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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杜可綺    


  嬴政白了他一眼,—邊替曼丘葑穿襪,一邊不滿的悶聲道:「梅姬她是什麼東西,這裡我最大,我說的話全是聖旨,從今以後,你只聽我的話就夠了。」

  「你生氣了?」她又開始擔心他會把梅姬給吞進肚子裡去了。

  「沒有!」嬴政輕輕撫摸著她的長髮,柔聲道:「來!夜深了,乖乖躺下睡覺。」

  睡覺?她根本毫無睡意,哪睡得著,可是,她答應過要聽他的話的,如果她不聽話,惹他生氣了,萬一他真的一口把她吞進肚子裡,那怎麼辦?

  沒考慮多久,她決定照他的話去做,因為她不想悶在他的肚子裡,那實在太無趣了。

  第三章

  天底下最殘酷的刑罰,莫過於明明睡不著,還得硬逼著自己躺在一張毫無暖意的床上,望著床邊那四根惹人厭的黑柱子,她覺得這真的是—種折磨和痛苦。

  真是受不了,她雖然可以隨遇而安,卻偏偏拿時差沒辦法,拿先前的時間,和這裡的換算一下,正應該是日正當中,她生龍活虎,到處撒野的時候,別說睡覺了,她根本連靜都靜不下來。

  啊!她全身上下的細胞都在誘惑她,要她別待在這裡悶壞自己,該出去活動一下筋骨。

  她慢慢的抓起布幔,偷瞄了一下嬴政。

  真是不公平,為什麼他可以不睡覺,和蒙由暢快的東聊西說,她就活該倒楣,逼自己在床上裝死,這太沒有天理了。

  嬴政一眼瞥見那晃動的布幔,對蒙由使了個眼色;蒙由掩著嘴,笑著到外面取柴火,好使屋裡暖和些。

  贏政收起那一堆乏味無趣的竹編奏折,滿是興味的瞧著她:「睡不著是嗎?」

  「嗯!」曼丘葑一秒也不遲疑的從床上跳了下來,顧不得身上凌亂不整的衣服,直奔進嬴政寬闊紮實的臂彎。

  嬴政笑著為她整理衣服,將她的頭髮用手梳理得服服貼貼,好讓她舒服的躺在他懷裡,而沒有任何不適。

  蒙由也相當識時務,不但添上了足夠的柴火,還從炭爐一直煨著火的陶壺中,倒了—杯又熱又燙的茶,遞給怕冷的曼丘葑。

  她先是用手指輕碰了—下陶制的杯子,覺得它不是很燙人後,便把它拿在手裡把玩著。

  回過頭來,卻見跟前的長桌上放置著羊皮製成的地圖,上面全是用炭筆畫成的山地形以及城市的所在位置,舉凡重要的城都,都會在上面擺上一粒寶石,顏色和數量,不多不少,正好是六個,在旁邊還密密麻麻的記錄了—大堆她看不懂的文字。

  她轉頭瞅著贏政,他卻一言不發,微咬著下嘴唇,直望著那張地圖發愣。

  「你在想什麼?」她好奇的問道。

  「想—些不可告人的事……」

  蠃政漫不經心的回她一句,所得到的報償是她「噗」的一聲,才剛入口的茶水,全數—滴不剩的全噴在他臉上。

  正所謂一回生、二回熟,曼丘葑門知闖了大禍,合作的從蒙由手中接過絲巾,為蠃政拭去噴諸在他臉上的口水。

  「雖然我很喜歡你的口水,也不介意它待在我臉上,但你用不著對我這麼好,一天到晚盡往我臉上噴吧!」

  「我不是故意的。」她不認錯。

  「我知道,茶太燙了。」他狠狠的瞪了蒙由一眼。

  該死,不會等茶溫再交給她嗎?簡直是在跟他過不去。

  任由嬴政眼神凌厲得足以使人致命,滑溜的蒙由全當沒瞧見,假裝全心全意在顧著炭爐中的火,但由蒙由那不停抖動的雙肩可以知道,他正在偷笑呢!

  「跟茶無關,是你講的話太吸引人了。」她睜著一雙又大又明亮,擺明想做壞事的眼眸望著嬴政。「快說!你在想什麼不可告人的事?」

  真不得了,她做壞事的慾望竟比他還高,他真是得到一個比他還可怕,還要壞心的妻子,她不只能夫唱婦隨,搞不好變本加厲,想些壞主意,要他婦唱夫隨呢!

