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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頁     常歡    


  要說他恨唐璨和武天豪,倒不如說他更恨曲珞江。唐璨和武天豪不會讓曲承思愈加清楚他的過失,但曲珞江會,加上她的年紀,這件事更讓人忿怒。

  但是……他撫著自己的臉,慶幸黑暗中攙扶他的下人看不到他痛得淚水直冒,一雙眼狠狠掃過巫青宇,曲展同想。這個走路一跛一跛的男子絕對是個殺人不眨眼的狠角色。

  他緩緩轉向曲珞江,再次詛咒這兩個人的存在,但他更惱自己的愚昧,干盤萬算,他居然笨到要拿自己的勢力去壓兩個在山裡成長的混蛋,這一男一女看來根本就是不在乎、也不理會世間權勢的粗人。

  「唐璨的事怎麼說?」曲珞江淡淡地問。

  曲展同咬牙切齒地看著她,許久才發現她臉上的五宮連顫都沒有顫動一下。

  而那威脅話出口後,始終沒再開口的巫青宇則輕緩地小移了一步。

  曲展同末受傷的一邊臉頰痙攣了,忍氣吞聲之際,他悶悶地開口,「爹說,他不在的時間,你做主就好……曲良!」末了兩個字,他幾乎是發洩地怒喝。

  「小的在。」那比主子還要貪生怕死的男子畏縮地應了一聲,戒慎地偷瞄了巫青字一眼,繞了一大圈奔至主子身旁。

  「爹出門前交代的,珞江小姐說什麼就是什麼。」

  像逃命似的,這位向來不可一世的曲家大少爺,夾著尾巴,忿怒又驚駭地走掉了。

  心不甘情不願地拉起地上女人的身子,曲良的感覺是忿恨的,他向來就討厭這個過於冷靜和精明的曲家小姐,她比曲家任何人都還要難掌握!

  抱起唐璨,他跟在曲展同身後,也忿忿地走掉了。

  「這樣做好嗎?」巫青宇負手站在身後,冷言問道。

  看著唐璨的身子垂垂地掛在曲良龐大的肩上,在夜色中愈離愈遠,曲珞江的心,並無一絲勝利的快感。

  「你不贊同?」她撫著眉心,想到計劃不茗想像中的順遂,加上唐璨又受了飭,她的頭微微脹痛起來。

  「不是不贊同,只是你爹向來不輕言饒人,如果讓他知道你這麼心軟……」

  「不會有人告訴他的。你聽到曲展同的話了,爹不在的這段時間,由我當家,誰還敢說什麼?」截斷師兄的話,曲珞江僵硬地走出屋外。

  ※     ※  ※

  人夜後,朱清黎仍無睡意。

  她來回撥弄著一頁書,翻覆來去,就是那幾句惱人的迴文詩,什麼手紅冰碗藕,藕碗冰紅手,郎笑藕絲長,長絲藕笑郎……唉!她索性閉上眼,掩嘴又打個大呵欠。

  「郡主,您該歇息了。」丫頭小雁捧著茶走進來。

  「我知道,下去吧!」她揮揮手,很例行地問了一句,「武公子呢?你送茶過去沒有?」

  「錦春丫頭送去了,可……」小雁的臉色忽然變得很是古怪。

  「幹嘛吞吞吐吐的?有什麼事就快說!」

  「武公子……」小雁小心地看了她一下,才輕輕地說。「人不在房裡呢!」

  「不在?」朱清黎在凳上直起身子,尋思著,都這麼晚了,武天豪還會到哪兒去?隨即出言打發走丫鬢。「我想武公子可能是有事情,別這麼大驚小怪的,你下去歇著吧!」

  「是。」

  丫鬃走後,朱清黎愈想愈不放心。也罷!反正自己精神好得很,去他房裡看看也好。

  一過花園,朱清黎脫下鞋子,躡足偷偷越過幾個打盹的守衛,到了西廂房外,她慢慢地蹬上階梯。

  「誰?」房裡的武天豪低沉喝間。

  「我……清黎。」她小聲、誇張地喊,又叩了叩門,「天豪,快開門,要是被別人瞧見,咱們就慘了!」

  幾聲斷續細碎的紗帳磨擦聲後,門才被拉開,朱清黎忙亂得拎著一雙鞋就先跌了進來,一見到武天蒙不豫的表情,她有些愕然。

  而且還不只於此,在這夜涼如水的冷天裡,他居然上身赤膊,肩上只披了一件外衣。

  「大嫂,你怎麼可以這樣?夜深了,這樣不好看!」他譴責地說。

  朱清黎回過神,不高興地白他一眼,「你這人怎麼這樣?吃了火藥啦!我可沒惹你,錦春丫頭說你人沒在房裡,我才想到要過來看看。人說長嫂如母,我是關心你,你可別凶我喔!」說完她彎下腰一邊穿著鞋,一邊偷偷打量著被薄薄紗帳遮起來的大床。

  「咦!裡頭有人哪?」朱清黎對仍是一臉不快的他促狹。地擠擠眼,「算了!知道你沒事就好了,下回要出門,記得跟我說一聲,唉!我不打擾你了!」她暖瞇地笑了笑,拉開門又要走出去。

