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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頁     丁巧嫻    


  「上、不、上、來?」江笙咬牙切齒的說。也難怪,好心都被這個小女子啃光了,再有耐性的男人都會被逼瘋。

  李宓笑咧了嘴,「是你要我上來的哦!我可沒逼你哦!」

  「哪兒那麼多廢話?!」

  一聲咆哮,李宓的玉臀趕忙跳上他的手臂,一隻小手很自然的掛在他的脖子上,將近六十公斤的體重全交給了丈夫,江笙等於是背了一個殼包在身上嘛。

  「老公,你好壯哦!」李宓得了便宜,順便笑嘻嘻的灌點兒迷湯,「別提四十歲了,就算五十歲,大概都還是一尾活龍哦!」

  「那當然。」江笙邪惡的笑,「結婚到現在,我有讓你『不幸福』過嗎?」

  明白他所謂的幸福暗示,原本想在口頭上佔便宜的李宓一下子整臉紅臊起來,所而引來江笙開懷的邪惡笑聲。

  就這麼笑著鬧著,兩人一路來到了阿咪的墓地,那兒和風徐徐,吹散了他們臉上的笑意。

  「阿咪……」兩腳落在地面上,李宓放開江笙的頸項,怔怔的望著阿咪幕碑上淺淺帶笑的照片。

  還記得,這張照片是大夥兒翻了好久,好不容易才找出來翻拍的單獨個人照,其餘的都是和阿豐或大夥兒的合照,原來阿咪不喜歡照相,這一張如果不是因為阿豐掌鏡,怕是除了身份證上的大頭照,阿咪就沒有別的個人照了。

  「七年了。」李宓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歎了口氣,上前輕輕撫摸那張已有些發黃的照片。

  一旁的江笙靜默的擺上鮮花、素果和香燭,明白李宓的思緒又再次沉浸於往昔。

  傷口雖然已經結痂,但是眷戀的感情是怎麼也不可能塵封的,失去過至親的江笙比誰都明白這一點,也比誰都更能體會李宓此刻的心痛。

  「宓姐來看你了,阿咪。」接過江笙手中的線香,李宓傾身拜了拜,口中喃喃道:「阿豐現在在巴西定居下來了,和大塊頭一起經營一些建材的生意,他還要我轉告你一封信。」

  說著,她拿出懷裡的航空信封,抽出裡頭的信紙,凝神的念出上頭飛舞的字跡:

  阿咪:

  七年了,我和大塊頭還是無法回到台灣,但巴西除了酷熱,一切都還算稱得上滿意,建材的生意才剛起步,但是我已經開始計劃我的下一步,因為我在這兒認識了一個酷似你的女人——

  「女人?!」李宓驚訝的重複,抬頭迎上江笙同樣質疑的眼神,在江笙的揚眉示意下,她忙不迭的再次低下頭,繼續底下的文字:

  一樣的短髮,一樣嬌小的身軀,她甚至連輪廓都與你相似,笑起來的樣子也和你相去不遠。

  在灑吧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我恍如遭了雷殛,心中直呼著不可能,卻又奢冀她真的是你,抑或是你的來世。

  來世?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因為她已經二十一歲,不是七歲,七歲的小女孩也不可能完全一模一樣的像你。

  我把她喚作上帝的奇跡,她和你是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或許是上帝垂憐我頹唐了七年,特意將曼卡帶進我的生命裡,不是取代你成為我的陽光,而是代你照料我的一切。

  我不知道一個男人能不能同時愛上兩個女人,但我是自私的,我極力捉住所有與你有關的人事物,甚至和你神似的曼卡……

  這算是背叛嗎?我曾經許下為你終生不娶的誓言,我也遵行了七年,直到曼卡的出現,直到——

  李宓倒抽了口氣,怔怔的望向江笙,「她懷孕了!曼卡懷孕了!」

  江笙微微蹙眉,示意她往下念,李宓深吸了口氣。

  我一開始十分茫然,我不知道自己愛的究竟是像你的曼卡,還是只是單純的曼卡?我知道這對她而言並不公平,但是我不能自欺欺人,我的心不能剖成兩半,不能一半給你,一半給她……

