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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白雲樂    


  一番話說得思卿啞口無言。

  她真的很怕痛?看她小臉都皺在一起了,不該打她的,她受傷了嗎?狹長的黑眸閃過一絲心疼,但俊美的臉龐依然平靜元波。

  思卿今早纏著孟蘭,硬要她辭退沈敬儒,誰知孟蘭反訓了她一頓,告誡她再不好好學些文章、認些字兒,以後等她親自掌管莊務,出雲山莊要被人坑了,她都不知道,還幫別人數銀子哩!

  那沈敬儒家道殷實,是賣孟蘭面子才肯到莊內任塾師的,孟蘭督促她午後一定要到書房去聽夫子授課,便埋首於賬冊之中,不再搭理她。思卿心不甘情不願地離開賬房,愈想愈生氣,索性躲到樹上,一覺到午後,直到鞭子聲將地驚醒。

  「臭夫子,你……」思卿話還沒說完,便被沈敬儒打斷。

  「雲莊主,我看就這樣吧,雖然我是出雲山莊禮聘的塾師,但你定不會喚我夫子,乾脆咱們以後都喚名字,我喚你們思卿、琥珀,你們就稱呼我沈敬儒,這樣大家也好相處些。好了,快回書房吧,今日要講解(赤壁賦)。」黑眸瞥了琥珀一眼,見她沒再皺緊眉頭,他微微地勾起了嘴角。他沒傷到她,太好了。

  這舉動卻讓思卿老大不爽,認為他在嘲笑她。臭夫子!她有答應嗎?雲思卿狠狠地瞪著眼前的沈敬儒。

  只見沈敬儒轉身,輕甩了甩手中的細鞭兒,思卿聽到背後傳來一陣驚懼的抽息聲。

  可惡!狡猾的男人。

  就這樣,思卿從那天起開始便乖乖地到書房聽課,而琥珀再也沒吃過鞭子。

  第三回合,雲思卿大敗。

  ***

  「清風徐來,水波不興,舉酒屬客,誦明月之詩,歌窈窕之章,少焉,月出於東山之上,徘徊於鬥牛之間。白露橫江,水光接天……」爽朗的聲音朗誦著赤壁賦。

  「等等,琥珀,月出於東山之上,那個東是東邊的東,還是冬天的冬啊?」思卿拿著毛筆,苦著一張小臉。

  經過據理力爭,沈敬儒答應以抄寫赤壁賦十次替代琥珀剩餘的「鞭刑」。剛開始,思卿很努力地邊看邊抄,但速度太慢了,琥珀便提議她念,思卿邊聽邊寫,這樣應該會快一點,眼看現下都已經傍晚了。

  琥珀拿起書冊子便朗誦起來,她的聲音很好聽,清脆爽朗,卻還有點兒軟軟的童音,聽起來很舒服。

  沈敬儒坐在窗邊的靠背大椅,看著手中的書卷,不去管兩人在說啥話,打啥商量,只要思卿在今日之內抄寫十次,不論用什麼方法,他都不過問。

  隨著清脆的聲音一次又一次的朗誦,他的注意力慢慢地從書卷上移開,到最後他沉醉在那軟軟又好聽的嗓音當中,有時會因思卿問字而中斷,但到最後,她寫熟了,也就不用問了,於是他專心地聽著宋朝蘇武的(赤壁賦)被那清脆的嗓音一遍又一遍的復誦著。

  「桂掉兮蘭槳,擊空明兮沂流光,渺渺兮於懷,望美人兮天一方……」

  狹長深途的黑眸凝了專心朗誦的小人兒一眼。

  呵!好聽,真好聽。沈敬儒悄悄地勾起了薄唇。

  「沈夫子,天都黑了,我看您今晚兒就在咱們莊內用膳吧!」總管孟蘭淺笑說道,難得思卿會乖乖地待在書房一下午。

  待抄寫完十遍赤壁賦,都已經過晚膳時分很久了,還不是他挑剔,說什麼字體不端正要重寫,害她餓著肚子埋頭苦寫,她這輩子從沒這般狼狽過。思卿沒好氣地看著一臉賊笑的沈敬儒點頭應允,琥珀則躲得遠遠的。

  由於已超過晚膳用膳時間,膳廳裡只有他們三人沉默吃著精緻的膳食,丫環下人恭敬地站在兩旁伺候。思卿心裡老大不爽,草草扒了幾口飯,便推說吃飽,大刺刺地離席了。

  只剩她與他。

  琥珀本也想說她吃飽了,但飯桌上有道她最喜歡的水晶餚肉,她實在捨不得離席。水晶餚肉蘸鎮江香醋,吃起來最爽口了,質地醇酥,油潤不膩,滋味鮮美,真是人間美味。嗯,再夾一塊。

