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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常霄 龍季天明亮清澈的淡藍色瞳眸閃著一串問號,魏總管捕捉住那一抹疑惑的眼神,不假思索地往下敘述「得道高僧聽說二十多年前的那一場血戰後,語重心長地告訴龍少風及夫人,人頭宿命咒乃西域飛鷹門最駭人的厲咒,凡被下咒者,幾無可解之道,但因龍家堡位於福門祥地,加上他潛修多年的道行,或許可壓降咒氣的破壤力。於是從那天起,高僧展開七七四十九天的大法事,儀式進行期間,夫妻不得行周公之澧,龍穴之內不得殺生,三餐不食葷。 「法事完成之後,高僧請伊美堤剪下一截髮絲,再咬破食指,將三滴鮮血滴於髮絲中,並向夫人索取一面平日端詳容貌的小銅鏡,然後高僧將沾了鮮血的髮絲及小銅鏡置人一個錦囊內,交代將此錦囊交於龍家第三代子弟手中,旁人不可擅自打開,否則天機洩漏,一切就回天乏術了。」 「臨走前,他還留下幾句話:「龍家今起兩代一脈單傳,母以子貴,香火若能倖存,及至第三代必有將相之才,年屆二十有五時,於中秋時節與一紅髮女子成親,此後龍家得以開枝散葉,子孫滿堂,血咒將破於無形。遭遇難題不解時,可取出錦囊協助。」高僧所言不假,龍家至今果然兩代單傳,但兩位夫人均在臨盆時難產,為留住子嗣而自我犧牲,眾人方明白高僧所指「母以子貴」的意義竟是一命換一命。」 說至此,魏總管低沉的嗓音有些哽咽,由於兩位賢德主母的犧牲,龍家的血脈才能一息尚存,為了不使兩位主母的犧牲功虧一簣,他一定得趕緊找到高僧所言的女子與少爺成親,只是眼看八月中秋就快到了,而那名女子卻還沒個影兒?他不由得急了起來。 取出那只自龍少風時代保留至今的錦囊交給少爺,魏總管心想高僧所說的話多數都已成事實了,唯獨那名紅髮女子遲遲未出現,而這發黃破舊的錦囊也不會開口講話,說出身負為龍家開枝散葉重責大任的偉大女性究竟人在何方,他實在解不透高僧最後那句話的深奧含意。 龍季天接過錦囊,整個人陷入沉思中。龍家堡竟然隱藏著這麼一段血海深仇,父親卻從未對他提起,甚至連商旅隊伍也不曾再涉足西域一帶,難道父親存心把飛鷹門加諸於龍家堡的血債就此塵封起來,不欲後代子孫前去尋仇?那又為何從小對他嚴格地施以各種刀槍劍戟訓練,難道只是希望將他栽培成老和尚所說的將相之才,然後去找那名可能不存在的女子成親,生下一窩小壯丁就算了事?簡直把他英勇善戰的兒子當成一頭種豬看待,傳宗接代只是男人的基本能力之一,何需如此大費周章? 魏總管從龍季天的表情清楚地看出他對成親一事的漠視,倒是對飛鷹門的復仇耿耿於懷,為使少爺能全心一意地找尋他生命中的新娘,並且如期成親,完成前兩位主子的遺願,看來他只好編個善意的謊言了。 「飛鷹門早在二十幾年前即遭官府圍剿,在江湖中消失了,所以尋仇之事少爺不需費心。」 「姊姊知道這些事嗎?!」龍季天半信半疑的盯著魏總管,心想若姊姊知情則可查證虛實。 「小姐乃一介女流,終日寄情於琴棋書畫之中,老爺不想讓血腥的江湖之事污染了小姐純淨的心靈,只希望她找個門當戶對的好人家,嫁個好歸宿。」 說罷,他示意是否要差人前去請小姐過來玉龍園一敘,龍季天揮手表示不必,明日他將親自到香龍園與姊姊敘舊。 龍季雲性情溫柔恬靜,不愛嘈雜,獨居龍家堡北處最詩意盎然、也是最恬靜的香龍園,平時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只在龍季天返家時,才在丫鬟的陪同下前去玉龍園探視弟弟。而龍季天一別便是三載,也就是說龍季雲已經有三年未踏出香龍園半步了,其溫順保守的性情在北方姑娘中是極少見的。 「今天已是八月初六了呀,剩下不到半個月的光景,咱們得趕緊找到那位姑娘才行,否則錯過了良辰吉日,少爺要如何向已逝的兩位老主子,以及為了延續龍家香火而犧牲的兩位主母交代呢?」魏總管見龍季天仍心不在焉,只得動之以情地說服他正視自己的終身大事。 