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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丁冬 水無月翼感覺守衛遠去,這才讓雙腳落至地面。 就在他正要舉步之時,一陣細微悠揚的歌聲隨風飄來,而前方朝陽捨上守衛卻又繞了回來,於是他只好隱在廊柱後,運起忍術,飄飛無數凝霜落葉以掩護蹤跡。 水無月翼略覺奇怪,歌聲逐漸接近,可來人身上卻未帶分毫殺氣……會是誰呢?:聽這歌聲出自女子的婉約,他猜想或許是個侍女,可一個侍女獨自在黑夜中來到這座無人的殿閣,著實詭異了些。 他不禁看向長廊另一端,還望不見人影。 「……荷花荷花幾月開?四月不開幾月開?」 細細的歌聲融在月光裡,竟帶著幾分森冷,像是林間花魂的吟唱。 漸漸的,一個金橙色的裙擺出現於鋪池在長廊上的一色銀光裡,為那本只有月的銀光和影的淺灰深黑的長廊添上絢麗的色彩。 裙擺下的雙足只套著白色布襪,沒穿鞋,白色的襪反射著強烈的月光,競擬似發光體.一步步緩緩向著他接近,而吟唱著孩童捉迷藏時常唱的兒歌的女子也逐漸將她的容顏暴露在月光之下--是她!水無月翼的呼吸頓時停止了。 沾著銀霜的落葉被倏忽一陣狂風吹亂,欽亂成冷冷雪。 水無月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是他自黝黑的海裡拾起的那朵紅花! 雖然她的雙眼用白布蒙了起來,但那下顎、那鼻、那嘴……不可能不是她,只因即使天神萬能也難以再造出另外一張如此艷慘絕衰的臉龐。 而更難的是--再造那冷得一如纏綿於冬季雪花的氣質……憐,而且潔淨。 只見冷緋衣一步一步向著他接近,月光照射在她那身織著金色銀杏葉的外衣上,每當風的手指拂過她的衣裙時,就像飄起一陣銀杏之舞,濃淡深淺交錯的橙金亂落,和他幻出的銀霜落葉兩相纏綿,共舞一曲金與銀的華麗燦爛。 「荷花荷花幾月開?」冷緋衣嘴角含笑,在距離水無月翼藏身之處前面一步的地方停下。「荷花荷花七月開……捉到你了! 水無月翼全身劇震!這是不可能的,即使是雙眼明睜的人也不可能識破他的忍術,而她還蒙住了雙眼……這絕不可能! 冷緋衣本是側對著水無月翼的,但她緩緩轉身,每個動作都柔得像是水面蕩漾的漣漪,而且一如月光無聲無息。 只見冷緋衣面對著他,慢慢靠近。 水無月翼知道現在朝陽捨上沒有守衛,他應該立刻飛身躍上廊頂逃逸--可他像是被某種不知名的力量定住了,動彈不得。 冷緋衣以雪為色的臉龐近在颶尺,跟上白布未曾取下,但他卻覺得像是看到她那雙漆黑如星夜的眸子正凝視著他--那眼神如月光般穿形透體,直觸心靈,教他的心劇烈跳動,像個狂亂的舞者。,此刻,冷緋衣抬頭面對著水無月翼,四唇之間僅餘絲發之隙。 紅艷的豐唇上閃著潤光,微啟,他呼吸到自她唇上散發的芬芳,呼吸不由急促。 「是你……」冷緋衣唇邊的笑容隱去,為著身前這熟悉的氣息。 眼前的暗黑中浮現一抹隱約的白影,晨光般朦朧的,霧中有一雙為她顰眉的眼眸……「當卿」一聲,發自手中墜落地面的短刀。 這是她生平第一次必須近到這等距禽才分辨出對方的身份,而她沒有想到旭宮城的入侵者竟然是他。 冷緋衣不自禁地伸出雙手,貼上他的臉龐。 「是你……」聲音顫抖形容著她的失去靜定。「救了我的人……」 水無月翼不知道她是怎麼認出來的,但答案是正確的,彷彿他曾經與她面對面,讓她看清他,並且現在他們不是處在黑夜中,而是讓所有事物無所遁形的清明白晝,同時她的雙眼也沒有蒙住一般的正確。 她像是清清楚楚地看見了他……這讓水無月翼更為驚訝。 月光下,她那像是偷了西天紅彩的唇彎成愉悅的弧線,將她的欣喜流露……她終於碰觸到他--這夜夜糾纏她的心跳的男子。 水無月翼此刻像是飲多了以月光釀的酒--那自古便多情的冷月,以柔情替班,灌入他的血脈奔流,教他忘卻了身外世界,手如被操控似地緩緩撫上她的腰背,用力攬緊,使兩副身軀更為貼近。 