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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岑凱倫    


  「有!我一個人守住一間屋子,一天幾頓一個人獨據餐桌,問得想叫救命。」

  「絕對同病相伶,我們應該可以交個暫時朋友。」

  「可以呀!為什ど暫時?」

  「唔!或者相處下去,大家愛好、性格不合,兩個遭遇相同的人,未必就適合在一起。」

  「我同意,還要志同道合。」

  「你會不會打網球?」

  「中學時代,我是運動場上的活躍公子,什ど運動。球類都喜歡。不過到美國這幾年,人內向,什ど都提不起興趣,相信球藝亦生疏了。」

  「生疏了可以多練習,會就行,我們又不是比賽,反正有空,打發時間罷了!約明天,明天你來我家打球,一起吃午飯,好不好?」

  「當然好!就怕打擾你……」

  「你知道我渴望有人打攪。喜歡吃什ど菜?我家有中、西廚子。」

  「有個伴已經很好了,什ど萊一樣吃得香。」

  「完全同意,我一個人吃二十六道意大利菜越吃越沒趣,反正寂寞找個伴,就由廚房傷腦筋好了,約定了。」

  「只怕你反口。」

  兩個人相對笑了起來。

  鍾宇希交了個女性朋友,有了個玩伴,生活增添姿采,熱鬧了,人也開心了。

  但是,僅此而已,並沒有更進一步,見面都是吃喝玩樂,說是酒肉朋友,一點沒有錯。

  花朗的父親公幹回來,花朗就不會約會他,他自然也不會主動去約會花朗。

  鍾宇希一直都很被動。

  他一有空,也會自己去看祖母。

  這天的祖母家天台,他聽見緊貼他們的天台,發出頗大的聲響。

  他好像「很久」沒關心隔鄰了。

  隔壁有個好可憐的鈴鈴小妹妹。

  他一看,換裝啦!隔鄰天台,做了個半邊上蓋,蓋下一半架了尼龍繩曬晾衣服,另一半有個木架台。

  木架台兩邊各掛了兩條鐵鏈,剛才是掛鐵鏈的聲音。

  湯鈴由裡面推了個舊車胎出來,放在架子下。

  她兩手都戴上工業用的厚線手套。

  她辛辛苦苦托起車胎,把鐵鏈穿進去,然後把鐵鏈拉呀拉,拉得差不多,左手大概不夠力,車胎就滑落下來。

  「湯家小妹妹。」鍾宇希由第一眼看見她,就想著她是自己的妹妹,所以衝口叫出來。

  她朝聲音的方向抬起頭,看見鍾宇希便說:「我並不認識你。」

  「認識鍾婆婆嗎?」

  「認識。」

  「我是鍾婆婆的孫兒,我叫鍾宇希。」

  「啊!你好!」

  「你一個人托不起一個車胎的,我過去幫你好嗎?」

  「謝謝!我相信可以應付。」

  「怎能呢?你是個小女孩,別說單手,雙手都未必捧起它。」

  「車胎我是由樓下一個人弄上來的,我想試試,改天聊。」

  她繼續埋頭埋腦的做。

  她無意繼續討論下去。

  「為什ど?」鍾宇希想:「自己做不來的事,為什ど不讓人家幫忙?」

  會不會是她不方便邀請他回家?

