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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頁 常歡 王爺忽然疲累不堪,原來以為狄無塵知曉這事,也願意站在清黎這邊:這樣看來,九王爺終於知道自己是無能為力了。捧著頭,他灰心地看著她。 『我回王府了。』 她趕忙走過去扶住他,再出聲時,掩不住—分歉意。『對不起,我的態度太沖了。』 『沒有——』他抬起頭,哀傷地對她笑笑。『清黎,我會處理的,一切都會沒事的。』 她不明白有什麼事能把一個高高在上的王爺重挫成這樣;她只知道,這段日子裡,她對這個曾逼迫她的男人,早不自覺地生出了一分感情,而且這種感情,多過對母親蘭嵐的。 『我認為有事。』狄無塵的聲音,從閣外靜靜傳來。馮即安在身後,神色很複雜。 『無塵?』她不懂他臉色的陰冷,更無法看清九王爺在狄無塵出言後,那更顯絕望的臉。 『王爺,您的話問完了嗎?如果問完了,那麼該我來問我的未婚妻一些小問題了。』他按住她的肩,神情很冷淡。『坐下來。』 馮即安在門外看守著。 『什麼事這樣正經八百?』她問。 『紅蔓。』 『那到底是……』她微微蹙眉。 『不是玉鐲——』他靜靜地看著她,那個計劃一點都不荒唐,她比他想像的還要聰明,只是他太笨,他完全忽略了。 狄無塵驀然想起,小浣罵他無情無愛的話,她罵他永遠不會懂那種為愛義無反顧的心!義無反顧,天豪,就是這樣犯了錯嗎?狄無塵捏緊拳頭,覺得自己再也不是自己。『紅蔓送去當鋪的,是你脖子上的金鎖,但是那塊金鎖,卻是賀家被劫的財物之一。』 她愕然地望著他。脖子上的金鎖明明是九王爺為了壓驚,特別送給她的,怎麼會變成賀家……侯浣浣臉色發白,想起陳小韜在袋子裡隨手翻起的那塊鎖片。 一切太巧了!是老天有意絕她嗎?侯浣浣抬起頭……不!她不能否認,一旦撇清關係,紅蔓只有死路一條。 而她,絕不允許這種事發生;慢慢地,侯浣浣站起來,那樣小心又謹慎。 『你想知道什麼?』 『我正想問你。』 翹起嘴角,侯浣浣笑出聲。 狄無塵不解她怎麼能笑出來,他的心痛難道她一點兒都沒感覺? 『是我做的。』她說,語氣斬釘截鐵。 『啪!』 很清脆的一聲,他揚起手,眼前的女孩被打得仆倒在地。狂怒中的他,努力地想控制自己的怒意;但,最後還是對她動手相向。 他不想打她的,可是他真的好恨她這麼乾脆地承認了一切。 『是我做的。』她重複一逼,撫著臉頰。侯浣浣沒有哭泣,不為什麼,她早知道依他的個性,一定會這麼做。 『你真以為——可以無法無天?』他咬牙切齒。 放下撫著臉的手,她認命了。『無塵,你動手吧!』 『卜山的賊人呢?』 『他們不是賊人!』她突兀地打斷他。『他們不是!在我的心中,他們比你們這些當差的還高尚;他們是我的家人、我的朋友,哪伯我身在王府一年、十年,也改變不了我對他們的愛。』 一切的真相隨著她的答案再清楚不過了,狄無塵霎時只覺得萬念俱灰。 『如果你還想知道什麼?賀家的搶案是我策畫的,那群你所謂的賊人也是我接應的。』 『住口!你還執迷不悟!』 『我根本就不後悔,信不信隨你,反正我逃不掉,不過你休想逼我供出人名,要不然——』 『不然你會死,用簪子嗎?死你一人保全那些混蛋?朱清黎,你究竟是什麼樣的女人?』狄無塵苦澀地笑起來。 『我寧可什麼都不是。』她悲哀地搖頭。『生命的價值重過一切,這是卜家的信條,我不過是——實踐。』 『你——為什麼不替自己想?交出那些人,你還是可以——』 她打斷他。『所謂的生命,並不單單是指我自己的,還有別人。』 『你就這麼自甘墮落、就這麼——』 啪!那個巴掌又重又響,狠狠地、快速地,幾乎是帶著恨意摑上狄無塵的臉。 『不准你這樣侮辱我,你可以罵我不識好歹,但不准說我自甘墮落!我在卜家過得有情有義、抬頭挺胸,這件事早在我十三歲入山那年就注定了!