龍季天的兩道濃眉鎖得更緊,幾乎要打結了,就算報仇一事暫且不談,可是人海茫茫,一時片刻上哪兒去找那名紅髮女子呢?而且萬一她是個剛出生的嬰兒或是七旬老婦,難道也要把她娶回龍家堡「傳宗接代」?他可不想做個摧殘民族幼苗的大變態,也不想做個「戀祖母情結」的小丈夫,他不禁要懷疑那位高僧可能是個整人專家了。 摸著手上沉甸甸的錦囊,他決定打開來探個究竟。裡面果真有一截頭髮,但因年代久遠,已乾枯而呈紅褐色,至於血跡大概早已融人髮絲之中了。另外,祖母伊美堤的小銅鏡仍完好如初,看得出是上等銅質精心打造的,旁邊還多了一片小竹簡,這是魏總管之前所沒有提及的東西。小竹簡哈有幾行字跡,龍季天看完後,只見他凝視著小銅鏡,臉上表情陰晴不定,最後哈哈大笑地告訴魏總管:「婚禮可以如期舉行了,我明天就去把那個紅毛丫頭捉回來成親。」說罷,仍盯著銅鏡,狂笑地轉身回房,留下魏總管一臉錯愕的站在原地。 少爺笑了?他揉了揉眼睛,想確定自己是不是老眼昏花看走眼了,可是那清朗的笑聲仍在耳邊縈繞不去……少爺真的笑了!銅鏡中究竟有啥玄機,能讓二十五年來不曾輕易展露笑容的少爺如此發笑?!他心中覺得極端詭異,好像即將發生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般…… ??? 二十世紀中秋節前八天 向來行孝不落人後的葉小霜,特地在中秋節前提了盒月餅返回嘉義鄉下孝敬老爸、老媽,為了避開全世界最「龜速」的高速公路,她選擇搭乘絕不會塞車的鐵路交通運輸工具——火車。 在莒光號上她便開始打著如意算盤,這次千里迢迢搭火車回家,又帶回老爸最愛吃的月餅,肯定可以收買老爸的心。屆時,一進家門再裝出一副舟車勞頓的可憐樣,鐵定把他感動得一塌糊塗,然後順勢把棒球帽一脫,讓那頭捲得亂七八糟的紅色長髮披洩下來,接著大叫:「好熱呀!老爸,明天陪我去把頭髮剪短一點好嗎?」 到時候老爸一定邊吃著月餅邊點頭。嘿嘿!想到二十年來一直長在自己頭上、而長度卻由老媽決定的「紅色鋼絲」,在她處心積慮的佈局下,終於得以正法— —剪掉它,葉小霜就忍不住竊笑起來。 葉小霜的聰明機靈從長相就看得出來,瓜子臉上明明橫著兩道修長的劍眉,她卻老愛將它扮成滑稽的八字眉,一雙圓溜溜的杏眼閃著眨巴眨巴的長睫毛,像隨時有笑意流轉其中,小巧可愛的翹鼻子上點綴著幾粒雀斑,備覺俏麗可人。尤其當地漾開笑臉時,嫣紅的薄唇下浮現出兩個小小的梨渦,慧黠聰穎之相更是一覽無遺。 葉家育有六位美若天仙的女兒,她是六千金中最鬼頭鬼腦的小ど女,古靈精怪的腦袋瓜裡裝滿了各種稀奇古怪的想法。有一回,她背了一個背包,鄭重地向父母告辭,並行三跪九叩之禮,說是要上山拜師學武功,把葉父氣得差點噴鼻血。有一度他們以為小霜的怪異行為是那一頭與生俱來的紅髮所致,後來看她一路順順當當地考上理想的學校,也就不再追究她的奇言異行。 倒是葉母仍不放心,在她小時候還特地把她的生辰八字拿去給相士批,相士說小霜的前世曾是西域第一美女,可惜紅顏薄命;今生她美麗依舊,而且還是將軍夫人的命,身上有一項與生俱來的特徵絕對不能加以毀損,因為那是她追尋今生幸福的信物。自此,葉母終於放寬心,但就是怎樣都不准小霜隨意動頭上紅髮的主意,二十年來它一直保持齊胸的長度。偏偏長大後的葉小霜越來越不羈,越難掌控,成天戴著棒球帽把紅髮捆在當中,衣著更是邋遢得可以,一條牛仔褲從春天穿到冬天,根本沒個女孩樣,把一個好端端的大美女弄成了有點髒又不會太髒的俊小子。 火車吱吱的煞車聲仍沒把葉小霜拉回現實。 「小弟,請問嘉義站到了嗎?」 葉小霜下意識地沒有反應,雖然她現在心裡頭正樂著,可也沒樂到忘了自己的性別。 「先生!先生!這一站是嘉義嗎?我老人家剛剛睡過頭了,沒聽到廣播,我是看你年紀輕輕的像學生才叫你小弟,先生,你別生氣……」鄰座的老先生開始邊說邊搖晃葉小霜的肩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