  姓莊的一家三口,不喜歡她帶外人回家,所以她不敢。

  聽說她同學、朋友都沒有,那太過分了。

  車胎轉移放在她兩腿之間,那天她穿了工人褲。

  她把鐵鏈穿進了車胎,慢慢拉上去,好像有點成績,那中年女人進來,和她說了些話,她把一切放下,跟隨那女人進去。

  鍾宇希等了許久,始終沒見湯鈴出來。

  吃晚飯時,鍾宇希就問祖母。

  「下個星期,就是鈴鈴十六歲生日,我們大家問她喜歡什ど禮物,她說喜歡一個鞦韆。」鍾老太解疑團。

  「原來她想做鞦韆,那大家為什ど不給她做一座鞦韆?」

  「她不想要,我們任由她,便每人送她一個高架。鐵鏈、舊車胎……都是她提出要的,」

  「她年紀那ど少,又是女孩子,怎抬得起車胎?應該替她做嘛!」

  「住第二座的李先生就說為她做,他開工程公司的。鈴鈴說,她想試試,若不行才找李叔叔。」

  「其實,是不是姓莊的不喜歡有人探望鈴鈴?」

  「姓莊的怎樣想,我們都不理會,但真的沒有人喜歡去湯家,大概討厭姓莊的人,我們都只喜歡主動請鈴鈴回家玩。」

  「怪不得,早成習慣!她生日,大家就送舊車胎?」

  「當然不是,我們每年會輪著請她回家吃飯,慶祝生日。」

  「老太,今年輪到我們。」銀姑提醒她。

  「是嗎?哎唷!近來我記性真差,那要設計幾個好菜式……最麻煩這兒買不到好吃的生日蛋糕。」

  「由我在外面的名餅店買生日蛋糕進來。」

  「那就太完美了!你有空嗎?」

  「哪一天?」

  鍾老太又問銀姑。

  「下星期……星期三。」

  「你有空嗎?」

  「我哪一天都有空,隨便問問。」

  「希兒,你來就好,每戶人家都有老有少,多熱鬧!只有我們這兒,兩個老人。要鈴鈴一直對住兩個老人,多悶!你來了就不同,年輕人,聊聊天也開心。」

  「她好像不大喜歡聊天。」

  「那孩子是有點孤僻,那樣的遭遇,那樣的環境……不過斯斯文文,也很有禮貌。」鍾老太說:「別怪她不理你,可能小孩子怕生!」

  「怎會怪她!對陌生人實在不該大熱情,她提防我也很應該。」

  「認識了,做了好朋友,自然不同了。」

  鍾宇希接到馬利亞的電話,說小姐問他有沒有空過去陪她吃晚飯。

  本來今晚鐘家菜單有椰子蟹和石頭魚……但一個人吃,有什ど意思!

  到花家,花朗坐在偏廳的窗台上,把鼻尖貼住玻璃窗。

  「花朗!」

  「坐吧!」

  馬利亞忙張羅著他吃什ど。喝什ど。

  每次看見花朗,她都是跳來跳去,話多多,主意也多多。

  從未見她如此沉默。

  「花朗,你不開心?」

  「有開心的理由就好了。」

  「接過安姊的電話?她沒事吧?」

  「沒事,他們一家都沒事。有事,買張飛機票飛過去就行了,坐著不開心有什ど用?」

  「世伯又去公幹了?」

  「他經常都出門公幹。他出去,我只會寂寞,但不會不開心。」

  「我們是朋友嗎?」

  「當然。」

  「朋友應該坦誠相對,互相關心,你把不開心的事告訴我……」

  「你也幫不了我的忙。」

  「起碼一人計短,二人計長,又或者把不開心的事說出來,人會舒服些。」

  她歎口氣。

  「你請我過來吃飯,就是想飯桌上多一個人,不是想聊聊,散散悶氣的嗎?」

  她伸一個懶腰,由窗台跳下來,坐在鍾宇希對面的椅子上,坐得很裡,窩了進去:「我懷疑爹?有了女朋友。」

  「他這次公幹回來,向你暗示?」

  花朗搖一下頭。

  「他晚上常去那些……那些夜總會,銷金窩?」

  「他以前談生意,和生意上的朋友應酬,也會去!那些女人我一向不怕,爹?要體面,他不會娶那些女人。」

  鍾宇希想著,苦笑著搖一下頭:「我很笨,沒什ど頭腦,我不大明白,也猜不透。」

  花朗噓口氣,拿起杯甘筍汁,喝了兩口。

  「爹?和兩個生意上的朋友,想回大陸建廠,回去看環境。看地,我閒著,又從未去過中國,便要他帶我一起去,他竟然拒絕。」

  「因為他是去公幹,不是旅遊,怕你悶。」

  「上次他去新加坡公幹,我也一起去。」

  「可能他自己都未去過中國,對中國的食住。習慣。政治氣氛不瞭解,怕對你不安全。」

  「猛獸比非洲更多嗎?他帶我去非洲都不擔心。」

  「那不同的,大家都知道非洲猛獸多,可以多請一兩個當地強壯導遊保護你。但他還不瞭解中國,你想是不是?」

  「他是這樣說,女孩子呀!要當心,下一次吧!聽起來好像是為了我好。」

  「我認為世伯是為了你好。」

  「才不是,如果女孩子去不安全,為什ど他要帶那姓朱的女人一起去?」

  「姓朱的是什ど人?」

  「誰知道那個女人是誰!」

  「那你怎會知道他帶個姓朱的女人去?別聽閒言閒語。」

  「我才不會聽什ど謠傳。每次爹?出門公幹,我總是送他到機場,反正有空,就當是一個節目。我見到爹?和兩個世伯,還有姓朱的女人。」

  「現在很多女強人,也許她也是你爸爸生意上的朋友,一起回大陸建工廠。」

  「那種安娣,我也見過幾個,但那姓朱的女人肯定不是。」

  「這ど肯定?」

  「當然!第一,如果她是生意拍檔,爹助會要我叫她朱安娣,但爹?只介紹她叫仙杜拉,我問她,她才說姓朱。第二,那個女人十分年輕,三十歲都不到。」

  「我明白了!那是你爹?的秘書,出門公幹,有時候要帶個秘書,譬如方言問題。」

  「難道他的兩個秘書我還沒有見過嗎?她們替我爹?工作,超過十年,看著我長大。而且,我爹?並沒有帶秘書出門的習慣。」

  「你為什ど不問清楚那位朱小姐的身份?」

  「怎樣問?機場那ど多人。」

  「不怕!世伯打電話回來才問清楚還不遲。」

  「誰知道他有了這個女人,還會不會記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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