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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常歡 『江雲奇,她現在可不是卜家寨的侯浣浣,你要不要數數她頭上還有幾根金釵銀簪?』 狄無塵還是懶洋洋的,語氣遲緩得似乎隨時都可以睡著。 此話又將江雲奇嚇得魂飛魄散。 侯浣浣被狄無塵的話怔了一會兒,立刻覺得不對勁。 果不其然!無塵不但沒有昏昏欲睡之色,反而炯炯有神地望著她。 『朱清黎,現在,請你把頭轉過去,我堅持女人不該看見這些事;還有,你一直欠我的解釋,一會兒最好什麼都別漏掉。』 他的口氣很安詳,但那命令的意味卻不容他人反抗。 侯浣浣歪著嘴,勉強笑了笑,聽話地背過身。 『把眼睛閉上,我沒叫你,不准張開,聽到沒有?』他嚴厲吩咐。 垂頭點了點,侯浣浣看準位置,把腳步小小地移開了好幾步。 『走這麼遠幹嘛?』背著她,狄無塵在她身後悶悶說道。 她的心一驚,再次被他敏銳的穿透力給怔了一下。 接著,她聽到一連串的怪叫聲,那種聲響全是肉體承受了重擊之後才會有的痛苦哀嚎。 而她也聽出來,在這些男人其中,哀嚎得最慘的,也最大聲的,就是那個剛用曖昧的肢體語言污辱她的混蛋。 想著想著,她假裝『不小心』、『倍受驚嚇』地朝洞口移動了好幾大步,當她隱隱感覺到朝陽照在臉上的暖暖熱度,一睜眼,顧不得刺痛的目光,侯浣浣拔腿就跑。 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就讓他去忙吧! * * * 一奔回村裡,剛跳上買來的那匹馬上,侯浣浣才高興地要歡呼,結果—— 『要我點你的穴嗎?』狄無塵忍耐地問。 『你贏了!』她瞪著他許久,終於松下韁繩,這回沒張牙舞爪,只是認命地歎口氣。 是錯覺嗎?那雙水汪汪的桃花眸子裡,竟沒有了這些日子以來的敵意。 『頭一回聽你歎氣,挺新鮮的。』他不忘嘲弄一番。 侯浣浣虛假地稱謝。『喂!到底走不走?』 『改變心意了?』聽到她話中之意,狄無塵好奇。 『可以這麼說。』侯浣浣微笑。的確,她改變心意要回王府去了;看到江雲奇,讓她想起了一筆沒算清的帳。 賀家想捉走小孩的那筆帳,她可沒忘記。 揚州飛掉的三百萬銀兩,就從賀家拿回來吧!不過要想動賀家,這還得借借她的假血統才能成事。 『你還下走?』瞄見狄無塵的眼光犀利地望著她,侯浣浣一陣心悸,這男人很厲害的,算計賀家這事,可千萬不能讓他知曉。 『在沒得到答案前,我們不會走。』 『你想知道什麼?』侯浣浣再度歎氣,這回是真的無奈。 『你在卜家寨長大?』他冷冷地問,江南徐莊的命案他在關外亦有耳聞,但狄無塵卻沒想過——自小把朱清黎擄走的,居然是那幫惡人! 這就難怪她的言行舉止足以把普通男人給嚇壞了。 『是不是?』他加大音量。 侯浣浣為這不禮貌的吼聲橫過他一眼,才不情願地點點頭。 『很奇妙的緣分,可以請你解釋嗎?』 解釋?解釋有個屁用?對於皇家郡主一事,這男人的堅持簡直比石頭還硬,還有啥好說的?侯浣浣不屑地想,但卜家寨早就收山了,她亦不想惹麻煩。想了想,她只得順著李仁的話,把自己過去的事瞎掰了一頓。 當侯浣浣的口氣不甚樂意地解釋江雲奇所謂的婚約只是一個計謀時,她意外地發現,狄無塵最在乎的重點居然是這個。 真是莫名其妙!她想著,但自己何嘗不是這樣?方才在山洞裡,她看著他的笑,像有一場火忽然在她的臉頰上燒起來。 接下來的問題,狄無塵問得很仔細,而侯浣浣則受盡煎熬;為了保護卜家,侯浣浣不得不用謊話規避某些敏感問題。 最後,他滿意了,歸納出一個總結論—— 『所以,你還是應該叫朱清黎!』他宣佈。 這個結論讓侯浣浣惱火不已,但她只是『謙卑』地望著他,然後在心裡敬他三聲豬叫。 『我比較習慣人家叫我小浣。』她咕噥—聲。『喂!狄無塵,你要是尊重我,就別用朱清黎那名字喚我。』 