  想想,似乎也不壞,至少他找到了志同道合的伴侶。

  於是,為了克盡夫道,他開始了開宗明義的第一課,做壞事的先決條件,就是要先明瞭對象的弱點,和週遭環境的優缺點,以竭盡所能的利用。

  缺乏歷史知識的曼丘葑,在贏政的詳細解說下,當場只覺得—陣疲勞轟炸而過,滿腦子全是炮彈似的紅豆和綠豆,不停攪和研磨,他做了綠豆泥和紅豆沙,泥中有沙,沙中有泥,糾纏在一起,搞不清誰是泥,誰又是沙。

  就在腦漿混亂之際,曼丘葑在夾縫中求生存,好不容易逮住了個空隙,她立時指著一粒天藍色的綠松石,說出了她心中不解的疑問。

  「你說它有韓非,那是什麼東西?是它特有的土產嗎?」

  「土產?」嬴政先是愣了—下,隨即隱忍住差點爆發的笑意,很嚴肅的對她說道:「沒錯!而且是只此一家,別無分號特別的很。」

  「所以,你開出二十萬大軍進攻韓國,只為了要得到韓非這項土產?」她心裡納悶著,韓非有這麼美味好吃嗎?竟值得他哪些大費周章。

  「是進入韓國,不是進攻。」他糾正了她的錯誤。

  他向來不用進攻或侵略這一類的字眼,因為那實在是太俗不可耐了。

  「那趙國的和氏璧,又是怎麼回事?」她指著—粒淡綠色的琉璃珠問道。

  「這說起來話就長了,讓人忍不住—把眼淚—把鼻涕。」嬴政故作滿腹心酸的可憐姿態。「當年,我曾祖父由於熱愛玉,聞聽趙國有塊奇玉和氏璧,光鮮亮麗,滑潤圓合,舉世無雙,便決定以十五座城池向趙國購買,哪知道和氏璧並不如傳聞,所以就跟趙國的使者殺價,偏偏那個人硬得很,說什麼都不肯減價,還當場和我曾祖父翻臉,害得我曾祖父傷心難過好一陣子,並成了他心中最大的遺憾,因此遺言要世代子孫為他完成這個心願。」

  「城池是什麼東西?」她疑惑的問道。

  「城池是一種貨幣單位,用來以物易物的。」他睜眼說瞎話,昧著良心誤人子弟,存心教壞小孩子。

  這要是換成一般有知識、有水準的人,定能當面拆穿嬴政這不實的天大謊話,偏曼丘葑不是一般正常人,她毫不懷疑的相信了嬴政所說的話。

  唉!這實在是不能怪她過於無知,要怪只能怪教育她的那個人,該教的不教,不該教的倒教了一大堆。而那個人也不是別人,正是人類有史以來,最邪惡可怕、冷血無情和陰險狡詐的惡魔曼丘格。

  嬴政完全不自覺本身的錯誤,還理直氣壯、添油加醋的繼續說了下去。

  「買東西討價還價,本來就是天經地義的事,誰買東西不想殺價,多佔一點便宜,更何況,買賣不成仁義在,他居然當場翻臉,還口出惡言,一點都不懂得顧客至上的服務精神,這種售貨員不給他一點教訓怎麼行?」

  「所以,你對趙國用了三十萬大軍,是為了要給他點教訓?」

  真是搞不懂,也不過就是買塊玉,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服務態度不好,有什麼關係,頂多就是取消購買,哪有他說的這麼嚴重,不但從他曾祖父記恨到現在,還打算用三十萬大軍去教訓人,這會不會太小題大作了?

  曼丘葑不予置否地搖了搖頭,隨手指了另—粒紅如血般的玉。

  「楚國又做了什麼?竟值得你用六十萬大軍。」

  「哎呀!別提了,楚王那個不要臉的老色鬼,每次—看到我,就直叫我美人,還對我上下其手的進行性騷擾,這種人怎麼能放過他,我絕對要他死無葬身之地,只叫他欠我八十座城池,真是太便宜他了。」

  嬴政愈想愈氣,忍不住全身起雞皮疙瘩,為了報復楚王的所作所為,他拿起炭筆,心狠的在羊皮上大筆一揮。

  「應該連本帶利要回來才對,不然太對不起自己了。」

  曼丘葑傾著身子往前看,橫看豎看,不管怎麼看,就是看不懂他加上的那幾個歪七扭八的字。

  她自認中文程度不錯的,卻偏偏看不懂他寫的字,有點自卑的,她不禁要懷疑,她真的是中國人嗎?

  「你又寫了什麼?」

  「也沒什麼,只不過是把八十座城池改成一百六十座城池而已。」

  「是這樣嗎?」為了避免觸及自卑感,她把這一段省略過去,於是她轉移話題,把手指移到粉紅色瑪瑙石上。

  「那齊國呢?」

  「齊王他欠我七十座城池。」嬴政稍微盤算了一下。「也許,一百零三座城池比較合理吧!」

  「所以,你用三十萬大軍去跟他要債?」這實在太誇張了,戰爭都是這樣發生的嗎?「為什麼你出兵的理由都跟錢有關?」

  「民以財為天哪!況且秦國如此貧窮,要他們做點善事,割捨小小的幾座城池來救濟秦國的貧窮,這也不為過吧!」嬴政說的是理直氣壯。

  剩下的兩粒寶石,分別是放置在魏國的白玉,和放在燕國,小巧玲瓏別緻,形狀如蟬般的黑玉,而嬴政看它的眼神,也比看其他的寶石來得冷漠,稍微感覺一下,就可以很清楚的領受到他身上正散發著—股憤恨之氣,不用想也知道,八成是這個燕王又和他有什麼過節,才會讓他恨之入骨,巴不得將它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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