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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嘟嘟    


  什麼「天健的劉經理」、「天耀的張經理」、「天瀚的邱經理」……,全是些西裝筆挺的上流人士,搞得天芷一個頭兩個大,光是名字就弄不清楚,更別說要記住這些人的面貌了。

  看著曉君來回奔忙的身影,天芷深深佩服曉君的處事圓融善交際,更感激曉君不求回報為她付出的一切。

   

   ☆  ☆  ☆

   

  天芷的首展,成功地落幕了。

  慶功宴結束後,天芷像個小孩般在床鋪上滾過來滾過去,興奮得幾乎飄上了天,以致於接電話的聲音是上氣不接下氣的。

  「天芷,怎麼啦?這麼喘?」研璽打趣地說:「你才剛開完畫展就打算改行了嗎?」

  「唔?什麼意思?」

  「改行當田徑選手啊?你不是剛練完跑嗎?」

  「哈,你好無聊喔。」天芷笑道:「人家只不過還在亢奮狀態中嘛。喔,對了,謝謝你的花!」她迅速坐起,借此順暢自己的呼吸。

  「恭禧你。」他的聲音誠懇而真摯。「終於美夢成真嘍,今後你可要改名叫『詹大師』了。」

  「喂喂喂!難聽死了,好像茅山道士的稱號。」天芷笑得束倒西歪。「我可警告你喔,如果膽敢這樣叫我,我鐵定跟你翻臉。不對不對,應該說,鐵定跟你絕交。」

  「是,遵命!」話筒中傳來天芷銀鈴般的笑聲,感染了研璽,他也像得了諾貝爾獎一樣興奮。「嗯,想不想出來喝個咖啡?」他問。

  「啊?」

  「我在你家巷口附近。」他居然又先斬後奏!

  「嗯,」天芷懶洋洋地說:「人家累了一天,好不容易可以好好賴在家裡,懶得出去了啦。」

  「喔。」他的濃重語氣,讓天芷可以想像他有多麼失望,她忽然有些不忍。「不然,你上來好了,我正在煮咖啡,順便請你喝一杯。不蓋你,我的手藝可不輸給咖啡館喔。」

  他的音調,明顯地轉為欣喜,連聲答應:「真的?好啊好啊!當然好嘍!只要你不嫌棄我。」「不會不會!我對流浪狗最有愛心了,更何況你還是只有用的看門狗呢。嗯,我準備一下,你可以出發了。」不等他抗議,天芷大笑了一聲,急急掛上電話,衝進廚房準備。

  這個咖啡壺,自曉君上次來訪後,她就沒再用過了。她不知道為何主動邀請研璽來坐坐,或許只是單純想與人分享喜悅吧。

  屋裡剛瀰漫著一股咖啡香,門鈴就響起,可見他真的就在附近。

  天芷拔腿衝向鐵門,才跑到門邊,倏地站住腳,意識到什麼似的,輕咒了一聲:「要死了!」然後,又跑進臥室。

  她居然又忘了換下睡袍!雖然這次他先打了電話。

  隨手抓了件合身的T恤罩上,瞥見「月光」在床邊一角蜷窩成一團小球打盹,天芷於是匆匆出了房間,將門輕輕帶上,以免驚醒即將進入夢鄉的「月光」。隨即朝門奔去,將守候多時的研璽請進來。

  「你又想試試這只看門狗的耐心嗎?」他笑。

  天芷不好意思地笑笑,連忙道歉,「對不起啦,我在廚房忙,沒聽見門鈴聲。」天芷心虛,隨口扯了個謊。「喔,請坐。」

  他禮貌地遞上一個包裝精緻的小方盒。「這是一點小意思,給你的賀禮。」

  「謝謝。」天芷盈盈一笑,雙手大方接了下來。抬頭挺胸佯裝一副男子氣概,重重拍了他肩膀一下。「真是的,人來就好啦,都是自……喔,都是老朋友了,何必這麼客氣?你先坐會兒,別拘束,我這就去幫你倒咖啡。」說完,一溜煙跑出他的視線範圍。

  躲進廚房,天芷忍不住羞了起來,暈紅著臉暗忖道:都怪自己平常老愛和曉君胡謅,話一順口,差點就脫口而出「都是自己人」。

  還好,算她機靈,及時轉了回來,雖然轉得有些硬。

  怪異的是,聽她這麼說,他似乎浮現了一個若隱若現的狡黠笑容。

  天芷一邊動手盛咖啡,一邊透過廚房的玻璃偷瞥研璽。他身穿一件駝色休閒長褲,剪裁合宜,與他修長的雙腿相得益彰;上半身則是米白色的開領襯衫,微露出結實黝黑的肌肉,散發出一股自然健康的男人氣息。