『但是九王爺——』 『別在他面前喊不就得了。』她很不耐煩。『說實話,我一點都不習慣朱清黎這三個字,行!你要想惹火我,就儘管喊吧!』 不知怎麼,狄無塵又想笑了,但立刻,他斂住這分衝動。 『我想你不會讓我知道,你改變主意,想回王府的原因。』 她不回答,反而問他。『狄無塵,你對王爺還有幾個承諾?』 『就這麼一個,帶你回王府後,我就要回關外了。』 顯然,她被狄無塵要走的消息給怔得久久不能吭聲,意識自己的失態,侯浣浣勉強笑了。 狄無塵則一臉古怪地瞧著她。『問這幹嘛?』 『不瞞你說,我會想法子再離開王府的。』 說完,她努力想甩掉梗在胸口的那股不安,擺脫他應該是件開心的事,為何她整個人都低落下來?真是發昏了!一定是她那可憐的頭……先是該死的嚴正,然後是江雲奇,弄得她看事情都遲鈍了。 『有你在,我當然走不了!但別以為我會就此放棄,我不喜歡那兒是事實,誰都擋不了。眼前,我既然鬥不過你,不如留在王府享一陣子福也好!』 『那是你的家。你爹、你娘都在那裡。』他為她頑固的想法震驚不解。 『但還是不屬於我。』她微微一笑。『我沒有認同的感覺,我不熟悉那些「親人」,我相信你一定見過朱樂姿,她不喜歡我這個外來的姊姊,無所謂,反正我對她也沒好感。至於那些血統——』她哈哈笑了兩聲,很輕蔑的。『狄無塵,你不能否認,我從香雲寺被人綁走後,一直在身旁保護我的是卜家的人,可不是那些會上風月樓召妓的官爺。』 『你——』他啞口無書,因為她說的都是令人汗顏的事實。比較讓他好受的,是她話中並無責怪之意。 『我忠於自己,愛待在哪兒,就待在哪兒,這就是我!你可以罵我自私、罵我不孝,我都不在乎。』說完,她聳聳肩,馳馬先走了。 狄無塵非常不喜歡她那隨遇而安的口吻,尤其是——他還嗅到這其中還有某些不尋常的意味。他向來實際,朱清黎會因他而留下的原因只是一部分,但這理由卻薄弱得無法說明一切;垮下瞼,狄無塵策馬跟了上去。 * * * 抵城之前,他們先在皇家專屬的驛館前洗塵梳理一番。第二天,她被扶進了一乘軟轎,而狄無塵騎著馬跟在她身後,一行人在城門口遇上了來迎接的馮即安和李仁。 『郡主殿下。』馮即安在簾外對她微笑施禮後。走到狄無塵身前,告知嚴正在今日午後將要以擄人勒索的罪名問斬。 『救人不快,砍人倒挺快的。』侯浣浣耳尖,在轎子裡冷哼一聲。 馮即安先是一驚,而後差點為她嘲諷的話笑出聲:但一見狄無塵,他急急咬住笑。 『先到刑場去。』狄無塵吩咐馮即安。 依照來迎接的李仁之意,狄無塵帶回郡主之責已完成,便可以就此歇手。但是,狄無塵卻拒絕了,他看看轎內的女孩,那怪異的感覺沒憑沒據地湧上心頭。 『職責所在,我堅持送郡主到王府外。』李仁沒說什麼,吩咐轎夫起程。 才到王府外,幾個女婢便迎了上來,攙著侯浣浣下轎,李仁則先進去傳報,而狄無塵下馬後,便看著她光采動人地被簇擁跨上台階。 侯浣浣的腳步沒有接著下去,她轉頭望著狄無塵;不介意所有的侍女,甚至門內或跪或站的僕人和守衛,她心裡清楚,這些人全在注意她的一舉一動。 而狄無塵,本來就不是會在乎他人怎麼想的那種人。 那段時間,他們只是這樣靜靜凝視著對方,侯浣浣的心,忽然有股說不上的惱。 他就要走了,所以,她再也見不著這討厭的大鬍子了,是嗎? 這種吸引力真是沒道理,狄無塵陰沉地詛咒著那種不確定的感覺。 等他離開這兒,便再也瞧不見這潑辣、任性的女人…… 一陣濃郁的脂粉香飄來,截斷了兩人的思緒;一乘佈置得比侯浣浣坐的轎子還要華麗上十倍的軟轎迤迤移近,轎裡的男子,遠遠就掀了紗帳大叫。 『停停停!』說完,便迫不及待地跳下,朝台階上的侯浣浣奔去。『黎妹妹!』那氣喘吁吁的紅衣男子約莫二十出頭,白細的臉上沒一絲男子味,粉紅色的臉頰比女人還生嫩,衣著華麗,紅紫俗艷相映;這男子望著侯浣浣,手裡捉著扇子猛搖,臉上淨是討好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