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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頁     簡瓔    


  第一章

  氣派豪華的會議室內,散坐在U型會議桌旁的共有六女一男,個個面色凝重,沉鬱的氣氛已經持續了將近一個鐘頭,卻還是濃郁得化不開。

  這裡是「崔皇集團」的最高樓層,也是集團中的核心人物才得以進入的禁地,閒雜人等若是擅闖,代價非死即傷。

  就算不開除,也一定會記大過懲戒,或是減薪百分之五十,下場之所以會如此慘烈,乃因此集團的主事者多疑成性所致。

  崔皇集團的總裁崔遠大,「疑人不用,用人便疑」是他永恆不變的定律,底下人都戲稱他為「曹公」,調侃他和一代多疑梟雄曹操有相同「雅好」,都喜歡猜忌旁人。

  他的猜疑成性造成他今日的痛苦不堪、有苦難言,親生兒子不願回來接管家業,身邊又無一信任的人,眼看他幾名老友都已交棒給下一代了,只有他還在苦撐死撐,期盼奇跡的出現。

  「你倒是說說話啊,阿大。」崔如金蹙著眉開口。

  她是崔家長女,崔遠大年過六十的長姊,握有崔皇集團百分之二十五的股權,是集團裡舉足輕重的人物,也是個頑固的老太婆。

  「大姊,那小子不回來,我也沒有辦法。」崔遠大年屆五十有五仍然俊挺倜儻的面孔浮著一層深深苦惱。

  每當五名姊姊聯合出現,他就突然矮了一截,不但要忍受她們不斷叫喚他的乳名,還要對她們提出的種種不合理要求有求必應,否則她們就會立即扣他一頂目無尊長的大帽子。

  「聽聽這是什麼話?」崔家次女崔如銀挑起紋得細細的長眉,不悅的問,「你什麼時候學會對姊姊們這麼敷衍了事了啊,阿大?」

  聞言,崔遠大俊逸的眉峰蹙得更緊。

  「我沒有敷衍,我是實話實說。」崔遠大說話的鼻息間,傳出了濃濃的火藥味。「那小子的性子,你們幾個當姑姑的又不是不瞭解,他不想做的事,沒有人可以逼迫他。」

  「這還不是要怪你。」崔家三女崔如珠怪責地掃了崔遠大一眼,嬌嗔不悅地說,「要不是當年你執意娶茵茵她媽,你兒子也不會對你積怨甚深,如今咱們崔皇集團便不會落得無人接管的窘局。」

  崔遠大再度擰起了眉頭。「三姊,都過去的事了,您現在提這些有用嗎?與其說那些陳年舊事,大家還是再想想怎麼叫那小子回來吧。」

  「不如叫他回來結婚!」崔家四女崔如寶天真的提議。「騰棋和童家千金自小指腹為婚,這樁婚事是他親生母親為他訂下的,騰棋向來對他母親孝順,不會不從了吧?」

  「四姊此話有理。」崔家么女崔如玉笑盈盈地附和,「騰棋今年都三十歲了,正所謂三十而立,也到了該結婚的年紀,叫他回來履行婚約合情合理,先成家、後立業,結了婚之後就順理成章的接管崔皇集團,我們大家就可以放下心中大石了。」

  崔遠大懷疑的看著五名老姊,不認同的表情明顯寫在臉上。「我看這件事還要從長計議。」

  事情真會那麼順利嗎?

  如果那小子肯乖乖回來成家立業,那他們父子何必僵持這麼多年?

  自從十五年前他栘情別戀,與元配離婚另娶新歡之後,唯一的兒子就對他極度仇視。

  他甚至可以對繼母客客氣氣,見了面頷首點頭,維持他的翩翩風度,但就是對他這個親生父親冷漠疏離,甚至將他的關懷都拒於千里之外,讓他一籌莫展。

  如今他年過半百,兒子也長大成人了,他與現任的妻子一直沒有再生育,兒子是崔家百年基業的唯一繼承人,現在他擺明了不願回來繼承家業,他實在非常煩惱死後要怎麼去面對崔家的列祖列宗。

