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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頁     芭芭拉·卡德蘭    


  「明天,我就可以看到了!」上床的時候,格拉蒂亞告訴自己。

  「明天,我就可以見到他了!」

  「今天,我就可以見到他了!」第二天早晨出發的時候,格拉蒂亞在心裡狂喊著;她覺得自己快樂、興奮得像個孩子。

  她開心地笑著,一面脫下帽子,任微風歡拂她的頭髮。

  傑克和那個新馬伕都露齒而笑,似乎被她的快樂感染了。

  格拉蒂亞覺得馬匹的速度好像也加快了,彷彿它們也知道目的地就在眼前,那兒有舒適的馬廄和鮮嫩的青草在等著它們。

  從窗口望出去,萬物都帶著嶄新的鮮美,花草樹木都顯得熱情起來。

  離開倫敦以後,格拉蒂亞第一次見到紅色、黃色的鬱金香,還有紫、白夾雜的水仙花、鳶尾花。

  她傾著身子望著窗外,生怕錯過任何美麗的景致;和風徐徐吹拂她的頭髮、臉龐和她柔軟的肌膚。

  中午時分,他們在一家小餐館裡進餐,有肉派、家常火腿、烤麵包,還有一種格拉蒂亞從沒有嘗過比這更好吃的乳酪。

  她喝了點蘋果酒,和那些讚賞地望著她的旅客聊天,然後向他們揮手告別,又踏上了旅程。

  此刻,她覺得有種異樣的情緒緊扣著她的心弦,幾乎使她無法呼吸了。

  風中含著一陣陣鹽味,她記起他說過那塊土地的另一端直通到海邊。

  她猜測著他正在做什麼事?會不會像以往總是看穿了她心事那樣,料到她已經快到他身邊了呢?三點鐘之前,馬車轉進了一條石板路,路的兩邊是兩排老樹,盡頭有一棟長形的灰色石頭築成的房子在陽光下閃爍特,格拉蒂亞知道,那一定就是她夢中的小屋了。

  屋子的四周圍繞著鮮綠的草坪,直通到湖畔,草坪的另一端種植了一片金色的水仙,此刻正迎風招展,好像在向她表示歡迎。

  這正是她想像中賈土德的小屋。那些灰色的石頭皮她想起他的眼睛。

  石板路前,有一座窄窄的橋架在湖上,正好把湖分成兩半。

  她叫傑克把車停下來,然後,她下了車。

  「在這兒等五分鐘,」她吩咐著。「我要一個人走過去。」

  傑克瞭解地笑一笑。她掠一掠額上的頭髮,向橋上走去。

  水面反射的太陽光幾乎使她睜不開眼睛,她覺得那片金色的水仙、那棟屋子、菱形窗戶上的陽光以乎都在對她敬笑。  屋子的門是關著的,她猶豫著,不知該不該上前敲門,然後念頭突然一轉,她繞過草坪走到屋子的後面,猜想那兒應該有個花園。

  她果然猜對了。

  杉木欄杆裡是一個美麗的世界。花床裡開滿了鮮艷奪目的花朵,石製噴泉裡源源不斷地湧出水來,另外還有一個玫瑰花園,中央放著一座古老日晷。

  她呆呆地望著眼前的景象,覺得這一切和她在夢中所見到的好相似。

  然後,她看見他帶著三條狗走進花園裡來了。他也沒有戴帽子,頭仰得高高的,彷彿窗上的陽光也在對他微笑,那三條狗先看見她,但是並沒有向她狂吠,竟像看見朋友似的過來歡迎她。

  她和賈土德接近了。她的跟隨在他臉上搜索,急切地想找尋深印在她心中的那抹笑容。

  他們站了好一會兒,她覺得太陽光正從他眼中放射出來,幾乎要使她熔化了。

  「你來了!」

  他低沉的說著,聲音穿進了她的心房,快樂象噴泉的水般,從她體內迸發出來。

  「你……在等……我?」

  「是的,我在等你,我想你應該昨天或明天會到。」

  「但是……我卻今天來了!」

  他不斷吻著她的手,然後攬著她的肩,走進屋內。

  那是一棟小而古老的房子,地上還打著蠟,突然間,她興奮得想哭,因為這正是她日夜嚮往的家的景象、家的芬芳。  他領她走進一間低矮的長形房間,裡面有舒適的沙發、扶手椅和印花桶質窗簾,窗外正是美麗的花園。