  「大嫂。」武天豪凝重地叫住了她。

  「沒關係啦!我不介意的,男人嘛!何況你又不是無塵,打擾了你,我才不好意思咧!」她還是笑,就像個孩子似的。

  武天豪搖搖頭,走過去把紗帳拉開。

  「你知道也沒關係,大嫂,我信得過你;而且,這件事也要靠你幫忙。」

  朱清黎呆住了!床上躺著的女孩消瘦而蒼白,襟上全是血跡,而一旁堆置著武天豪的外衣,點點滴滴,也是血跡。

  所有的孩子氣和笑容在剎那間收得乾乾淨淨,朱清黎一抬頭,嚴厲的目光朝武天豪望去。

  「怎麼回事?你傷了這女孩?」

  武天豪仍是搖頭,臉上有一抹悲愴,「你一直想見的唐璨,就是她。」

  朱清黎用手覆住那聲尖叫,慢慢地走到床邊,坐了下來。

  她有張清雅秀麗的臉龐,昏睡不醒的容顏是蒼白而優愁的,顯然她受了嚴重內傷,嘴角邊仍有未乾的血痕,偶爾,她會發出一絲疼痛難安的呻吟。朱清黎咬著唇,她不喜歡這種連閉上眼都備受侵擾的待遇。

  「她更……瘦了。」武天豪癡癡地望著唐璨的臉,喃喃地說。「她很……好強,可是,總是不知遣怎麼照顧自己。」伸出手,他小心地去握唐璨的手。「你為什麼……為什麼一定要這樣傷害自己?」頃刻間,兩潭水氣浮現在他眼裡。

  清黎忽然鼻酸了。

  誰說「情」字這一關,就一定是快樂的?有些人,終究是要受盡黯然神傷的折磨!

  「你也受傷了嗎?」朱清黎間。

  「沒有。」他很快地清醒了,眨掉了不該有的淚,「我很好,我沒有受傷。」

  ※     ※  ※

  第二天清晨,趁守衛換班時,他們兩人偷偷把唐璨安置在黎香苑,就在朱清黎寢房的隔璧。

  武天豪一步也沒有離開,他伏在床邊,癡癡地守著唐璨。

  而當天的中午,朱清黎下一道命令,小雁衝進了黎香苑,把武天豪請出來。

  「大嫂找我?」

  「對!」她甜甜地笑一笑,揮退丫頭,把那件折好的染血外衣擱在桌上。

  「消息已經傳出來了。」她說,眼底的笑意漸漸淡去。

  「什麼消息?」他問,心裡卻隱隱有了譜。

  「你外衣上的血是怎麼回事?」折騰了一夜,她的精神還是很好,只是口氣變得更冷靜。

  朱清黎是個聰明的女孩,武天豪知道她要說的話,臉上卻還是坦坦然。

  「西郊外曲家別館的少主人和僕人死在林子裡,是你做的嗎?」

  「大嫂聰明。」

  「你知道這有什麼後果?」她提高了一點聲音。

  「知道。」

  「武天豪!」她幾乎要怒吼了,她不解,他怎麼如此,無動於衷?

  「大嫂,我把璨璨交給你了。她是個好女孩,從頭到尾,她都沒有傷過一個人,這一切,都是我的錯,大嫂,請相信我!」武天豪抬起頭,雖對著她溫和地笑著,口氣卻比石頭還硬。

  「到底是怎麼回事?」聽到武天豪那不容置疑的口氣,朱清黎忽然疲倦無比,「你總得告訴我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吧?沒頭沒腦的,你說你把人交給我,然後呢?」

  「從一開始,你說你會給你大哥一個解釋,可是從你在江南找著唐璨,直到你把七採石托給即安交還無塵送回狄家堡,這些日子發生的事、原因,你都沒有任何交代。我知道我無權干涉你們兄弟間的事,但是事情到了今天這個地步,於情、於理,你至少要對我有個說明吧?要不然等你大哥回來,他會怎麼想?」

  「我知道。」垂下頭,他依舊默默無語。

  「你知道卻不說,是不能,還是不願意,或者……這根本就是為了唐璨?」朱清黎耐下性子繼續說,「我不像你大哥,我不懂什麼男人和男人之間的義氣和承諾;我只知道,要我幫忙,就一定得把話說清楚!」

  「大嫂,我只請求你替我好好照顧璨璨,那麼,武天豪感激不盡,也能無牽無掛地走了。」

  「我不要這一錢不值的感激,我只想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到底想知道什麼?」拗不過她的一再逼問,武天豪臉色沉了下來。

  「所有的一切。」

  他瞪著她好久好久,最後,他深吸了口氣,開始慢慢述說那個由風裡起緣的故事。他一直說,說那幽幽暗香的故事,說他們彼此深藏在心裡的那分情素,陳阿文的生與死,以及她恨他……直到在林子裡,那狗膽包天的曲家主僕居然敢趁著她重傷昏迷時,想要剝開她的衣物以逞獸慾,要是昨夜沒有蒙面人通知他……要是他晚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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