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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岑揚    


  「什麼條件都應您,您說了算!」

  「要是被趕回來,不要因為聚酒莊的酒賴著不走,我可不想落人口實說我孔家鏢局辦事不力還死皮賴臉。」孔令板起臉,難得嚴肅。

  「我怎麼會賴著不走呢?」

  孔令一雙白眉懷疑地抬了抬。

  「我愛酒可也重面子,怎可能為幾罈酒砸了咱們招牌是不?」

  白眉依然帶著懷疑,未因她的話減過絲毫。

  「您就信我吧!除了我,您還能信誰?」

  「你可知這趟差事是保護聚酒莊的展當家?這不是普通的押鏢。」

  「那就更要派我了--嗝!」這等重要大事不找她找誰?

  「呵?」他倒要聽聽她這是什麼說法。

  成瓊玖用力點頭,證明自己所言再正確也不過。「沒有展當家就沒有聚酒莊,沒有聚酒莊就沒有仙翁飲,沒有仙翁飲--嗝,人家還沒喝過仙翁飲呢,當然是拼了命也要護那個姓展的周全!沒有他,這聚酒莊運不了酒不要緊,可產不出仙翁飲多可惜,至少--嗝,在我還沒喝之前,拼了命也要護他。」

  說到底,還是為了酒,唉……

  或許這也算是能讓她盡心辦好差事的理由吧。孔令告訴自己。

  說正格的,他並不怕她出事,他心裡很清楚,這丫頭雖呆又憨,這武功造詣並不差,只是學的武功淨是機巧的旁門左道,怪了點。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這差事就交給你。喏,這是托單,打理好行囊就到老五帳房拿點盤纏,還有咱們孔家鏢局的名帖。到了聚酒莊別忘記把托單和名帖一併奉上,證明你是孔家鏢局的人。」

  「好的,孔爹爹--嗝!這事兒交給我一定妥當。」成瓊玖打了個大酒嗝。

  「但願。」他是真的沒門兒了。

  只希望展當家在她捅出大樓子前把她趕回來,這樣子他也算接了單、派了人去,沒有冷眼旁觀故人之子的危急,總算盡了道義。

  「到了聚酒莊可得緊緊跟展當家,好好當個護衛,千萬不能讓他受傷,一根寒毛都不准傷,要記得!」說到底他還是希望這丫頭能把差使辦妥。

  「是的,孔爹--嗝!爹--我一定巴著他,不讓他傷一根頭髮!」不就是當個護衛嘛!有什麼難。

  「唉……」是是是,但願她能巴緊點。孔令十分無奈。

  「那我去打理包袱--嗝。」一如來時晃晃悠悠,成瓊玖百思不解地邊走邊咕噥:「忒怪了,怎麼這地老轉個不停……」

  耳力如鷹的孔令只能搖搖頭,但願傻人有傻福。

  ※   ※   ※

  夜半自是人初靜、萬物俱寂之時。

  展厲言收拾好帳本細目,捻熄燭火才走出書樓。

  等著樓外小徑上掌燈帶路的下人展武一見主子出來,趕忙提燈上前,好讓主子在門上落大鎖。

  「爺,近來夜賊偷兒增多,只落一個鎖夠麼?」

  「有心要偷,落一千個鎖也沒用。」展厲言盯著門上大鎖好一會,才轉身走出書樓的小徑,走進庭園曲廊。

  途中,掌燈的展武支吾了一會。

  「有事?」

  「是有事。」囁嚅了一會,展武才開口:「小的有事要稟告爺。」

  「什麼事?」

  「二爺一父代,要小的轉告爺,以後別忙得這麼晚--」

  「事多自然要多一化點工夫,你去告訴他,要是看不過去就到書樓幫忙,別老是耍嘴皮卻動也不動,淨看我一人忙。」

  「這……」

  「就說是我要你轉告的。」燈火明滅昏暗中,展厲言的唇角揚起一抹淺笑。

  聽見主子一絲絲笑聲,展武鬆了口氣。幸好主子沒發火。

  也因為如此,他才敢抖著膽子上諫:「說真格的,爺,這陣子連走在院子裡都要當心啊,還記不記得前回!就半月前,有人潛進咱們展府想偷襲你呢!要是偷個金銀珠寶就算了,竟然是想殺你哪!」

  「你還在擔心這事?」

  「當然擔心。」

  「我不是已經應了你二爺的要求,命帳房下托單到孔家鏢局去要個護衛?」

  「可現下咱們就是沒有護衛啊,萬一等孔家鏢局差人來的這段日子又有人要爺的命--」展武打了個哆嗦。「小的不過會些普通的拳腳功夫,比不上那些個飛高伏低的高手,早知如此,當初應該求老爺去學些武藝就不會--」

  「現在說這些太晚了。」

  展厲言沒有為這等忠心言詞做出任何反應,或者該說因為無奸不成商,連帶弄得下人個個耳濡目染後也學會商場的心機阿諛,淨想為自己從主子身上得到好處,男僕女婢,比比皆是,他早習以為常。

  嘴巴上說要賣命誰都會,又有誰能真正做到?

