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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頁     白雲樂    


  「啊啤職斗膽,卑職不知,還請少主明示。」知府大人滿臉的汗珠。

  「嘖!我這回到這兒玩,原本想說江南文風鼎盛,文人嗜酒,江南的釀酒是相當傑出的,每年一次的品酒大會應該選出最出類拔萃的酒液,卻沒想到——」他特地拖長尾音,停了下來。

  知府大人腰快彎到地上了,他頻頻擦拭額頭上斗大的汗珠。「卻沒想到……俗氣得很!」他故意重歎了口氣。

  眾多鄉紳青老不解地我看你,你看我,攤攤手,不瞭解尊貴少年為何會這樣說。

  「還請段少主明示。」一位師爺壯起膽子問道。

  「首先,品酒必須經過觀色、聞香。品味、評格等程序。以觀色來說,光澤鮮明、清亮透明為上;以酒味來說,應以個性。協調、回味為上;而香氣也有濃香、淡香、微香、幽香之分,端看個人的喜好……」

  他正眼看著屋內的官員士紳、省老宿儒。

  「……最重要的是最後的評格,詩有詩的風格,人有人的風格,酒亦有酒的風格,酒格是咱們考評酒的色、香、味之後得出的整體印象和綜合感受,所以酒格才是最重要的……」他無聲卻權威地用目光冷掃了眾人一眼。

  屋內靜得連根針掉在地上都聽得見,沒人敢吭聲。他說的的確是真。

  「那……那段少主的意思是……」知府大人頻頻拭汗。

  「嘖!你怎麼還搞不清楚!」他煩躁地揮揮白玉般的手。

  「卑職該死!卑職魯鈍!還請少主明示。」知府大人抖聲道。

  「我聽你們剛才討論的都是酒色如何?酒味如何?甚至連陳年老賬都翻出來了,可我卻沒聽見任何一位在討論酒格的啊……」他瞟了一眼屋內發愣的結紳們。

  「對對對,酒格才是最重要的,就跟人格一樣。」知府大人終於搞懂了。

  段少主朝他點點頭,表示孺子可教也。

  「啊,所以這次的狀元酒應該是……」知府大人還搞不清楚他所屬意的酒。

  「凝玉露不能列第一。」他劈頭就道。

  「可是……凝玉露那酒清澈透明、清香四溢,飲後仿如夜色美人,暗香浮動,的確是上乘的好酒啊。」陸舉人連忙說道。

  「啤!在我看來,那倒像是村姑硬要裝大家閻秀樣哩!那凝玉露是周家莊的吧,看那位當家的樣子,你們想他會像是夜色美人嗎?還暗香浮動哩?哼!笑死人了!」他做了一臉不屑的表情。

  的確是,周丕顯行事手腕高明,為人海派,粗礦不羈盧凝玉露的風格的確不合。

  「所以,他既不是甘於默默行事的人,卻釀出這樣清淡的白酒抬出來參賽,分明就是為了討好各位,迎合品酒官的口味。我說,這酒可以為了參賽掄元,而故意釀成不同於自己的口味嗎?這樣不就像是村姑硬要裝成大家閨秀樣嗎?真是可恥,居然為了名利等第就拋棄自己的風格,就像是村姑為了銀子就硬裝成千金小姐樣,看了就令人作惡!倒不是我瞧不起周當家,今天要是周當家端出像紹興、黃酒之類濃烈的酒液,我還會點頭稱好,因他的確是條漢子;但他今日端出的是凝玉露……這個嘛……」

  他又停了下來,冷瞞了屋內一眼,輕輕搖頭,慵懶道:

  「我只能說周家莊這酒……媚俗。」

  媚俗?!

  ***

  品酒大會的結果出來了。蓮花白沒有掄元。

  廣慶大街上喜炮沖天,敲鑼打鼓,人聲鼎沸,出雲山莊一大清早,便賀客盈門,人人都知道唐師傅的閨女今日要出閣了,要嫁給新科舉人沈敬儒。話說品酒大會一結束,沈家便趕辦少爺與琥珀姑娘的親事,今日便是迎娶吉日。

