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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常歡 可是事實擺在眼前,不但有人進了地道,還不動一刀一槍,輕易地取走狄家祖傳的寶石。 「謙哥!」玉如霞怯怯地站在門口,狄無謙很少發火,一大早的咆哮聲她早在朝霞閣便聽得一清二楚,為此,許久她不敢移步。 「點過人數了?」 站在門外,玉如霞點點頭,把手中的羊皮卷兒小心捏著。 「只有一個丫頭失蹤了。」 「誰?」狄無謙回復冷漠之色,接過玉如霞遞來的資料,怒氣壓抑在沒有笑容的嘴角。 他最痛恨背叛的感覺,狄家對待下人向來不薄,如果被他逮到那個丫頭,他會讓她後悔生在這個世界。 「茗煙。」玉如霞小聲地回答,「昨晚她只出現在集合;場一下子,她受了一些傷,不方便做事,武……」她抬眼不好意思地望了武天豪一眼,說,「武公子堅持要房大叔讓她在房裡休息。」 武天豪錯停地抬起頭,一時間無法消化自己所聽聞的消息。 是他心目中那個雖不起眼,但個性獨立淡漠的女孩嗎? 茗煙不會這麼做的,以他和她這幾個月相處下來的認識,她不是那種不告而取的女孩,但……他也心知肚明,依茗煙的個性,也不會心甘情願地留在狄家堡備受欺凌。 「那個專事堡內衣物清潔的丫頭?」 狄無謙閉緊眼,極力在腦海中思索著這位膽大妄為的少女的形象。 如果沒記錯,李茗煙本是西邊牧場的人,調進狄家堡還不到三個月;聽姜姨娘說過,這李茗煙是個個頭不高,長得也不起眼,但辦事卻挺穩當的女孩兒。該死的是,出事的正是西邊的牧場。 狄無謙轉向武天豪求證,後者點點頭,「沒錯,她受了傷,對援助牧場的事幫助不大,所以我才要她留下。」 「為什麼會受傷?」 「這……」天豪沉默了。 倒是馮即安先開了口。 「前一天,那丫頭被幾個人欺負,頭上撞了個大口子,腳也受了傷。」 「怎麼會有這樣的事?為什麼都沒有人告訴我?」狄無謙幾乎又要咆哮了,下人打架,這種事竟然連主子都不知曉! 「茗煙不肯說是誰做的,她知道說了也沒用,反正對方會一而再,再而三地找機會、找借口欺負她、辱罵她!」武天豪靜靜地回答。 玉如霞偏過頭,心虛得不敢看武天豪。今早她回到房裡,才看到穎兒被人綁著塞進了床底,到現在還嚇得連話都說不全,只一徑哆嗦著說李茗煙那丫頭提著刀,窩在房裡駭她。現下聽馮即安一提,她對這件事多少有譜了;只希望謙哥別追究這件事,要不然穎兒就死定了。 「所以她抱恨毀了牧場,還偷走了七採石?」無謙問。 「主人!」 房總管大步走進來,在他手裡緊緊捏著一個嚎哭不已男人的衣領,一直拖到狄無謙跟前,房總管才把手放開,恨聲罵道; 「就是這個該死的混蛋把柵欄破壞的!他還說是被咱們堡裡一個醜丫頭給收買了!」 所有曾質疑過的答案統統揭曉了。武天豪知道,李茗煙一直是為了七採石而來! 狄無謙冷冷地將手上東西朝那頻頻擦淚的男人一丟,那張羊皮卷伸展而開,李茗煙的畫像就在上頭。 「是不是這個人?」 聽來冷得不能再冷的聲音,那男人才幹掉的淚水又嚇得湧出來,只是瞧著羊皮卷猛點頭。 「是的!是的!小的該死!小的認錯!」 狄無謙用手揉著眉心,想著事情總算有個頭緒了,不免欣慰。 「去叫梁叔帶人將這賤人追回來!這方圓百里都是狄家的地方,她逃不遠的,一等牧場工頭把損失情形點清後,我會追問這件事。」 「我去吧!」一直沒有出聲的狄無塵終於說話了。 「塵哥!」狄無謙看著他。 「別跟我爭,咋晚這麼折騰,梁叔和大夥兒都累了,為兄的還有一點精神,再說這些年我從沒為狄家盡過半點心,就讓為兄的去吧!」 狄無謙點點頭,想想夜好,他心得過大哥的能力。 只有武天豪,似乎對什麼都視而不見,只是緩步離開了大廳。 ※ ※ ※ 幽暗的林子裡,李茗煙漠然地望著遠方只剩一丁點兒影兒的狄家牧場。 她還穿著狄家奴僕的衣服,纖瘦的身軀立在晚風中,那一張沒有血色的臉頰看來分外嬌柔生怯,細眉細眼、小鼻小嘴,美得有自己的型和咪,明亮的眼神堅定如石。 