  他似乎對天芷的繪畫有些興趣,流連在她作畫的一隅,東看看西瞧瞧,徘徊不去。那專往的模樣甚是瀟灑篤定、氣宇不凡,從容中流露出一種特別的氣質。

  天芷慢條斯理將咖啡端至客廳,小心翼翼放下。「研璽,你要多少奶精、多少糖?」

  「喔,都不用。這樣才能品味咖啡原有的香醇。」他說。

  之前天芷沒關窗,或許是風大的關係,吹開了好些張畫紙,橫七豎八地散落一地。於是她屈膝蹲在地上,一張一張堆疊整理起來。他當然也沒閒著,也跟著蹲下幫忙,不好意思地對她說:「剛剛本想幫你收拾的。不過,又怕這是你作畫的特殊習慣,所以不敢動。」

  他純真的表情很有趣,天芷頓時笑開了。「哈!誰會把畫紙全放在地上,等作畫時再撿來用?又不是小狗在垃圾堆裡挑食物。」

  「這樣也沒什麼不好啊!你找食物我看門,咱們就是一對。」他笑著說道。

  「狗男女?!」天芷不加思索,順著他的話脫口而出。說完才開始後悔,搞不懂自己今天怎麼回事,老這樣神經錯亂。一定是畫展圓滿的熱力持續發燒,燒壞了她的頭,才會同他胡言亂語。

  她一急,耍個賤招吧,為自己找台階下:「神經!你好無聊喔,本姑娘懶得理你。」

  見她竟作賊的喊捉賊,只怪自己沒能先下手為強,他一臉無辜。「小姐,是你說的耶,我可什麼都沒說喲!」

  天芷沒理他,憋著笑逕自走回沙發,摟了個抱枕窩在一角。

  「這裡視野不錯。」他雙手半插在褲袋中,站在畫架一旁的窗前,凝神向遠方,她驚覺他有種特別的藝術氣質。

  「是不錯啊!這也是我選這裡住下的原因。只可惜,觸目所及,只有遠方的蔥翠山嶺,如果再加上碧藍的大海,那就十全十美、無懈可擊了。」她將手上的抱枕當沙包玩,丟向空中又接回手裡。

  他帶著一抹飄忽的笑朝她走來。「你也喜歡海?」

  「嗯。」天芷點點頭。不敢看他,深怕一見他優雅的舉止,她的心會被攪動得失去了規律。她細啜了一口咖啡,差點就吐了出來。

  好苦!沒想到只顧著跟他鬥嘴,惹得自己思緒混亂、心不在焉,竟也忘了為自己的咖啡調味。

  研璽捱著她身側,緩緩坐下,也淺嘗了一日。「嗯,nice。」

  天芷瞟著眼角偷瞄他的表情。怪哉!怎麼有人不怕苦?

  她一直覺得非純咖啡不喝的人是自討苦吃。

  「想不想去看海?」他將瓷杯輕輕責回桌上,誠摯地邀約。

  「現在?不會吧?」她圓睜著杏眼,心想他一定瘋了。

  「如果你想看一片『黑海』,我當然奉陪嘍。」他牽動嘴角微微一笑。「不過,我個人是比較偏好碧海藍天啦。」

  「你是說……?」天芷幾乎快被興奮沖昏頭。

  「明天怎麼樣?」他手支著下顎,認真地提議。

  「明天?明天是禮拜二耶,你不用上班嗎?」

  「小姐,」他幽默地自我解嘲:「小弟我是總經理耶,你難道不曉得總經理什麼都不會,就是會為自己批假嗎?」

  「真的?!可以嗎?你不是在說笑?」天芷有種馬上答應的衝動,卻仍覺得難以童信,想再確定一次。

  他做了一個OK的手勢,「沒問題的啦。」輕鬆地笑道:「哈!頂多扣點薪水罷了,小事一樁。」「嗯,好,一言為定!」天芷開心地揮舞著雙手,彷彿已攏了無限海景在懷中。

  欣喜之餘,她不禁納悶起來。最近情況實在有些怪異——怎麼老是有人為她請假?先是曉君,後又是他。

  然而,雖是不習慣,說真的,這種被捧在掌心珍視的感覺,實在太棒、太美好了!

  研璽似乎也陷入了沉思之中,安靜得令人起疑。直到發覺有雙好奇的大眼睛骨碌碌地注視著他,他才回過神。

  「想什麼?」天芷故意有意無意試探他。「想念女朋友啊?」

  他搖搖頭,沒繼續天芷想探知的內幕。「你知道嗎?」他的聲音有些低沉,卻更顯得感性。「當初我差點也走上了藝術這條路。」

  「哦?」天芷偏過頭,定定地瞅著他,感興趣地示意他說下去。

  「我高中的時候,念的是附中美術班。但是,卻因為父親的期望而放棄了興趣,從此走上從商之路。為的是要繼承家業。」

  「你的事業,原本是你爸爸創下的?」

  「嗯。所以,他是董事長,我是他的下屬嘍。」

  「你爸爸人呢?現在還去公司上班嗎?」

  「哪那麼苦命呀!」他笑道:「都一把年紀了,當然該享享清福了。他正和媽媽在美國貽養天年呢。台灣的一切,就交給我煩心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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