  嚴峻的五官上冷淡的表情因夜色暗黑讓掌燈的展武看不見,自然更是放大膽子說些忠心不二的華麗言語,殊不知主子只當他的話是夜風吹過耳,半點不入心。

  「所以說,還是要小心點好,俗話說『小心駛得萬年船』,咱們聚酒莊不能少了爺您啊。」

  「你就這麼擔心我遭人毒手?」說那麼多話不覺累?到半夜三更了還有這麼多話要說?

  「當然!我對爺是忠心不二的!」

  「就算是死?」

  「當然!」展武拍拍胸脯。「為了爺,不管是要上刀山還是下油鍋,我展武萬死不辭,絕對站第一個!」

  冷硬的表情只是淺淺勾起一抹笑,搖頭走向前。

  ※   ※   ※※※

  聚酒莊,顧名思義,自然是以酒營生。

  各種濃烈淺淡、叫得出名堂的酒,甚或是酒樽、酒壺、酒皿、酒盤、酒注子等等酒具,亦是應有盡有、花樣新穎。

  咱們大唐對酒並不嚴禁,相反地,宮內釀製的官酒也時常流入市面販售,與民間私酒互通有無。

  在此其中,以聚酒莊名聲最響亮,不單做互通官私名酒、販售酒器,更有自家祖傳的釀酒秘方,就連朝廷光祿寺良醞署內的酒匠也無法窺之一二的釀酒秘方,一代傳一代,從不透露與外人知。

  聚酒莊不但賣的酒好,自製秘釀的酒更是堪稱一絕,其中以白玉仙露最佳,年年送入朝廷的御用酒庫珍藏,更是皇宴上的佳釀、聖上賜賞大臣的好禮,據說喝一口就會沉醉於其香醇甘美的滋味,覺得自己彷彿已登天成仙、飛到蓬萊仙島,耳聽曼妙仙樂,流連忘返--故而又稱仙翁飲。

  人常言:富過三代,不衰也敗。意思是說富人子弟一代傳過一代,久而久之會忘了先祖是怎麼胼手胝足建立家業,因為奢縱過度而傾產敗家。

  這聚酒莊轉眼就傳了三代,落到第四代新當家手上,這生意非但不差,相反地,還蒸蒸日上、如日中天,不單挑的酒、一買的酒更為實在,就連酒器製造也更為精細秀致,所釀的酒比過往更是甘醇美味,莫怪民間百姓即使喝不到仙翁飲,只能買其它酒類喂喂腹中酒蟲也心甘情願。

  只要是聚酒莊賣出的酒,無論轉售或自釀,一律貨真價實、童叟無欺。

  同樣地,只要是被聚酒莊拒絕買入的酒必定是劣等貨的想法也如磐石般穩固在百姓心中。

  這聚酒莊生意之好,又與朝廷掌管供酒的良醞署令關係極好,自然惹得其他同行眼紅。其中啊,要以「何家酒坊」為最。

  何家酒坊與聚酒莊同在徐州,自然而然互為生意上的敵手,實力也僅在伯仲之間,只可惜老輸在自家秘釀的酒,怎麼釀就是比不上聚酒莊的甘美濃醇、入喉回香。

  每三年一度的「瓊飲會」上總是見何家酒坊敗在自釀佳醅上,將先皇所題「天下第一醇」的御賜牌匾拱手送給聚酒莊,屈居下位。

  所以說,聚酒莊與何家酒坊向來王不見王,各佔鱉頭,誰也不服誰。

  只是近年來,由於聚酒莊新當家做生意的手腕高超,非何家酒坊老當家所能及,於是何家酒坊已顯頹勢,再加上何家少東家--唉,不提也罷,那人空有妄想卻沒經商本事,只能看著聚酒莊生意一日好過一日,畢竟這經商還是得有些許天分才成啊……

  「--嗝,這麼說,這何家公子很氣聚酒莊的新當家了?」成瓊玖替同坐一桌的老叟添加新酒。初來徐州,一進城就見到這「日日醉酒樓」,直行的腳步自然而然轉了個彎,坐上桌叫了幾壺酒。

  正好,同樣貪好杯中物的老叟送上門來,幾杯酒就問盡聚酒莊在徐州的事兒。

  「氣?呵呵,說恨死了才對。」老叟咕嚕啜口杯中物。「好喝,不愧是江南邵家的三日醉。」

  成瓊玖毫不在乎地再添新酒,細眉挑起疑惑,咕嚕飲酒的同時模糊問:「為什麼?」

  老叟左張右望,這才靠近贈他酒餵酒蟲的姑娘,細聲道:「這何家公子不單單只有做生意的手腕輸給聚酒莊展當家,連--嗝!連咱們徐州美人,也就是刺史的千金--都聽說要許配給展大爺;這在徐州,誰都知道何家公子有意娶刺史千金進門,可惜啊……經商比不過,連想娶進門的妻也都快要變成展家的人,女俠,你說他恨是不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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