李茗煙拿起那張熟悉又陌生的人皮面具,在地上扭折成一團,她拿出石塊擦出了火苗,再撿了幾根乾柴枝,把這張緊隨著自己數月之久的人皮面具燃燒殆盡。 燒吧!她對狄家沒有任何歉疚,因為情勢逼得她不得不這樣做,反正狄家那些下人也從沒給過她好臉色看。燒吧!把李茗煙這個渺小的人物燒得無蹤無跡 應該是沒有人會記得她的,一個醜丫頭有什麼好惦掛的?只除了……她狠狠揮開盤踞在腦海中那個總對她特別和氣又斯文的男人影像,就想著他原來就是好心和善的那種人吧!對誰的態度都一樣的好;所以,她根本不該存有什麼幻想。 依舊凝視著狄家牧場,李茗煙無視於小腿傳來的陣陣痛楚,在心中開始擬定下一步計劃。 她所要的東西已經到手,此刻愈快離開愈好,關外靠登州一帶,全屬狄家堡的勢力範圍,她的處境還未安全。七採石是狄家鎮堡之物,對狄家而言,此物的精神價值高過外傳的神奇醫療效果;狄家兄弟是何等驕傲之人,他們絕不會容忍這樣的恥辱。 她把視線收回,再次望向在泥堆裡已化為灰飛煙滅的面具,她用鞋底把一旁泥塊撥散並埋妥灰燼,才轉身朝關內方向走去。 ※ ※ ※ 趕了五天,一路直追到關內,問過不下上百家客棧,狄無塵開始懷疑究竟是不是有李茗煙這個女子。 不光是他,武天豪,還有馮即安,狄家堡除了處理牧場善後事宜的人,其佘的壯丁幾乎也全數派出,但還是找不到李茗煙。 狄無塵實在不願相信,以狄家堡的力量,居然能讓一個小丫頭片子從從容容地逃掉! 李茗煙這個人就像已經完全隱人空氣股,平空消失了! 在一座簡陋的茶棚裡,狄無塵三人坐下來休息,並讓身下的馬兒喘息喝水。 那茶棚裡的夥計一替他們上了茶水之後,桌子的另一方傳來一聲粗嘎的叫聲, 「夥計,結帳!」 武天豪心念一動,回過身去,看到後方有位樵夫打扮的老男人駝著背吃力地想起身離開。 暗暗雜雜間,他靜靜地打量著那因酒醉而搖晃不已的老人;然後,在濃濃酒臭味中,他嗅到一抹淡雅的暗香! 再看看四周在茶店歇腿的男人,全是三五成群聚在一堆,獨行的,只有這個老頭子! 有一種非常荒謬的念頭直直躍進他心裡,這種想法一出,驚得武天豪竟無預警地跳了起來。他扳著桌面,兩眼仍怪異地直視著那老人抱起地上的柴薪,一步拖著一步,腳步瞞珊的背影。 「老二,你怎麼——」狄無塵抬眼,也隨他視線望去。 一陣腥鼻難聞的羊騷味沒有預兆地湧過來,狄無塵皺了皺眉,馮即安更大費周章地掩著鼻子,傻愣愣地看著那囂張的牧羊人大刺刺地趕著數十隻哞哞大叫的羊走過。 隔著羊蹄踩起的漫天風沙,在茫茫視覺中,武天豪仍不死心地盯著那愈行愈遠的老樵夫;但唯一支持他那怪異想法的香氣,卻因這股濃烈的羊騷味而暫時被驅散了。 這羊群過陣還真不是普通的長,加上前、中、後三段總有些特別懶鈍的羊不時垂下頭來啃幾口草,叫兩聲「眸眸」,茶店主人和武天豪週遭幾位早耐不住的客人,更是捂著鼻子破口大罵起來。 「沒什麼,那位老先生有點可疑,我去看看去。」 「老二!咱們找的是個女入!」馮即安歎了口氣。他真喜歡停下來喝茶、聊天的閒閒感覺,雖然不幸碰上一堆難聞的畜牲。這點犧牲他還能接受。 「我知道,問一問並不花太多時間!」 「那就走吧!」狄無塵二話不說便起身。 「唉!」搖搖頭,馮即安的歎息說明了一切。 ※ ※ ※ 上馬沒多久,他們三人便追上了目標,這老樵夫荒腔走板地哼著小調,睜著雙醉意朦朧的老眼,吃力地挑著柴,兩手斷斷續續地在空中揮舞著;偶爾唱到興起時,便抓抓喉嚨,拉著一撇山羊鬍呵呵地笑起來。 馮即安最先有了反應。天哪!遠遠地至少有十步之遙,他就聞到這老傢伙身上嚴重的酒臭味!心裡嘀咕著,不免困惑武天豪的想法。 武天豪只是小心控著馬,小步地跟著老人的步伐走,但那老礁夫好似沒有注意到後頭三匹巨馬正公然尾隨著他,只是搖搖晃晃地沿著山路擺動著兩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