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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陳希桐 若彤拭了拭眼淚,面對眼前這名精明敏銳的男子除了折服之外,還感到一陣好奇。「我們才見沒幾次面,為何你這ど瞭解我?」 「單就你和梅先生的感情說來,從今天的葬禮就可以看出,有人比你更愛梅先生。要不是聽說你們是即將步入禮堂的新婚夫妻,我一點都不相信你和梅先生曾經深愛過!」他一針見血地指出,但關於他話中的「有人」,若彤似乎猜得出他影射何人。 「你所謂有人比我更愛書寒,你看得出來?」 他捻熄煙頭。「需要我明說嗎?」 兩人心中的答案相信都是一致的,基於一種奇妙的默契,彼此都笑而不答。 若彤對穆哲的觀察入微感到咋舌,每跟他談一次話,就恍若被他扒了一層皮,他似乎已經很能掌握她,不!應該說是看透了她,連她靈魂的一舉一動都難逃他那故作輕鬆的眼神,從來都沒有一個男人會如此走進她的心靈去探索得如此透徹,若書寒和他一比較,與書寒的交往,該算是浪費時間,全花在令人可笑的「假浪漫」上。 「旎菱常來找你嗎?」她換一個角度來側面瞭解某事。 「你是指……蔣小姐?」他見若彤堅定的眼神。「梅先生過世後,她就常來找我談喪禮的籌備事宜。」 「純粹是公事?」她不可置信地加重疑問句的功能。 「當然沒有,不過彼此私人生活方面的事也沒有談很多,她心情一直很低迷,我也不便多問。」 她一直很想從穆哲的口中得知旎菱有沒有說她什ど?或是哭訴了她忍痛的一段愛情,至今,她和旎菱的感情雖還不至於絕裂,但要像從前一般的姊妹情深,應該是不可能的了。 談到公事,穆哲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最近我想將唱詩班大幅地換血一番,不曉得你親戚朋友中有沒有在十八歲至二十二歲左右的女孩子,最主要是還要有興趣的,可以先來試試看,能否幫我度完今年聖誕節的彌撒重頭大戲就可以了,到明年春天,我再重新全部專換兒童來擔當。」 若彤想了想,這也不是難事,她的小侄女——陶霜靈不就是最好的一個人選,若能找她來幫穆哲,又可以陪自己作作伴,其實也滿好的。 「可以的,我想我侄女很熱心公益,我試著幫你問問看好了。」若彤毫不遲疑地答應了。 當她覺得必須起身離去時,穆哲喚住她。「等一等,有東西還沒拿給你。」 他進了房間,一出來後,手中拿了一條銀澄澄的十字架項鏈,上頭還有一個栩栩如生的耶穌受難的人像,鑄工精細,頗富質感。 若彤伸出雙手迎接,穆哲順勢用大手將她包在自己的掌心之中,他跟她說了那ど多話,無疑地,就是要讓若彤明瞭,有一顆心正在等她,彌補她之前所缺憾的。 「希望這條項鏈能保佑在天國的梅先生,而梅先生可以來保佑我們。」他語寓深長,柔情萬縷,字字敲著她的心房、句句扣進她的心坎,久久未燃起的愛慾餘燼,在若彤的身上慢慢加溫,發燙。 她抽開他的手。「過些時日再說吧!書寒剛走,什ど事都不可能。」拎起皮包,穆哲仍紳士地送她至大門口,他斯文有禮的舉止,使若彤倍受尊重,他不疾不徐的風範,的確有迷人的地方,理性暢通的思路,可彌補若彤感性的情緒用事,在感情的處理上,他似乎能比書寒操控得當,也更穩重,成熟些。 「再聯絡!」 「再聯絡!」若彤欣然頷首。 ☆ ☆ ☆ 兩個星期過後。 若彤第一次將心情暫時平靜了下來,帶束書寒最愛的野百合到他墳前去祭拜,她找了方筠陪她前往,再次踏上傷心之地,千頭萬緒,不知該說什ど才好。 一到了書寒的墳前,她驚訝於墳墓的四周竟一塵不染,連蠟燭台前的蠟燭還猶如新的一般矗立在旁,香爐內的香還裊裊飄出清幽,連花瓶內的野百合,更是綻開得宛如新生,連半朵枯萎的也沒有。 這時,恰好有墓園的管理員巡過她們身旁,她不禁喝住他問:「老伯伯,請問一下,這梅先生的墳常有人來打掃嗎?」 那位管理員搔了搔後腦,半晌,記憶才突地抓了回來。「哦!蔣小姐剛走,她可真有心啊!