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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常歡 「公子爺這……?」 「先別問這麼多,去吧。」 從窗口望著葉飛漸漸消失的背影,很久之後,慕容軒才從容不迫的露出一個漠然的笑。想著想著,他突感有些不真實了。這件事只是一個下午的意外,但在他的生命裡,幾乎沒有過這樣瘋狂的舉動。 雖然只是一封短短的無名信,但肯定會給那位唐小姐不小的震撼吧? 只要想到那張臉可能有的不安失措,慕容軒忍不住又微笑了。 ★ ★ ★ 那封信,果然如慕容軒預料,在唐家掀起了軒然大波。 拿到信的唐芙滿臉疑竇,一等信讀完,她臉色變了。 唐小姐妝次: 酒樓有緣相見,至今未曾忘懷小姐盈盈笑語,甚願親身造訪,不知小姐意欲可否?今獻薄禮數件,聊表在下情意。 愛慕者 接下來,信箋下方是一枝手繪的水蓮花,除了信封上寫著她的閨名,這個愛慕者並沒有留下其它的簽名。 「誰給你的?」她又惱又羞的抬起頭,掃地的婢女瑟縮了一下,急急搖頭。 「回小姐的話,我不知道。」 「你會不知道?」她眉頭擰了起來,口氣凶得不得了。 「小姐饒命,我……我真的不認識那個人,他從門縫裡遞了這樣東西進來,人就走了。」揉著被捏痛的手臂,婢女邊說邊哭。 見問不出結果,唐芙氣得揉爛了信紙,狠狠摜到長廊底下。 攤開手裡的小包袱,卻是一隻男人的玉鐲和兩件女人的飾物。 唐芙拈起耳環和珠釵,款式普通,並不覺有什麼特別;直到她拾起鐲子,這一瞧才發現,鐲子上竟雕了一隻張牙舞爪的虎。 她臉色變得更難看。 「我警告你,這事兒可別亂說去,要不我撕爛你的嘴!」發狠的說完,她掐著那包東西,臉色陰沉的走去了母親的房間。 「有這種事?」聽完女兒的敘述,唐夫人喝完最後一口茶,狐疑的抬起頭。 接過那個包袱,唐老夫人一眼便相中那隻玉鐲子。雖然是男人的尺寸,色澤、質地卻比一般鐲子還細緻。 不看鐲子本身,光是上頭雕的這隻虎,已經讓人歎為觀止,巧妙的利用了玉觸本身的色差,把白虎身上每一處都安排得恰到好處。創造者在這小小的空間裡,完全把刀下的工夫發揮到了極至。 「信呢?」她問。 「信給我扔了。」唐芙咬牙切齒的答道。「下曉得是哪個絕了命的渾蛋,竟敢開唐家這種玩笑。」 不跟女兒一般心思,唐夫人只是一挑眉,深思的直視著攤在手掌心的鐲子。 「去把信找到,我要瞧瞧。」 「娘!」唐芙不依的喊。 「去,娘自有盤算。」唐夫人抬起頭,安撫女兒。 兩個時辰後,唐芙滿臉挫敗的回來。 「娘呀,找不到。」 「怎麼會找不到?你不是才丟了,問過那些奴才沒有?」唐夫人似乎下太相信她。 「問過了,沒有看到。」唐芙不耐煩的說:「八成被誰撿到當垃圾給燒了,他們全部是目不識丁的渾人,撿到了也看不懂。娘,那封信有這麼重要嗎?」 「信上的內容你還記得嗎?」 「當然記得,」唐芙有些臉紅,隨即不悅的低喊出聲:「不過就是些渾話,什麼偶遇,想再與我見面。真是活見鬼,誰認得這人來著!」 「照你這麼說,信看來倒沒什麼,不過這鐲子入手沈實,色澤雕工又細膩,倒值不少錢,到底是哪戶人家的少爺開這種玩笑?」 「難道你不相信女兒?」唐芙瞪著母親,沒好氣的開口。 「娘不是不相信,只是平空飛來這幾樣東西。瞧這鐲子,還是男人的尺寸,信上具名又是給你,孩子呀,叫娘不得不擔心。有什麼事,你千萬別隱瞞呀。」 唐芙眼眶含淚,氣呼呼的坐下來。「要是真能認識像這樣大手筆的有錢公子,女兒早就嫁了,哪會拖到這時候,讓個隨便的輕浮男人來糟蹋女兒!」 唐夫人一愣,知道這話委屈了女兒。 「你要是不把信給丟了,娘還可以想想,到底是哪家的公子少爺。」她歎了口氣。 「會做這種不正經的事,能是什麼好人家出身的少爺!」唐芙咬牙罵道。「真有情意,何必這麼鬼鬼祟祟!再說,什麼鐲子不好給,竟給個雕白虎的,這不是存心咒咱們家嗎?