冷緋衣的手指沾帶夜的寒氣,在他唇上流連,而兩人之間也僅以一指為隔。 她感覺到他的雙唇微微顫抖著,呼吸在她耳畔激烈灼熱起來,她的呼吸不由也被牽動了……幾番氣息交融,氯紅他們身周的空氣。 風不見了、月光不見了,所有身外物俱都激逝無蹤,只剩彼此的吐息相互激昂,沸騰起夜。 冷緋衣手掌下滑。他的心在她的掌心裡躍動,致使紅潮欺上她的雙須,心跳也劇烈得不知所以,奔騰在她血液裡的激切讓她全身不由自主地顫抖。 水無月翼托起她的下額,什麼都意識不到,只是清楚地聽見他心底深處吶喊出的慾望……身體盲目地跟隨慾望,致使攬住她腰的手用力,幾乎折斷她的纖腰。 突然間,她的小腹震動了一下,將她被熾情暈醉的理智喚回現實。 她的孩子在提醒她--她對他的承諾。 冷緋衣顫抖著,十指用力地掐進他的肩膀,他因而放開了她的唇,但被慾望蒸騰出水氣的眼眸中仍癡癡地盛載著--她如月下山茶般紅艷嬌娜的雙唇。 冷緋衣依戀地倚上他的胸膛,嗅到一種足以麻醉人神智的溫暖氣息。 但現在的她不能醉……她必須實現她的承諾。 強忍著心上突湧的痛楚,她抬起手,五指刷過水五月翼的髮絲,來至他的頂上,觸到他系發的絲帶,接著輕輕一抽,長髮垂散,落在她的手上、他的肩上。如水般柔緩垂落的長髮遮蔽了水無月翼的視線,為他阻隔那張感人美麗的魔力,理智這才重新主宰他。 水五月冀推開了冷緋衣,怔怔地看著自己披散的發。 他是怎麼了?為什麼會犯下這麼大的錯誤?她取走了他身上的事物,雖然只是一條系發的絲帶,但卻足以讓人推敲出他的身份。 「蹌」地一聲,水無月翼半抽出腰間長刀,但動作卻在瞥見雙眼上蒙著白絹的冷緋衣時猶疑。 該殺了她嗎?答案是肯定的。要殺了她嗎?水無月翼猶豫著。 只見冷緋衣背轉過身,彎腰撿起地上短刀。 水無月翼看著她的背影,卻見金色銀杏沉落,月光雖然照射在她身上,可亮不起她……緊握刀柄的手劇顫,水無月翼突然發瘋似地往回奔,穿越茂密櫻林,銀白的身影瞬間投入天闕閣的黑暗之中。 第四章 夜狂亂、人狂亂,心更狂亂。 樹影亂著月光,將白天頂灑落的銀光切割零碎,一地碎銀中有水無月翼銀白色的身影如風般竄進黑暗的天闕閣中。 旭宮城最高的建築物--天闕閣內部空曠深速,幽暗著,像是有神魔的力量逼使月光無法侵進,形成一個只容許黯影活動的空間。 水無月翼在間空無人的天闕閣中狂奔,心臟顫抖著,劇烈狂跳,似欲跳出他的胸腔,好奔去依附那噬魂的嬌艷紅花。 怎麼會這樣?豆大的汗珠自水無月翼的額上滴落,他無法理解自己的心跳……為何蹦躍不受控制?為何他無法使狂跳的心平靜?他該是自己心的主宰,不是嗎? 紊亂的腳步聲伴隨著劇端的聲息迴盪在夜影濃重的空曠樓閣內。水無月翼奔上天闕閣頂端,倏地一輪大得奇異的銀川擋在他眼前,周邊暈蒙出一圈月華的銀月裡,亮著一張容顏.一張攫人呼吸的容顏。 逮到你了! 如寒夜水滴般的聲音在他耳際塗繞,他知道--他的心不再由他自己主宰。 那曾臥在死神掌間的紅花搜捕了他的視線,教他依憑盲目的衝動和死神搶奪。原以為,是他自死神手中將那片紅艷奪回,從此他就是主宰,要握要放,全憑己意……殊不知飄零的落花末見得就是無力掌握一己命運的,這次……是她捉住了他! 他知道,從此將主宰他的心跳的是她。 水無月翼摀住自己的臉,用力地深呼吸,再放手時,手上沾帶一絲纖細的發,那是他自己的發,他為此怔著。 她取走了他的髮帶……當那條髮帶暴霹在燈光下被檢視時,他的身份將無所遁形,旭宮城的人將可以輕易辨識出他們的敵人……一切只因為他失去的那條髮帶。 任務失敗了,他就這麼敗在一個女子手上,一個曾被他解救的女子手上。 但任務雖然失敗,現在更重要的是尋求補救的辦法,他不能因為自己的錯誤而連累整個影月流。 水無月翼握緊了拳頭,慌亂地架起風翼,乘著風滑向城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