  沈敬儒看著琥珀壓低小臉,緊張的猛夾菜,快速的悶扒著飯,忍不住失笑。「琥珀,吃慢些,我不會搶這水晶餚肉的,你可以慢慢吃。」

  琥珀怯怯地抬起頭來,她現在不敢與他太接近,總覺得他很難捉摸。有時候讓人覺得他是氣宇軒昂、細心體貼之人,可有時卻冷酷無情,痛下「打」手,還是小心一點的好。

  她選擇沉默吃飯,這樣最安全。

  看著小人兒緊張膽怯地與他保持距離,沈敬儒不禁沉了臉。他這一沉臉,讓琥珀覺得與他保持距離是對的,心裡還對他下了個評語--

  個性殘虐,陰沉不定。

  第四章

  「啊——啊——好睏啊……」琥珀打著漫天呵欠。

  還有三遍……天啊,她昨天一夜沒睡,只為背那該死的秋聲賦,沒想到,今兒個她順利地背完書.沈敬儒居然還要求她抄寫十遍。

  她看了看旁邊空著的大椅,思卿早就被孟蘭領走了,借口要商量莊務。

  才不是莊務呢!還不是昨兒個夜裡思卿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在孟蘭房裡哭訴她幾個月來被沈敬儒折磨的「慘狀」,說從夫子來後,她沒休息過一天。夫子可以不休息啊,他年紀大啊,但她才剛及芨耶,體力有限,怎能過如此「操勞」的生活!

  孟蘭拗不過她苦苦哀求,答應思卿今天會領她出去喘口氣,果然,沈敬儒前腳才剛踏進書房,孟蘭後腳就跟進來了,想當然爾,思卿投給她一個抱歉的眼神後,順利地跟著孟蘭離開了書房。

  只剩她這個伴讀的!主子都走了,還伴什麼讀啊!她也好想開溜啊!琥珀可憐兮兮地望向沈敬儒。經過一段時日,她現在對他也有對夫子般的敬重了,不似從前,逞口舌之快。

  「夫子,我……」雖說從那天在悅己園的事後,思卿就大刺刺地喊他沈敬儒,但她還是不敢這樣喚他,依舊喚他夫子。

  「(秋聲賦)背完後,抄寫十遍。」他面無表情地丟下話,便坐在太師椅上,雙手手指交疊成尖塔狀,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琥珀往外頭望了一眼,思卿已經走遠了,真好。

  「快背。」他依舊面無表情。

  背就背!算她琥珀倒霉,遇到這樣不通情理的夫子。

  「歐陽子方夜讀書,聞有聲自西南來者……初浙流以蕭颯,忽奔騰而砰湃,如波濤夜驚,風雨驟至……」清脆爽朗帶有些微童音的聲調一字一字的背誦出(秋聲賦)。

  文中歐陽修用具體的視覺意象來表現聲音的特質,將視覺與聽覺做了相當貼切的轉換,但在沈敬儒眼中,不需文句轉換,琥珀字句清晰的背誦,已將(秋聲賦)的前半段做了最好的詮釋。

  沈敬儒閉起雙眼,優雅地坐在太師椅裡,專心聆聽起琥珀獨特的嗓音,嘴角有著一絲微不可見的笑意。

  ***

  夫子從她背完書後,就離開書房,說是去透透氣,她也好想出去啊,可是夫子硬要她抄寫(秋聲賦)十次才可休息,否則……他瞥了牆角的細鞭筒一眼。

  嗚嗚……她不想再被打手心啊!可她又好困……

  嗅!她不行了,她再也撐不住了。

  眼皮很重,四周的景物似乎膝檬俄盼的,手中的毛筆好似有千斤重,還有三遍……

  不行……得抄寫完……否則夫子會打人……打手心很痛啊……她不要打手心……要抄完……一定要抄完……還有三遍……

  童子莫對,垂頭而睡……睡……啊……她好愛睡啊……但聞四壁蟲聲卿卿……如助余之歎息……歎息……呼……呼嚕嚕……

  咚!琥珀終於不敵睡魔的召喚,小臉壓在抄寫的宣紙上睡了起來。

  呵!還是睡覺舒服,琉泊在睡夢中微笑,晶紅的小嘴兒微啟,像個幸福的美人兒。

  不知過了多久——

  晤晤……好熱,什麼東西纏著她的舌……又滑又緊……嗯晤,不要……琥珀用雙手掙扎著。

  但那東西不但不退縮,反而更加吸吮住她的小舌……纏緊……嗯啊,不要咬她……好……好難過。琥珀像是做惡夢般呼吸困難急促。

  嗯晤……她喘不過氣了……她的唇瓣好痛,那刺刺的東西一直刮搔著她的下巴……住手!嗯呀……

  「不要!」琥珀尖叫驚醒。

  她急喘著氣,呼吸急促紊亂,張大美眸,環視四周,那酡紅的小臉龐看起來既無辜又慌亂。

  「夫子?!」她驚訝的尖叫。

  沈敬儒昂然站在桌前脾晚她,黑眸裡看不出任何情緒。

  「夫子!我不是偷懶我只是太累了打個噸而已,真的我真的沒有偷懶我是因為昨夜一整夜都在背(秋聲賦)才會打瞌睡的,我真的很認真在抄寫歐陽老頭的(秋聲賦)你看我都寫好七遍了還有三遍而已真的還剩下三遍而已膽。」琥珀像是怕沈敬儒不信般,話講得又快又急,快到讓人聽不清楚她在說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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