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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頁 岑凱倫 元健一直心緒不寧,甘先生叫他換套西裝吃晚飯。 「為什ど?」他很負氣。 「你看飯廳佈置得多有氣派,氣氛又好,法國黃玫瑰,紫燭台,粉紅的燈,好羅曼蒂克!」甘醫生到處看看,頗為欣賞。 「今晚瑩瑩會有什ど事?」 「我答應過由她說的,你還是去換套西裝!你姑姑為你帶了幾套新西裝來。去吧!孩子!」 元健懶洋洋回樓上,穿了套灰西服,灰領帶,和他的心境一樣。 由樓上下來便聽見瑩瑩和秀城的笑聲,子瑩的笑聲好甜,但元健覺得好煩、好刺耳,真的不想聽進耳裡。 瑩瑩穿條紅色長裙,像個新娘,山秀城一套白色西服,配以花領帶和袋口巾,他襟上一朵鑽石花(像白洋蘭)和瑩瑩晚服胸前的一朵,是同款同質,都是鑽石。 吃什ど晚餐如此隆重? 「元健來了!」山秀城首先發現他。 「哥哥,」瑩瑩臉上有艷光:「我們正在等你呢!」 元健走進充滿羅曼蒂克的飯廳:「等我來分身家?」 大家在歡笑! 秀城一手攬住子瑩的腰,一手握住她的手:「伯伯,伯母,我正式向子瑩求婚,希望你們兩位長輩答應我和子瑩訂婚。」 元健坐立不安,每根神經都拉得很緊。 「我們不反對你們的婚事,」甘醫生含笑說:「只要我的寶貝女兒答應你便行了。」 「子瑩!」秀城把她擁緊一點。 子瑩在他懷中含著笑點頭。 大家在鼓掌,元健的頭轟的一聲,像爆炸了一樣。唉!囚犯被宣判了死刑。 秀城拿出一隻錦盒,把一隻鑽石指環拿出來,套在她的手指上,並在子瑩的面頰上深深一吻。 元健的心房,被撕裂著、撕裂著,好痛苦、好痛苦,魂飛天外。 大家恭喜秀城和子瑩。 「元健,」甘醫生輕聲在兒子耳邊說:「還不趕快恭喜妹妹,未來妹夫?」 「妹夫?」元健差點沒暈過去。 「卜!」開香檳聲,秀城獨自倒了六杯香檳酒。秀城分別向未來岳母、岳丈、小萱和元健敬酒。 元健在發呆,手裡拿著酒杯定了眼。秀城碰他的杯:「哥哥,以後要請你多多指教,多多包涵!」 「元健,你做大舅的!應該恭喜妹妹和未來妹夫!」 「是的!恭喜你們!」他幾乎碰碎秀城的香檳杯:「恭喜你,妹妹。未來……妹夫!」 元健一飲而盡,頭一仰,眼眶的淚都吞回去。 粉紅暗燈下,只有山秀城心知肚明,而只有甘太太,一直注視著兒子。 晚餐中,元健就是笑,只有子瑩和小萱以為他開心。 秀城知道元健在慘笑,甘太太甚至甘醫生也感覺到。 飯後,子瑩嚷著跳舞,元健也一樣跳,他和小萱跳,也和子瑩跳。 一直鬧到深夜。 元健一回到臥室,西裝也沒有脫,倒在床上飲泣。 子瑩宣佈婚訊,對元健來說,是未日到了。 當他知道子瑩是他親妹妹時,他已受了很重的打擊。 但是,他還有個很天真的想法,他和子瑩是真的無法結合,但他不介意,不能結成夫婦沒關係,只要彼此心中有愛,他心裡愛子瑩,視她為妻,而子瑩心裡也有他,他便滿足,他並決定終身不娶。 後來被山秀城責備,他又覺得,既然那ど愛瑩瑩,應該為她犧牲,她有幸福,不就等於他幸福?所以,他沒有制止子瑩交朋友。為了順從子瑩,他也和別的女孩子來往起來。 愛是奉獻,不是佔有,但當他聽到了子瑩和秀城訂婚,他受不住了,他不能忍受心愛的人轉投他人懷抱。 原來說說偉大很容易,實行起來就困難。何況一年來不斷的打擊,他實在受不住了! 父母相繼去世,姑丈姑母突然變了父母。一直以來,他整顆心都放在瑩瑩的身上,瑩瑩不單只是他的表妹,還是情人,將來的終身伴侶。由未來妻子一變而為妹妹,一日之間他失去了父母。失去了心愛的未來妻子,他十個手指抓住床單,問自己:為了誰而活?為誰而生?既然失去了,他活著還有什ど意義? 他爬起來,滿臉淚痕,靠在床上拿出皮包,把瑩瑩和他合拍的照片拿出來。 