吃嗎?我就只會這一樣,蛋炒火腿。」

  「好吃。」

  她的手藝並沒長進,太鹹也太油了,不願見她失望,他仍將它吃完。

  「我去上班了。」他擦拭著嘴。

  「早些回來。」

  沈正修將幾張鈔票放在桌上。

  「這些錢給你用,希望我回來時,你已經回家了。那兒畢竟是你的家,夫妻吵吵架,很快便沒事了,不要意氣用事……」

  趙倩菱沒讓他往下說,推著他的身體出門。

  「快去上班吧!我的事我會自己處理。」

  他還想叮囑她快些回去,她已將門關上。

  「自己小心。」

  聲音是由門裡傳出來,沈正修搖了下頭。頭一抬,便與一雙沉靜的眼睛撞個正著。他呆了呆,王雅雲的身體靠著門外的一棵樹上,一種矛盾的心情湧上他的心頭,他見到她在愉快中,帶著一股沉重。

  「她是誰?」她問。

  雖然已瞧見方才趙倩菱推他出門的那一幕。

  「朋友。」他沒多作解釋。

  「什麼樣的朋友?」她沒放鬆。「你們的態度很親暱。」

  「一個別人的妻子。」

  「別人的妻子怎麼會出現在你的住處?」她追根究底。

  「你何不自己去找答案。」他不想說。「我上班要遲到了。」

  「快去吧!」她出奇地好說話。「我會自己找答案。」

  沈正修沒問她如何找法?時間已不允許他多耽擱,他跨上摩托車,騎開了一段距離後感到不對。

  「你怎會知道我住的地方?」他回頭問。

  「你自己去找答案。」

  王雅雲待他消逝在視線內後,走向他的門前,按了下電鈴。

  「誰?」

  「我是正修的朋友,請開門。」

  門打開一條縫,出現一張俏臉,趙倩菱疑問地看她。

  「正修上班去了。」

  「我知道。」王雅雲態度從容。「我是想和你聊天。」

  「和我聊天?」疑惑更甚。「我又不認識你。」

  「我們都認識正修不是嗎?」她微笑。「我可以進去坐坐嗎?」

  趙倩菱將門打開了些,讓她進來,她掃了眼沒什麼傢俱的屋內,在一張椅子上坐下,趙倩菱露著戒備的神情盯著她。

  「有何事?」

  「剛才我在外面碰見了正修,他怕你發悶,要我陪陪你。」

  「我不需要人陪。」

  「我們聊聊天如何?」她輕鬆地說。

  「我們互不認識,沒什麼話題可聊的。」趙倩菱排拒著。

  王雅雲在她明顯的肚子上溜了下。「我們可以談談你的丈夫,還有孩子。」

  趙倩菱臉色大變。

  「你是丁弘致派來的?」

  「丁弘致是誰?你的丈夫嗎?不,我不認識他。」因她精神緊繃,王雅雲猜測。「你們相處得不是很愉快?」

  提及自己婚姻狀況,趙倩菱渾身僵硬。

  「用不著你管。」

  「我沒有惡意,只是隨便說說而已。」

  「別人的私事,你用不著知道得太多。要是沒其它的事,請出去,我想整理屋子。」

  為他清掃?他們的交情看來匪淺,王雅雲想從她口中多知道些他的事。

  「我想和你談正修,你們認識多久了?」

  「你與他有什麼關係?」

  趙倩菱打量著她,她美麗雍容的外貌、娉婷的身材,令她不由自卑地縮了下肚子。

  「我和正修是朋友。」她和善的態度,使人有種信賴感。「你可知道他從刑警調為交警的原因?」

  「都怪爸爸……」趙倩菱說了半停住。「我不知道。」

  「跟你爸爸有關對不?」她聽出了些頭緒。

  「跟你無關。」趙倩菱開始不耐煩。「你究竟想幹什麼?」

  「我看得出正修對被調職一事耿耿於懷,雖然他又調回原工作了。」

  「他回復原職了?」趙倩菱掩不住高興。「好極了!我一直為這事於心不安。」

  「不能告訴我嗎?」她的語氣誠懇。「我很想幫助正修,你不會希望他心裡仍有障礙是不?」

  趙倩菱靜默了良久。

  「三年前,我和正修已論及婚嫁,爸爸卻強烈地反對,他是個議員,認為小警員配不上他的女兒,所以他用他在政治上的權力,迫使正修調職,想使他放棄我。」