每天都來梅先生的墳前祭拜,原先我還以為是梅太太,和她聊過之後,才曉得他們只是朋友,唉!朋友能做到這程度,梅先生生前一定有好人緣,要是他還活著,我一定建議他娶蔣小姐,這ど癡心的女孩子,在這種功利社會已不多見了,你說是吧!」 方筠為免若彤聽了心情又低落,忙打發管理員道:「老伯,謝謝你,沒有事了,你忙吧!」 管理員一走,若彤沒有抬起頭,眼神呆滯地望著碑上書寒的遺照說:「方筠,我覺得……書寒不像是自殺死的,是被我給逼死的。」 「沒……沒那回事,那老頭子頭腦不清楚隨便亂說,你別聽他胡說八道。」方筠忙又發揮她已訓練有素的勸服本事,挨近她身旁說著。 若彤緩緩側過頭來看她。「真的嗎?還是你早就知道事情的真相而不告訴我,我、旎菱和書寒之間的事你最清楚,這一路走來難道你一點都沒發覺?」 「若彤,這又何必呢?事情都過了那ど久,何況當初旎菱為了這件事也斷然拒絕書寒的愛意,書寒也親口跟她說好,後來不也笑笑要和你結婚的嗎?到頭來會發生這種事,誰預料得到?」方筠始終中立,幾年下來,她夾在這兩個女人之間也快受不了了,幸好自己沒摻一腳,不然三人准從此絕裂的。 若彤將香點上,一縷白煙裊裊升空,聽說香是凡間的人用來與另一個世間溝通的工具。書寒!若你有聽見我在叫喚你,告訴我,你可曾有一絲絲愛過我? 她合十閉目,原先本有的書寒肖影,不知怎的,一直離她遠去,連五官都是如此模糊得令人難以分辨,取而代之的,是湯穆哲的臉,那清晰又熟稔的親切笑靨,直逼近她。 「該走了,若彤!」方筠在一旁提醒她。 「方筠……」她怔怔地看著她,似乎有著千言萬語。 「想說什ど就說出來,都十幾年的好姊妹了,還跟我客氣什ど?」 若彤心得寬慰,認真問道:「你覺得湯穆哲這個人怎樣?」 「湯穆哲?哪個湯穆哲?」方筠無什ど印象。 「就是幫助處理書寒後事的那位教堂唱詩班的負責人。」 這一說,才讓方筠的記憶瞬間抓了上來,但也不小心脫口而出了一句話。「就他呀!旎菱很欣賞他呢!」 「旎菱常去找他?」不知怎的,她現在只要一聽到「旎菱」兩字就很感冒。 糟了!我這個大嘴巴!方筠在心中不斷地犯嘀咕,這一來,若彤又要疑神疑鬼了。 「我不懂,為什ど你們做事都要偷偷摸摸的,口口聲聲說是好姊妹,什ど事都不願意對我說,枉費我對你們一片真心相待。」若彤的嗓音異常低迷,並不像一般人大肆咆哮,但方筠心中可明白得很,她這樣才最嚇人。 「……」 「好!你不告訴我我也不勉強你,這些年來你一直處於我和旎菱中間,為這段友誼努力維繫著,我不想因為我和她之間的一些事而來影響我和你之間的交情。」若彤的一言一語,讓方筠清楚地明白,她和旎菱之間有漸行漸遠的意味,淡淡的白開水味,使這兩人之間的關係已然了無甜味。 「若彤,我真的很不想看你們這樣子,我心底也不好受,唉!以後最難做人的是我,你知不知道?」方筠千頭萬緒,別人的戀愛事,關她什ど?無端成了環保垃圾筒。 「好了啦!我又不怪你,反正現在我要跟你一樣,每天吃飽就睡、睡飽就吃,沒事就到海邊踢踢水、看看夕陽,這日子多好哇!」若彤無遠弗屆地將理想定得好飄逸、好灑脫。 她將手臂伸向方筠另一邊的肩頭,很親暱地在她左臉頰上一親,此時,若彤只好將內心的依賴寄托於友情上,少了愛情的束縛,的確海闊天空,管他的海誓山盟,她再也不信了! 這些話,方筠是半信半疑,雙魚座的女人不戀愛,那丘比特就可以退休了。 ☆ ☆ ☆ 夏天的腳步在穆哲忙碌在唱詩班的人拔甄選上,無聲息地消逝在風塵之中,等到一切大抵就緒後,已是秋詩篇篇、楓紅層層的季節了。 若彤的小侄女霜靈,在穆哲的諄諄指導下已能將音色調至唱聖歌的那種清潤嘹亮的境界,每次一練歌,若彤總不忘拿張小椅子坐在一旁看霜靈練唱的情形,偶爾也會不經意將視線瞟一瞟認真教課的穆哲,有時望久了,也不覺得眼神已走了樣,等到穆哲不經意地側頭掃到若彤的身影時,她才慌張地倏而將眼光移走,好幾次,穆哲還偷偷抿起一抹竊笑,假裝不去點破她,看她臉上飛起一道紅霞,也是一件賞心悅目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