看瑩瑩可愛歡樂的樣子,她就是這樣調皮,喜歡突然在他後面擁他一把,他用手指摸撫瑩瑩相中的臉,他不能忘記瑩瑩坐在他膝上說這說那,咭咭笑的嬌俏樣子,瑩瑩躺在他懷裡打磕睡……他每次擁抱瑩瑩就感到很甜蜜溫馨。 但從今天起,他已失去了這個權利,因為瑩瑩已投進別人懷抱,她不久便是山秀城的妻子。 元健絕不恨瑩瑩,她年少無知,也倒是有點怪秀城,如果他不是用詭計,瑩瑩不會答應訂婚。 剛才秀城吻瑩瑩一下,他已心如刀割。他們是未婚夫婦,以後還有很多親熱的時候,他的心能被割多少次?他會心碎,他眼前一片灰,眨眼轉黑,他絕望了。 他討厭自己,恨自己,他鄙視自己,身為兄長竟癡愛自己的親妹,該死!是的,真該死! 那就去死吧! 他走到書桌前,拿本簿子,寫了幾行字。 他去鎖上房門,突然念頭一閃,這兒是山秀城的家,無論如何,他不能死在他家。 他不想死後被恥笑。 他行屍似的走到樓下,到花園,進車房,哪輛汽車有車匙便去開那輛…… 甘醫生發覺妻子輾轉反側。他問:「為什ど還不睡?」 「我睡不著!」 「你極少失眠,有什ど心事?」 「元健!」 「想元健?想什ど?同一間屋子。」 「想他今天的一切!」 「唔!他今天是有點不對勁!」 「不是一點,是很不對勁。他的臉色,比大哥去世時還慘白!」甘太太說著,在床上坐起來。 「他不能接受子瑩和秀城訂婚!」甘醫生也坐起來。 「他很傷心!」 「這也沒有辦法,他應該面對現實。」 「我直到今天才知道他愛子瑩那ど深!」 「他們從小一起長大,感情特別深厚,給他一些時間,過一段日子,他會適應下來。」 「元健很死心眼!」 「對呀!他一直不肯叫我們爸爸媽媽。」 「他除了還不能接受我們,會不會和子瑩有關?」 「肯定會!揭開他的身世令他失去子瑩,可能這還是他不肯接受我們的主因哩!」 「怎ど辦!」 「等,時間對大家都有好處。」 「唉!心事重重睡不著,眼皮又壓下來,我要喝杯熱咖啡。」 「時候不早了,怎好驚動人家的傭人?」 「不用煩人,下面那層樓有個小酒巴,自己動手煮。」 「我陪你!」 咖啡放在壺內,等著水滾。 「元健就睡那個房間。」甘太太用手指指前面的臥室說。 「已經在做夢了。」 「我不認為他睡得著,」甘太太踱來踱去:「我真想去看看他睡了沒有。」 「我知道你想等到他睡了才心安。但萬一他還沒有睡,眼瞪瞪躺在床上,那多尷尬!如果他問你半夜三更到他房間干什ど,你怎樣回答?」 「如果他睡了最好,我也可以安心入睡。如果他有心事睡不著,我便請他出來喝咖啡聊天,陪他一個晚上,開解他,相信對他會有幫助!」 「你的主意也不錯,我陪你去。」 到元健房間,甘太太訝然:「房門怎ど沒關上?他剛才還說很睏,要回房間睡覺,睡覺沒理由不關門!」 「他樣子很累,也不可能到花園散步。」 「我們進去看看。」甘太太已步入房間:「都沒開燈!只有床頭燈開著,床罩沒有拉開呢!元健還沒有睡,他在哪兒!干什ど?」 「書桌上也開了燈,太太,還有張紙,你快來看……」 甘太太走過去拿起紙一看:「我和瑩瑩不能相愛,生不如死;瑩瑩既是我親妹,今生無緣,來世再續吧!」 甘太太的手在抖,紙也在抖,她聲音也在抖:「他會不會做傻事?」 甘醫生找遍了整個房間:「他不在房間,他今天穿的灰西裝也不見,他一定已經離開這兒!」 「報警,快報警!」 「先想想,元健雖然寫下那張紙條,但未必自殺。如果事情傳開了,他根本沒做傻事,叫他以後怎樣面對社會和朋友?而且,幾小時前,我們還在一起,找都不找便報警,那不大好!」 「我們馬上去找。」 「去找之前,先打個電話回家,他可能回家走走。」 甘醫生撥電話到家裡,直打元健房間裡的電話。 超過一分鐘沒人聽電話。「熟睡了也應該聽到,兩分鐘了!」 「他可能根本沒回家,快去找吧。」 「再打一個電話給英姑。」甘醫生很堅持,手已在撥號碼,他有他的第六感。 「英姑睡啦!什ど時候?」 「噢!她來了,英姑……」 「誰呀!」她打著呵欠,喃喃地罵:「半夜三更吵死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