我侯浣浣身是卜家寨的人,死也不悔,我沒有錯!狄無塵,你以為你是誰?是神?可以左右他人的命運!』 『不要再提那個名字!你叫朱清黎!你姓朱,你叫朱清黎!你是九王爺的女兒,該死的!我討厭忘本的人!你明明是皇族的人,就算卜山把你養大,但那終究不是個好地方,你不能把你的忠誠栘一點點到這邊來嗎?你一定要把事情逼到這步田地嗎?』他覺得自己就要爆炸,在這種情況下,沒再動手打她,真是奇跡! 他開始搖她,搖得她暈頭轉向,搖得她幾乎要散了,搖得地眼淚失控地落下來。 『那是個謊話,我要是真的姓朱,會不擇手段地逃走嗎?你以為我為何會變成這樣,全是因為阿娘!我姓侯,是因為我爹姓侯。十年前,九王爺拆散了我的家,帶走了我娘;十年後,我來看看娘,卻被王爺一個謊話強行留下,你怪我逼得過火,那麼,誰才是這件事的罪魁禍首?』 娘人已經賠給他了,我跟那個九王爺本來就非親非故的;他愛施恩,儘管找別人去……狄無塵想起她曾說的那些話,終於恍然明白。 原來在九王爺和蘭夫人之間,有這樣一段往事。震愕間,狄無塵接受了這些話。 『無塵,我從來就不認為賀家那件事做錯了。從策畫到動手,既使我頂著堂堂九王爺的女兒身份,我也不後悔。』 『喀啦』一聲,橫亙在兩人間的檀木圓桌四腳俱斷,桌面也散得四分五裂。 『你以為……我會跟老二一樣糊塗?』 打碎那張桌子後,狄無塵的力量彷彿也脫盡了,他重重地跌坐在椅子上。 『你不是天豪,我也不是唐璨。』她悲哀地盯著他。 『那你要我怎麼樣?要我明明知道事實,卻昧著良心放你走?』 『我不會走的,我只求你放過紅蔓,你知道她是真的無辜,錯的是我,不干她的事。』 『不可能!』 『無塵,我只求你這件事。』她的臉頰開始發疼,眼眶發熱。 『我做不到,你不要逼我。』他惱恨地瞪著她,恨她怎麼能不在乎地跟他討論另外一個人。他愛她呀!那種程度不下於天豪對唐璨;放與不放,她知不知道這個抉擇從知道真相後,隨時隨地都能把他撕成兩半! 她說得好,他不是天豪,他從小到大的堅定個性,是無法為愛拋諸一切的;而她也不是唐璨,她有牽掛,在卜家和他之間,她早就定出輕重。 而且,她決定犧牲自己的做法,居然是最令他受不了的。 她一點兒都不在乎他嗎? 『你要卜家,還是要我?』突然地,他揪起了她。 她的臉色僵冷,這是昨晚用熱情擁抱她、用愛情體貼她的男人嗎?眼前的男人陌生得似乎未曾謀面,她感覺她的人正寸寸往下沉,彷彿跌入無底洞。然而,她的心卻還努力地想挽回什麼。 『我兩個都要。』她咬牙回答。 『兩個都要!哈!』他滄涼地笑起來,大聲吼著她真正認同的名字。『侯浣浣! 看來,你不光對錢貪心;我現在才認清,你對一切都很貪心。兩個都要?你以為你是誰?哈!我不准,我不准你兩個都要,你只能有一個選擇,是我?還是卜家?』 『我要你,也要卜家。』她還是相同的回答。 『不行!有我就不准有卜家。』他咆哮出聲。『我再問一遍,你要卜家,還是要我?』 『這不公平、不公平!卜家寨是我的根,你是我的丈夫,你憑什麼斬斷我和卜家的關係?我拒絕選擇,這不公平!』她痛恨地嚷起來。 『你不選,可以,我替你決定!』他捏住她的手腕,那手勁再也沒有以往的小心翼翼,她的腕骨傳來一陣椎心的痛。『很簡單,你選擇了我,所以,把卜家寨的人交出來!』 他真的要逼她,眼淚不爭氣地冒出眼眶,侯浣浣死命搖頭。 『把卜家寨的人交出來?』他咆哮。 『你真的要逼我?』眼淚驚恐地跌下來。她咬著牙,開始麻痺自己的感覺。『好,我要卜家寨!狄無塵,你聽到了,我要卜家寨。』 他的眼神,冷如冰封。 『我要卜家寨!你聽清楚了,是你逼我選擇的,是你逼我的。』她哭叫著。 『很好!那麼從今以後,我也不會在乎你。』好久以後,他才吐出這句話。 侯浣浣跌坐在地上,她緊緊捏著衣襟;這一刻,她的心完全被撕裂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