  她知道這舒適的環境全是他為了他們的愛而佈置出來的。

  那三條狗很習慣似的在壁爐旁的地毯上趴下。賈土德柔聲說:「歡迎你到家,親愛的!」

  他擁吻著她。她知道,為了這一刻,過去那些漫長的等持和不快都是值得的,從現在起,她永遠是他的,一切煩惱優愁都煙消雲散,再沒有任何事能使他們分開了。

  「今晚,我們要在這棟願子裡的小教堂舉行婚禮。」

  「你已經……安排好了?」

  「我很久以前就計劃好了。」他微笑著說。「只要通知教區牧師一聲,我就可以如願以償地娶你做我的妻子了。」

  她快樂地伏在他的懷裡,他輕輕吻著她的頭髮,然後又捧起她的臉,熱烈地親吻她的唇。

  她的臥室設在樓上,可以俯瞰湖面;一位年老的管家和一個大眼睛、紅面頰的女孩正在替她打開行李。

  「主人說由我來照顧您,夫人,希望我能令您滿意。」

  管家說。

  「我相信你一定會的。」格拉蒂亞回答。

  她用玫瑰油沐浴,然後慎重地挑選出她在婚禮中要穿的衣服。

  那是一件式樣間單的白紗禮服,下擺和頸部還鑲了一圈銀邊。

  她正在考慮頭上該戴什麼,管家就捧著一個蓮花冠和面紗走進來了。

  「面紗?」她問。

  「從曲文那家族住在這裡開始,每一位新娘都要戴這幅面紗的。」

  格拉蒂亞驚訝地望著那個由花蕊編成的蓮花冠,管家解釋說:「這是主人的溫室裡栽培出來的,夫人。自從回家以後,他就在溫室裡栽培了很多珍貴的花卉,尤其是蓮花,我就知道他是有什麼特別用意的。」

  格拉蒂亞戴上花冠和面紗,走下樓去。

  賈土德正在樓下等她,他牽著她的手,深深地注視她。

  他們之間無需言語來解說,他們的思想、他們的心靈早已合而為一了。

  他帶她穿過長長的酒廓,走進小教堂。教室的一切都非常古舊,夕陽透過壁上的彩色玻璃為室內織出一幅統紛的畫面。

  格拉蒂亞發現教堂裡綴滿了蓮花,滿室清香撲鼻;她知道賈土德安排這些蓮花的用意,於是緊緊地挽住她的手臂,心裡默禱他能永遠認為她像蓮花一樣純潔。

  為他們主持婚禮的牧師,很誠摯地宣讀婚姻誓約,然後在他們下跪的時候,莊嚴地為他們祝福。

  賈土德爵士吻了她的額頭。

  「我的妻子。」他溫柔地說著,然後就拉著她走進一間大餐廳。

  牧師和僕人舉杯向他們祝賀,接著賈土德為她一一介紹僕人,他們都非常為賈土德高興。

  「他過去一直很寂寞,現在有夫人在他身邊,一切都不同了!」

  格拉蒂亞開懷地笑著,長久以來的壓力負荷從她心底消失了。

  牧師離去以後,格拉蒂亞脫下面紗花冠,和賈土德到一間俯瞰湖景的小屋子裡進晚餐。

  那是一間很精巧的八角形小屋,有雕著聖徒像的壁龕,桌上放著世代相傳的銀器,四周還擺滿了蓮花冠。

  他們互相舉杯,想著上次在樹林裡喝香檳的情景。

  然後他們走進客廳,並肩觀賞落日。湖面上閃爍著粼粼波光,水仙花依舊金色燦然。

  眼前的美景使格拉蒂亞深吸了一口氣,她輕聲說:「我有件事……要告訴你。」

  「你說吧。」賈土德說。

  他似乎瞭解她的要求,於是自動移開了一點,讓她獨自站在窗前。

  過了一會兒,她開始緩緩地輕聲訴說過去那次買賣式的婚姻。

  「我父親是個賭徒,」她說。「他只對賭博有興趣,自從我母親親去世以後,他更是整天坐在賭桌上不下來。在他贏的時候,他就拚命花錢,拚命買一些很昂貴的禮物給我,但是這些東西都是我用不著或不想要的。如果輸了,他就把僕人辭退,把馬賣掉,將銀器送進當鋪,我甚至連上課的課本都沒有。」

  她停了一眸子,然後聲音更小了:「有一天,他帶了一個男人回家來——就是羅伊斯頓爵士。」

  她還記得,當時她隔著欄杆窺探,望著父親穿過大廳,她在心裡暗暗猜測另外那個人是誰。

  那時還差三個星期她就滿十七歲了,她父親曾經答應送她一匹馬做生日禮物,而她剛好看上一匹良種馬,價錢也不貴,賣馬的人還把馬牽到她家來,準備讓她父親看。

  她等了一陣,決定下樓去。打開客廳門的時候,她聽見父親粗暴地說:「沒有辦法,大人,你總不能從石頭裡搾血出來吧!我已經告訴你了——我只有這麼多!」

  她走了進去,看見父親站在壁爐旁的地毯上,正對中一位老紳士。她為了怕失去買馬的機會,於是插嘴說:「爸爸,我非常抱歉在這個時候來打攪您。不過您答應要送我一匹馬做生日禮物的,觀在有個賣馬的人帶馬來給您看了。」

  她的父親沒有答話,那位紳土卻問:「這是誰?」

  她的父親似乎很不自在地回答:「是我的女兒格拉蒂亞,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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