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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芭芭拉·卡德蘭 「這就是小姐上星期提款的帳單,老爺。」 伯爵姥過來,凝視著,然後以一種不祥的口氣說:「小姐在家嗎?」 「我想,她剛剛駕車回來,老爺。」 「叫人去傳她來,我有話跟她說。」 「是,老爺。」 又是一陣猶豫,李查遜說:「希望告訴您林敦小姐所做的事沒有錯,我感到林敦小姐已經找到揮霍金錢的路子了。」 他為自己說出的話感覺尷尬,伯爵安慰他說:「你做得完全正確,李查遜。你曉得我是林敦小姐的監護人,她的支出情形我必須知道。」 「謝謝您,老爺。」 李查遜鞠個躬,離開書房。伯爵皺著眉頭,站起來走到窗口。 「柏翠納搞些什麼名堂?」他自問著。 他低頭望著手上那張單子,緊抿著嘴唇。 從柏翠納侵入穆地模家給他抓到那天晚上起,他深信柏翠納以後做任何事情都會先跟他商量。 他以為自己不但已經得到她的承諾,也獲得她的信任。 而今,他生氣地告訴自己,相信女人誠實率直的想法真是愚蠢,她們一有機會就欺騙你。 書桌上擱著兩封艾索達寄來的信,他還沒有開。 最近幾天他沒有去看艾索達,她托人帶信,帶字條咒罵他。他知道遲早他會要她面對一個事實:他們之間已經吹了。 不管女人有多漂亮迷人,他跟任何一位在一起都只是時間問題,早晚會厭倦的。 伯爵知道,一旦稀奇的東西變得不稀奇,那就是厭棄的時候了。 艾索達的談話越來越叫他煩,而她老抱怨他不想跟她結婚,更是聽了想打呵欠。 她不是理想的終身伴侶。 他不知道真正想讓她冠自己的姓,為自己生孩子的女人是什麼類型。 然而他深知,那決不是艾索達這類女人。 他是風流出了名的,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他會厭倦,鬧得不歡而散!這是艾索達最關心的結局,現在已經在社交界被人議論紛紛了。 「媽的!我怎麼會跟她纏在一起?」他自問。 他知道,是她處心積慮地勾引他,誘惑他,就像其他女人一樣想抓住他。 現在他關心的不是艾索達的問題,而是柏翠納。 幾分鐘後,她以一貫毛躁態度衝進房間。他回過頭來看。 著她,眼光深沉陰暗。 「我來遲了,對不起!監護人。」她頑皮地睨著眼睛說,「可是我正在洗澡,我想你大概喜歡看我穿一套比浴巾漂亮一點的衣服來見你吧?」 她自信地向他走過去。她穿著一件淺藍色長裙,繫著天鵝絨飾帶,十分迷人。 伯爵背著光,柏翠納等到接近他時才發現他臉上的表情。 她抬起頭驚愕地望著他,久久不能自語。 「怎麼了?」 「我以為我可以相信你的諾言。」伯爵以拷問的語氣說;「我看我搞錯了。」 「諾言?」柏翠納問道:「你是說……?我一直都在遵守諾言,我保證,我沒有作什麼值得叫你譴責的事。」 「你還說慌!」伯爵野蠻地說:「好,柏翠納,告訴你,假如有什麼事情叫我憎惡的,那就是說慌。」 「可是我沒有說謊!」 「還騙我!」他嚷著。 「我做了什麼錯事?」柏翠納問道:「發誓,我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錯。」 「你被勒索了?」 她眼裡充滿驚訝。 「對天發誓,我沒有被勒索!我也沒有什麼把柄叫人來勒索我。」她說。 「那這是什麼意思?」伯爵說得好像有什麼惡兆似的。 他把手上的那張單子遞給柏翠納。柏翠納望著。 她讀出那個支出數目,臉色泛紅起來。 伯爵憤怒地叫嚷著,一邊焦燥地踱到暖爐旁,背對著空空的爐口。 「現在,」伯爵說:「我要聽聽到底是怎麼回事。」 柏翠納輕輕地歎道:「我本來是想告訴你的,但是我以為你……不會瞭解。」 「是那個男人?他抓到你什麼把柄?」 「不是男人。」 「你以為我會相信?」 「是真的。」 「那麼你這麼多錢拿去幹什麼了?」 沉默了半晌,柏翠納說:「那是……我自己的錢。」 「我知道,我有責任監護你,直到你二十一歲。」 