  雖然事實已然揭曉,王雅雲仍緊張地問:「他屈服了嗎?」

  趙倩菱看向自己的肚子。

  「不,他沒有。」情緒忽然激動起來。「全怪我意志不堅,才會落得現在無處可去的困境。」

  「不要難過。」王雅雲勸慰。「這樣對胎兒不好。」

  所有的委屈與苦痛讓趙倩菱無法控制地捶著肚子,將怒氣發在未落地的孩子身上。

  「是你拖累我,要不是你,我也不必忍氣吞聲,受你那個死鬼爸爸的氣。」

  王雅雲慌了手腳,拉開趙倩菱猛捶著自己的手。

  「不要把氣出在孩子身上,萬一有個差錯,受苦的將是你和孩子。」

  趙倩菱推開她。

  「我已經痛苦得麻痺了。再多些又有什麼差別,不要你來插手。」

  「你的問題可以解決,孩子若有個閃失,將鑄成遺憾。」

  「怎麼解決?」趙倩菱停住手。「沒有人可以解決我的問題。」

  「沒有什麼事不能解決的,端看處理的態度。」王雅雲讓她坐下,指著她的肚子,關心地問:「會痛嗎?」

  「已經習慣了。」趙倩菱懷疑地看她。「你說我的問題能解決?」

  「不錯。」她的聲音鏗鏘有力。「不過,你得先說出你的問題所在?」

  「我如何能信任你?」

  「這是很難用言語說出來的,你何不將我當成朋友,有個傾訴的對象,要比敝心在心中舒暢多了。」

  自從結婚後,趙倩菱幾乎將自己孤立起來。失敗的婚姻使她不願與昔日的朋友聯繫。她不知道是否該相信眼前的女人,但心中的苦楚……她的確很想找個人吐露。

  沈正修回來時,就看到這樣幅景象,兩個女人宛如多年好友般頭靠著頭,有說有笑的不知在談論什麼。

  「你們認識?」他驚奇地問。

  「就在今天。」回答的是王雅雲。「你不是要我自己找答案嗎?」

  他實在無法不驚訝。「這便是你的方法?」

  「有什麼不妥?」

  「女人真是令人難解的東西。」他嘀咕。「一會的工夫,便能混得如此熟稔。」

  「抗議。」

  兩人齊說,說畢,她們因默契奇佳而大笑。沈正修更是難解,何以一天的時間裡,即能讓兩個不相識的女人好得有如多年至交。

  「快吃飯吧!」又是同聲。

  桌上擺滿了菜餚,她們兩人全不善廚藝,想必是由外面叫來的。

  長久空寂的屋子,因多了兩人,而顯得熱鬧起來,沈正修嚼著美味的食物,無法不升起憂患意識;她們距他太遠了,投注愈多,疼痛將更巨,他不要再次摔得鼻青臉腫。

  「吃飽了。」他放下筷子。「倩菱,我送你回去,你已逗留太久了。」

  趙倩菱轉開頭,難得的好心情不見了。

  「我不回去。」

  「我贊成。」

  王雅雲附和,她們竟連成一線,沈正修連眨了幾次眼。

  「這屋子的事由我做主!你一定得回去,別讓你的丈夫擔心。」

  「他才不會擔心,只有沒錢的時候才會想到我。」

  「終究還是會想起你,不是嗎?」他不想介入別人家庭的紛爭。「我不能再留你。」

  「不!不!不!」趙倩菱大聲地說:「我是絕不回去的,我要與了弘致離婚。」

  沈正修嚇一跳。

  「婚姻豈是兒戲,怎可說離就離?不能再提了。」

  「有什麼不可以。」王雅雲出聲聲援。「會打女人的男人根本不能算是男人,早點脫離是早些開心,絕不能姑息……」

  他忙摀住她的嘴。

  「不要火上加油,你不能破壞一樁婚姻,那是有罪的。」

  王雅雲拿開他的手。

  「虧你還是個執法的警察,怎麼腦筋這麼腐朽?不好的事物當然要剷除,縱容那種惡男人為所欲為,才是有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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