難道您忘了,去年替爹辦法事的林道長不是才說,咱們家今年流年不利,會犯上白虎星?這會兒又平白飛來這麼只鐲子,難道娘不擔心?」 經過女兒的一番穿鑿附會、加油添醋,一直很鎮定的唐夫人也亂了陣腳。 「那依你說,該怎麼辦才好?」 「自然是丟了算數。」唐芙冷冷的說。「難不成娘還嫌咱們家被善堂那個掃把星敗得不夠?娘別忘了,她也肖虎,可就是她,一進門就剋死了爹。」 提到駱泉淨,唐夫人心情也變得糟了,女兒在一旁加油添醋,她更是一早的好心情全蒙上了陰影。 「我怎麼會忘。」唐夫人臉色一沉,拿起鐲子時,口氣又有一絲猶豫。 「不過……這鐲子值不少錢,平白扔了,豈不可惜?」她輕輕細撫著鐲子,眼神是貪婪的。 「女兒呀,想個兩全其美的法子,別跟銀子過下去。」 唐芙在一旁坐下,悶悶不樂的望著母親把玩著這只男人的鐲子,久久,她突然心生一計。 「娘……。」 「什麼事?」她抬起頭,看見女兒眼裡閃著怪異的光芒。 「倒不如就趁這時候,把那掃把星給攆了出去,省得看了她就著惱。」 「什麼意思?」唐夫人放下鐲子,狐疑的問。 唐芙起身,在母親耳邊輕語,神色有一絲陰惻。 「這樣做……好嗎?」她猶豫的望著女兒。 「怎麼不好!趕走那只白虎托生的掃帚星,對咱們家才是大好呢。」唐芙強調。 ★ ★ ★ 躡手躡足的回到柴房。這一晚,駱泉淨連飯都捨棄了,她小心翼翼的自懷裡掏出一樣東西,那樣小心而不捨。 透過暮色裡那一點點微亮的光線,她喜孜孜的攤開那被人揉成一團的信箋,一次次壓平,又小心撫弄著那信箋尾端。 「真漂亮。」她喃喃的讚歎著。 「這花兒多麼美麗呀。」 這張被大力揉壞的信箋中央已有些微的撕裂破損,但箋邊寫信者信筆所繪的幾枝蓮花仍完好如初,栩栩如生的展現在她面前。 大字不識一個的她並不知道那些橫撇豎勾方塊字所代表的意義。除了唐哲的書房,她從沒一次見過這麼多的字。不過,書房那兒,早在成親的第二天便成她的禁區。 今天在中庭花園裡打掃的時候,無意之中撿起了這團紙,沒想一展開卻是個驚喜。這樣意外的喜悅,在她簡單的生活裡卻是屈指可數。 還記得自己上一次的笑容,是八人大轎抬她進唐家時那種虛榮;披著喜服,聽著外頭震天價響的鞭炮聲,不時捏著頸上腕上唐家寄陪的首飾,她的驚喜蓋去心裡的忐忑不安。 在善堂,她只是個無依無親的孤女,一顆圓潤的珍珠都能教她咋舌,何況是這樣熱鬧隆重的排場,那可是貧窮人家打拼三世也得不來的婚禮。 這個夜晚,反常的沒有愁苦和失落伴她入眠,撿到那箋信紙,彷彿也撿到她失去一部分的快樂;她幾乎要相信,屬於她生命裡的某些契機,也跟著這信箋的小小蓮花扭開了。 直到第二日,她在柴房裡被唐夫人惡狠狠的拎醒,並拖了出去。她才明白,那契機並下是快樂,而是一連串更真實的磨難。 ★ ★ ★ 慕容府。 葉飛邁開腳步,在偌大的院子奔跑,企圖以最快的速度衝去慕容軒所住的別莊。 「公子爺!」他喊道,聲音喘息。 慕容軒兩手推出,從容的吐息,身子沉著擺動完太極最後一個招式,才慢慢的回頭。 「兩天前公子爺要葉飛送去的信,出事了!」一直忍到將手盆和絞乾的絹子遞給他擦汗後,葉飛也順了呼吸,才語帶焦急的開口。 「出事?」慕容軒停手。「什麼事?」 「唐老夫人揪著她媳婦,一狀告去了衙門。」 慕容軒擦臉的手停住了,再出聲時,語氣變得很嚴厲:「說清楚。」 「唐老夫人狀告媳婦,說她與人私通,偷唐家的東西要和姦夫逃跑。」 「證據呢?告狀得要有憑有據。」 「這件案子唯一的證人就是唐芙,唐芙一口咬定說是駱泉淨在外頭妍上了姦夫,偷了鐲子想要變賣。」 慕容軒震愕萬分的坐下來。 「你是說,鐲子變成唐家的?」他靜靜的重複葉飛的話。 「看來是這樣。」 「鬼扯!」突然,啪了一聲,慕容軒拍著石桌站起來,臉色陰沉不定。 那是憤怒,一種足以教人害怕的憤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