  出雲山在這次大手筆撒銀子,大擺流水席,筵席從廣慶大街的出雲山莊一路擺到承德坊的沈家大宅,上百桌好酒好菜,供親朋好友、街坊鄰居大快朵頤一番。

  思卿看著琥珀身穿喜氣的鳳冠霞帔,拜別雙親,由喜婆扶著上了花轎,沈敬儒一身大紅蟒褂,看來英俊挺拔,氣宇軒昂,在敲鑼打鼓聲中,花轎漸漸往沈宅方向行去。

  思卿眼底滿是不捨。

  「別依依不捨了,反正琥珀還是會常回來的,沈敬儒人品極好,不會虧待咱們琥珀的。」孟蘭在思卿旁邊道。

  「嗯。」思卿悶應了一聲,微微點頭。

  「好了,好了,今兒個是琥珀的大喜之日,咱們要高興點兒,來!教全莊上下都出來吃個痛快!」

  孟蘭當然不願外頭那些好酒好萊盡落入他人的肚子裡。

  「啊,對了,思卿,這兒有張紙條,說是要給你的。」

  孟蘭遞給思卿一張錢粉色的紙條,她當然知道是誰給的,但她不想看,一點兒都不想看。

  「快點兒啊!魯管事,叫後院那些個小廝、僕婦全到外頭去吃喜酒……順便小娃兒也帶出去……大家要多吃些!多吃些,為咱們琥珀好好慶祝慶祝啊!」

  ***

  是得好好慶祝,但他等不及了。

  將眾多賓客丟給爹親去應付後,沈敬儒獨自一人來到主屋。主屋內龍鳳喜燭旺盛地燒著,他穩了穩呼吸,慢慢地用喜秤掀起了琥珀的大紅喜帕。經過特意的打扮,琥珀在燭光下,顯得美麗嬌艷。

  「夫子……」她羞赧地喚了聲。

  「琥珀,該改口了。」沈敬儒笑道,輕輕將她風冠取下。

  「咦?」她不太懂。

  「該改口喚夫君,而不是夫子了。」沈敬儒牽起她的小手,引她到圓桌前。

  琥珀小臉全紅,不知如何回答,一下子要她改口,她不太習慣,而且好羞人啊。沈敬德滿足地看著臉紅的嬌人兒,她終於是他的妻了,他等得好辛苦啊,這一切終究是值得的。

  看著滿臉通紅的小美人兒,俊挺的男人笑了,柔聲道:「來,咱們來喝交杯酒吧。

  琥珀點點頭。

  沈敬儒拿起桌上的酒壺倒了兩杯酒,一杯給琥珀,一杯自己拿著。兩人相視一笑,齊聲道:

  「但願歲歲年年,天長地久。」舉杯一飲而盡。

  「啊!好酒!不愧是酒中狀元。」沈敬懦點頭稱讚道。

  「嗯,我當初也沒想到雲液會奪魁呢!」琥珀微笑,當她聽到知府大人公佈狀元酒是雲液時,還真不敢相信呢。

  更不敢相信的是周家莊的凝玉露給擠到三名外了,連探花都沒有。蓮花白名列第二,是榜眼酒;聽濤泉第三,是探花酒。

  哦!新婚之夜,他可不想聽一整夜的酒經哪!

  「琥珀娘子,咱們該歇息了。」他解著她嫁衣上的盤扣,試圖要將繁瑣的嫁衣脫下,那包覆在衣衫下的胴體在勾引著他。

  「夫子,這……這不急吧……我還想跟您談談這雲液的釀造過程啊……」

  急!怎麼不急!春宵都過了一大半了。

  沈敬懦索性用撕的,絲綢衣料的撕裂聲更刺激了他的慾望。

  「夫子……不要啦……」琥珀忙拍打著撕衣的大掌。

  「夫子是不要,可你家的夫君想要!」沈敬儒說完,屋內的喜燭瞬間熄滅,羅帳罩住了兩人的甜蜜世界。

  呵,真個是銷金帳內春宵暖啊!

  ***

  「哪!這是五萬兩銀票。」

  思卿將銀票用手指彈給一嬌美如花的女子,女子抬手抄住,定睛一看,立刻笑開小臉。

  「沒錯,的確是五萬兩。思卿,別愁眉苦臉啦,不過是五萬兩銀子,對你出雲山莊來說,簡直是九牛一毛,幹嘛哭喪著臉啊。」她在思卿身邊坐下來,面對波光鄰鄰的河水。

  「無艷,你不會懂的,琥珀出閣,我很捨不得,畢竟她跟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

  無艷與思卿兩人並坐在河畔邊,她看了思卿一眼,這傢伙心情真的很不好。

  「思卿,別這樣,琥珀她應該會常回來吧,出雲山莊是她的娘家,何況她也是詩社的一員啊,放心,你以後還是會常看到她的。」無艷大刺刺地拍著她的肩。大家都是好姐妹嘛!

  思卿看著河面不答腔。

  無艷見她這樣,低歎了一口氣。「我看你只是在生氣。」

  「我才沒有生氣。」思卿嘟著嘴說道。

  「你很生氣琥珀被沈敬儒搶走了。」

  「沒有!無艷,你不要亂說!」思卿低吼起來。

  無艷增懶地瞟了她一眼。還說不是?

  「好……好吧,是……是有那麼一點啦……」思卿紅著臉承認。「哎呀!不提這個了!聊些別的吧。幄,對了,無艷,你怎麼在品酒大會上扮男裝啊,知府大人還被你耍得團團轉呢。」思卿對躺在草地上看藍天白雲的無艷道。

  「思卿,品酒這個東西,與其說是品酒,倒不如說它是咱們悠久文化的縮影。哪!試問,現今這世道聽得進女子的話嗎?我今天要是對知府大人說我是醉月山莊的千金,而不是少主!就算知府大人要巴結我,可是那一屋子裡多的是不貪仕途之人,他們年紀都大了,自然男尊女卑的觀念也牢不可破……」無艷伸出手指,搖了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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