  「不必再計議,也沒時間計議了。」崔如金鎖眉沉吟,「就依如寶所講,快些叫騰棋回來結婚,結了婚就會定下心來,難不成有了妻兒,還能天涯海角地任他跑嗎?」

  崔家男丁單薄,除了崔遠大,就只有金、銀、珠、寶、玉五名女眷,偏偏她們五姊妹像是被詛咒了似的,都沒有婚嫁。

  因此,崔皇集團的繼承人只有一個,而且是無庸置疑的一個。

  「大姊——」崔遠大的表情很為難。

  他當然知道成了家會讓一個男人安定下來,可是兒子回不回來成這個家卻完全不是他能掌控的呀。

  〔這是我的命令。」崔如金矜貴的眉眼不怒而威,雖然她的股權不若弟弟,但在家族輩份裡,即使貴為崔皇集團現任總裁的崔遠大也得要敬她三分。

  崔如珠啜了口紅茶,咯咯嬌笑,「太好了!咱們崔家終於有喜事可辦了,大宅子沉寂了這麼多年,這次非得好好熱鬧熱鬧不可。」

  她是個老來俏,都五十多歲了仍風韻猶存,走在時尚尖端的她是崔家五姊妹裡,最有男人緣的一個,至今仍有許多裙下之臣。

  崔如銀向來精打細算,她開始細細盤算。

  「咱們是大戶人家,一切的禮俗該有的都不可以少,以免落人口舌,至於主婚人方面,就請鴻海集團的朱老擔任好了,朱老德高望重,由他擔任王婚人,我們崔氏家族也有面子。」

  崔如寶隨即也興匆匆地說道:「騰棋都一年沒回來住了,既然要結婚,也得將房間裝潢一下,我叫秘書跟方設計師約個時間,他的新房就由我這個四姑姑來負責好了,包準他滿意!」

  崔遠大無奈的覺得,這群娘子軍似乎太樂觀了,自己兒子的脾氣他再清楚不過了,他敢保證他兒子絕不會乖乖回來如大家所願的。

  「現在的問題是,騰棋他到底在哪裡啊?」

  開口的是崔家最天真的崔如寶,她含著金湯匙出生,自小富貴,從來不知人間疾苦。

  「是呀,騰棋到底在哪裡?」

  霎時,大夥疑竇四起,你問我、我看你的,沒有人知道答案。

  「他在威尼斯。」

  一個清晰的女聲開了口,瞬間,會議室裡所有的視線立即集中在該女子身上。

  她有一頭烏黑亮麗的及腰長髮,齊眉留海下是一雙澄澈明媚的杏眼,挺直漂亮的鼻樑,薄薄的菱唇抹上艷紅唇膏,高姚苗條的身段,穿著簡單的七分袖黑色針織上衣和同色窄短裙,冷艷的氣質由裡至外,貫徹的很一致。

  「茵茵,你知道你大哥在哪裡也不早說,害我們幾個老姑姑猜想老半天。」崔如珠半真半假的嗔怨。

  「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崔賽茵淡淡地回答。

  她是崔遠大的繼女,在崔家的地位很特殊。

  照理來說,崔氏一個如此保守且守舊的家族,對一個外姓的拖油瓶應該不假以辭色才對,可是情況卻完全相反。

  她來到崔家十五年了,早已徹徹底底融入崔家的生活了,沒有婚嫁的姑姑們,她的母親生性柔順,繼父又終日操煩於商場的爾虞我詐之中,她一手打理起崔家的大小事,身份既是崔家的千金小姐,又是管家。

  五名姑姑各有所需,她的管家工作並不好當,可是她仍可以把每位姑姑安撫的眼服帖帖,就連那最難伺候的大姑姑崔如金,都向旁人誇過她絕非泛泛之輩,將來必有一番成就。

  大學畢業之後,她進入崔皇集團工作,目前是集團的執行長,也是她繼父的左右手,她的存在日益重要,甚至快要超過她名義上的兄長了。

  她知道自己優秀、知道自己重要,可是她同時也知道,無論她再怎麼優秀、再怎麼重要,水遠也比不過兄長在繼父和姑姑們心目中的地位。

  反正她也未曾想過要超越她繼兄在崔家的地位,甚至,她如此努力將青春及莫大心血投注在崔皇集團裡,都是為了替他守住這片屬於他的疆土,等他和父親解開心結之後,就可以回來輕鬆地在他的王國裡稱帝。

  「那小子跑去那種無聊的地方做什麼?」崔遠大不悅的問。

  兒子彷彿是生下來與他做對的,他終日得面對瞬息萬變的商場,不敢梢稍掉以輕心,兒子卻逕自跑去浪漫遊歷,棄他的煩憂於不顧。

  他曾經挫敗的想過,如果當年他沒和兒子的母親絕裂,如今子承襲父業是天經地義的事,說不定他們可以亦師亦友地把酒言歡、無所不談,也不會猶如今天這般的冷漠了。

  「不知道。」崔賽茵簡單地回答,「我只知道他在那裡化名詹姆士·崔,交遊甚廣、出手闊綽。另外,他在羅馬甩掉了馬洛斯,所以他現在是單獨一個人。」

  崔家少主做事向來出人意表,不按牌理出牌的他,沒有人可以預測他下一步會做什麼。

  其實這些年來,若不是有那位她繼父口中的「小子」一直在背地裡指點她,她才不可能在崔皇集團裡有所作為。

  在英國修歷史系的她,對商業根本一竅不通,說穿了,她這個集團的總執行長,只是照本宣科罷了,她所推動的每一項投資案,都是「那小子」企劃好的,十之八九,穩賺不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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