「也許我應該先跟你商量,可是……我想你一定會阻止我去做……我自己要做的事。」 「你知道就好!那為什麼……」 「你已經知道我為什麼不能說了嘛。」 「你好好把話說個清楚。」伯爵命令道。 柏翠納躊躇了一陣子,然後低聲地說:「我本來是要先問你怎樣幫助那些可憐的女孩子,可是我感到你……一定不會同意……會阻止我。所以我想不要讓你知道……給她們一些錢。」 「什麼女孩子?」伯爵問。 「街上的女孩子。」 伯爵驚訝地注視著她,然後以一種比較溫和的口氣說:「開始解釋了?我簡直不瞭解你在說什麼?」 他在暖爐旁的搖椅上坐下,作一個手勢要柏翠納也找張椅子坐。 她戰戰兢兢地坐在椅子的邊緣,似乎不敢坐下的樣子。 她的眼光陰沉焦急,靈敏地望著他,彷彿知道;定會惹他暴怒的。 「事情是這樣的——」她說:「有一天早上,奶奶感覺不舒服,我要韓娜陪我上街。」 「我們從百貨店出來,看見一個女孩抱著一個很小的嬰兒。看起來非常瘦弱,好像有病的樣子。她向我要錢,我給了她一點。這個女孩看起來太年輕,我就問她這個嬰孩是不是她的。」 柏翠納很快地瞥了伯爵一眼,彷彿很尷尬的樣子,然後很快地把眼光移開。 「她告訴我,」她繼續低聲說:「她從鄉下到倫敦找工作時只有十四歲。以後不知怎麼搞的在一個驛站碰到一個男人讓她搭便車,……說什麼要幫她找工作。」 拍翠納的聲音越來越小了:「他把她帶到一個地方,給她杜松子酒喝,……然後… ……然後……她也不知道怎麼了,第二天醒來以後就沒有再見到他了。」 「這種事常常發生在一些單獨進城的女孩子身上。」伯爵冷淡地說。 「她叫依莎……她後來想辦法找到工作。她發現自己懷孕的時候,他們把她解雇了。」 柏翠納支支吾吾地說:「她說……現在她唯一能夠做的……就是……就是…… 賣淫!」 一陣不愉快的沉默。伯爵沒有說話,柏翠納繼續說:「等孩子出世以後,她不得不去要飯來維持母女倆的生命。」 「她跟你站在街上談這些嗎?」伯爵問道。 「不是龐得街,是馬多嘶街,那裡沒有那麼擁擠。」柏翠納解釋說:「我聽了非常難過。我給她所有的現款,第二天我拿了更多錢去,可是已經找不到她了。」 伯爵不安地應了一聲,柏翠納很快地繼續說:「那天晚上我睡不著覺,一直在想著那個小媽媽跟嬰兒都那麼瘦小蒼白。」 「這花了你一部份錢。」伯爵追問道:「還有剩下的錢呢?」 「我跟奶奶一起坐車上街時,」柏翠納回答說:「我看到一些衣衫檻樓的孩子,還有一些女孩化了裝,穿著俗艷的服。 裝,等待路過的紳土……上前搭訕……」 「你不應該注意這些事。」伯爵嚴厲地說。 「我怎麼能夠禁得住,我又不是瞎子。」 一回嘴又想起自己的老脾氣,這些日子她收斂多了。也許是為了不使伯爵太生氣,她繼續以比較溫和的口氣說:「我讀到有關倫敦女人和少女情況的報導,她們……或;者阻街賣淫,或者……被老闆當作奴隸一樣剝削!」 「你不該讀那種文章。」伯爵說:「你是在那裡看到的?」 拍翠納沒有回答,他堅持問道:「我在問你話!你是從那裡讀到那些東西的?」 「在你訂的報紙和雜誌。」 「那些不是給你看的。」 「我想我應當瞭解一下倫敦的現況。」拍翠納說:「不只是「政風」記載這些事,眾議院的演說也都在討論這些事。」 伯爵很清楚,他們常常辯論許多《調查委員會》對實際情況調查的「發現」。 少數清廉的警察也提供了證據。國會議員曾經被這些事實弄得十分震驚。 可是伯爵和許多朋友們討論這些問題時,沒有一個他認識的女人表示過絲毫的興趣。 所以他對柏翠納說出這些事十分驚訝。可是他只是大聲地說:「我只要知道你還給什麼人錢?」 「我怕你會生氣。」柏翠納答道:「碰到依莎以後有一天晚上,我曾經走到碧佳斗裡去……想要看看那裡是什麼情形。」 「啊?你走到碧—佳—斗—裡?」伯爵發怒了:「你一個人?」 「不,不是一個人。」柏翠納答道:「我不會那麼笨,我把車子停在龐德街的盡頭,然後叫吉姆跟我一起去。」 「吉姆有什麼權利陪你去。」伯爵震怒地嚷著。 「這不能怪吉姆,」柏翠納連忙說:「我強迫他去。我說假如他不願陪我去,我就自個兒走。」 |