  告訴我,我做得並沒有錯。為了她腹中的孩子,我答應了和她共組一個家庭,她也願意等我,等我的心慢慢的願意被她佔據。

  告訴我,我在遙遙的巴西,告訴我我沒有做錯,而你願意祝福我。我多麼希望你能走進我的夢裡,告訴我你要我怎麼抉擇,我一切都聽你安排……

  宓姐,無論你用什麼方式,請告訴我阿咪要我怎麼做。

  垂下手中的信紙,李宓怔怔的望著墓碑發呆。

  江笙踱步過來,確定她念完信上所有的字句。然後低聲的質疑,「你要怎麼做?」

  李宓那雙黑眸閃了閃,忽然露出一抹淡笑,「什麼都不用做,阿咪一定會要他娶曼卡的。」

  江笙怔了怔,隨即笑道:「你怎麼知道?你什麼都沒試。」

  李宓眼中泛出一道光,突然道:「你有沒有聽過妖怪的故事?」

  「什麼妖怪的故事?」江笙不明白她突然轉移的話題。

  李宓若有所思的泛起微笑,「傳說中,有一個吃人的妖怪被神仙禁錮在一座鐵牢裡,經過了幾千幾萬年之後,終於被釋放了出來。吃人妖餓了好幾千萬年,恨不得趕快找個活生生的人類來裹腹,好不容易,它在山谷之中發現了幾個孩童的身影,他大喜過望的追趕過去,巴不得趕快啃光他們的骨頭——」

  江笙凝神聆聽,即使他早八百年前就已經聽過李宓口中的吃人妖怪故事,卻不準備打岔。

  「孩子們又哭又叫的往前逃跑,突然之間,一個孩子的鞋子掉在地上,來不及撿又趕快逃跑,身後追趕的吃人妖怪撿起了鞋子,不停的擦,直到擦得光滑如新,才又繼續追趕下去。於是那些孩子知道他有擦鞋的慣癖,所以一個又一個的,逃了一段路就丟鞋了,吃人的妖怪也只得擦著一隻又一隻的鞋子,餓著空空蕩蕩的肚子,不停的擦,不停的擦……」

  聲音消失在空氣中,李宓的故事彷彿到此就已經結束。

  「什麼意思?」江笙定定的望著她,知道她少了後半段孩子們成功逃離魔掌的結局,但是他明白這並不是李宓的重點。

  李宓嘴角忽地噙起一抹飄忽不定的笑意,「慣性。」

  「慣性?」江笙怔怔的重複。

  「因為慣性,所以一再一再重複同樣的舉動,甚至到死都不能停止。」李宓的笑意微沉,「你知道人的身上有多少種慣性嗎?吃人妖怪是擦鞋,那只是物質面,精神面的慣性更令人無法自拔,例如依賴,父母對子女的愛,甚至戀人與戀人之間的愛情——」

  「戀人?」

  「記不記得我說過,我可以等你十年、二十年?」李宓對他微笑,「這是一種習慣的愛,任誰也拔除不了的,十四年前,我不過認識你幾年,就為你等了七年,我的愛如此,更何況是和阿豐一起長大的阿咪呢?」

  「你是說——」江笙漸漸明白她的意思。

  李宓頷了頷首,「如果是我,我也會要你另娶他人的,因為沒有人會希望對方一輩子孤孤單單,就算愛再怎麼自私也不能忍心。」

  「宓兒……」江笙體會的撫弄她的長髮,眼神完全說明了他對她的寵溺。

  「所以——?」李宓晃了晃手中的信紙,「我會告訴阿豐,說阿咪祝福他,要他娶曼卡,而我們會到場觀禮。」

  「應該的。」江笙瞄過她的大肚子,附上但書,「但是要等孩子生下來,你才能到巴西去。」

  「是,長官!」李宓頑皮的行了個軍禮。

  江笙笑出聲,收拾起素果,卻又免不了一絲疑問:「你確定我們真的不用徵詢阿咪的意見嗎?」

  「徵詢什麼?用什麼徵詢?」李宓挽住他的胳臂,揚眉的問道。

  「例如用兩枚硬幣擲正反面——」江笙頓了頓,「算是求個安心吧!」

  「擲硬幣?那多麻煩,不如這樣吧!」李宓指著江笙方才燒紙錢的一堆灰燼,「要是阿咪同意我的說法,就讓這堆灰燼隨風揚起,散個滿天灰吧!」

  「這是哪門子的顯靈法?」江笙哭笑不得的說,「這堆灰燼怎麼也不可能——」

  江笙的話未說完,一陣輕風刮來,竟然奇異的捲起那堆灰燼,如李宓所言的散成了滿天灰。

  「這——」江笙瞪大了眼,不敢置信。

  「看吧!」李宓噙起了笑容,「這就是我們心有靈犀的慣愛,由不得你不信。」

  是啊!由不得不信,滿天灰的空氣中,彷彿還蕩著阿咪的輕柔聲音,「祝福你!阿豐,祝福你!宓姐……」

  灰燼久久飄揚在空中,順著風又飄向了遠方,似乎想飛越另一端的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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